第四十九章·約架

雷爹和花姨討論着“互助”事宜時,是七月半大集的最後一天。

大集的第三天,也是廟裡盂蘭盆會的最後一天道場,晚間還要放焰口,所以這一天來趕集的人,竟一點兒也不比第一天少。

幾個孩子前兩天嚐到了甜頭,自然舍不下第三天的重頭戲碼。於是一早天還沒亮,小老虎就拉着小兔跑去集上佔位置了——他們這是小本買賣,算賬也沒什麼複雜之處,每天收攤後,花姐和李健只花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把當天的利潤給結算了出來,且還順手給各人報了各人能夠得到的分潤。於是鴨腳巷的孩子們忽然發現,他們一個個竟都成了小富翁和小富婆。雷寅雙更是發現,她除了能給小靜買來那面昂貴的西洋小鏡外,似乎還能有不少餘錢給她和小兔添點什麼……

被這筆意外之財刺激到的孩子們,不用人說,一個個都對這門生意更加用心起來。

要說江河鎮前後只兩條街,且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便是有些人家裡出了沒出息的子侄,也少有敢像城裡的混混那樣拉幫結夥橫行鄉里的。唯一冒出個陳橋領着城裡的混混來佔地盤,還叫雷爹花姐等聯手打得滿地找牙,鎩羽而歸。因此,常跑碼頭的那些小商販們突然發現,這江河鎮雖然不大,但治安竟奇好,除了明面上該交的那些稅費外,竟再沒有別項暗地裡的盤剝了。於是便有好幾個人動了心,要把這江河鎮作爲他們常跑的碼頭……當然,此乃後話。

之所以提到這一點,是因爲這是雷寅雙他們頭一次在大集上正而八經地擺攤設位。之前他們雖然也在集上賣過小零碎,卻都是各人的小打小鬧,是不需要給攤位費什麼的,如今攤子鋪大了,才漸漸知道那些常規擺攤的“規矩行情”。而擺攤做生意,也不是時時都有生意要忙碌的,閒了的時候,像賀貨郎那等常年趕着各地集市的“老碼頭”們,總免不了相互拉扯幾句閒話,對比感慨一下各鄉鎮集市的治安,以及他們曾遭遇過的、混混們的各色敲詐手段。於是幾個孩子這才知道,原來大太陽底下還藏着這等見不得光的陰暗面。

所以,當宋欣誠擺着副挑釁嘴臉出現在涼粉攤上時,雷寅雙他們幾個,立時就把他歸到“敲詐鬧事”的混混那一類裡去了。

至於宋大宋欣誠爲什麼會以這副嘴臉出現在這裡……卻是因着那天宋家莊的黃莊頭無意中喊出的那句“虎爺手下留情”。

——別人不知道,黃莊頭豈能不知道,雷寅雙那“虎爺”的外號可不是白得的,手上的鞭子更不是吃素的。他就曾親眼看到過,那鞭子往天上一揮,就圈下幾隻鳥兒來;往水下一抽,就泛上幾條魚兒來的……至於說四鄉八鎮的孩子王,都不用虎爺動鞭子,只憑着一對拳頭,早叫這野丫頭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而自家大少爺……

宋欣誠今年十三歲,以後世的話說,那正是個中二少年——還是自以爲天下無敵的那種。

他出生時正逢着亂世的尾聲,所以便是他家一向以詩書傳家,他爺爺宋老爺子仍是給他請了個武先生。這孩子雖和雷寅雙他們一樣自幼習武,可要論起武藝來……那鄉下武教頭的銀樣鑞槍頭,哪能跟刀山血海里硬拼出來的大將軍相提並論,偏這孩子還沒個自知之明,自以爲打遍縣城無敵手便是天下無敵了,聽着黃莊頭那句充滿討饒意味的“手下留情”幾個字,宋大少爺早氣炸了肺腑。若不是當天他爺爺和老孃就站在對面,他當時就想找那雷寅雙一較高下了。

且回家後,宋三兒宋欣悅還不依不饒地跟她爺爺告了她哥哥一狀,直把宋欣誠如何不問青紅皁白就想打人,還張狂地喊出“出了事我兜着”的話,全都給宋老爺子學了一遍。

那宋老爺子在前朝時就是個有名的雅士,最是在意個名聲,也最忌諱家裡子侄爲害鄉鄰,聽寶貝小孫女那麼一說,老爺子立時就吹起鬍子瞪起眼,把宋大拎過去狠狠地教訓了一通不算,還關了他兩天的禁閉。

宋大早聽說了江河鎮七月半大集的熱鬧,也早有心要去逛大集的,偏因着這點小事叫他爺爺關了他的禁閉,他不敢把怨氣發作到他爺爺和寶貝小妹身上,自然就把所有怒氣全都積到了那雷家姐弟身上。

也虧得他之前寫信給城裡的幾個小夥伴,約了大家一同過來逛大集。而因着七月半是傳統的“鬼節”,城裡鄉下講究的人家都有些忌諱,便沒在正日子放幾個孩子下鄉。直到十七這一天,打聽着這是最後一天大集,且廟裡還有**事,想着應該能借由佛祖的威力壓住鬼氣,家長們這才放了那幾個熊孩子下鄉。那宋大因此才被他爺爺給放了出來。

三四個城裡來的熊孩子,在小鎮的集市上晃當着,便是他們不表明身份,那身迥異於鄉民的時髦裝束,以及前呼後擁的小廝僕役們,也已經擺明了他們那似高人一等般的身份。

小鎮百姓最是謹慎,看到這樣的人,自然不會主動靠前。便是一向對外來事物充滿了好奇心的孩子們,也只敢遠遠尾隨着他們看個熱鬧。

宋欣誠見鎮上的孩子都那麼帶着恭敬和畏懼遠遠尾隨着自己,那自我感覺立時更加良好了起來。因此,當他在廟門口忽然看到雷家姐弟時,原本受着祖父的再三交待不許惹事的他,立時就把那交待甩到了腦後,卷着衣袖叉着腰,就站到了涼粉攤前,衝着忙碌着的虎爺一揚下巴,大聲喝道:“你就是‘虎爺?!”

鄉下人原就膽小,這會兒看到幾個錦衣少年圍了攤子,便是已經給了錢還尚未拿到涼粉的,寧願破了這點小財,也不肯叫自家受了無妄之災,立時拉着老婆孩子離了這是非之地。

這宋欣誠心裡記着“虎爺”的模樣,虎爺雷寅雙卻早已經忘了宋大——別說宋大,她連他妹妹宋三小姑娘都快忘光了——正殷勤地招徠着生意的小老虎一回頭,見客人跑了,再一回頭,看到攤子前面一排豪奴闊少,心裡那個氣啊!

自她得了“虎爺”的名號後,就常有人拿着那句“你就是虎爺”的話作爲開場白來下戰書。且纔剛聽賀貨郎他們形容過街頭混混們的惡形惡狀,這會兒就算宋大沒喝出那句挑戰式的問話,雷寅雙心裡也已經把他們跟鬧事混混給劃了個等號。

因此,看到客人紛紛竄逃後,雷寅雙並沒有像李健那樣去攔客人,而是二話不說地解了身上的圍裙往小兔手上一塞,又衝宋大等人勾了勾手指,轉身就領着人往街口外走去。

小兔一看,立時也解了圍裙往小靜手上一塞,轉身跟了上去。

李健見了,也想跟過去,卻叫三姐一把攔了下來,道:“沒事兒,雙雙能應付。”

說話間,雷寅雙已經領着人走遠了。看到“惡少”走了,那些原想破財免災的鄉民們見了,頓時捨不得已經花了的錢,紛紛回來又要了涼粉。李健看着若自己再走開,這攤子上就忙不開了,只好一邊安撫着客人,一邊不放心地往小老虎背影上看了兩眼。

板牙見他那樣,便笑嘻嘻地一邊給客人上着涼粉一邊道:“放心吧,雙雙姐厲害着呢。”

再說那宋大。

宋大點着虎爺的名號,原不過是個開場白,下面原還有其他話要說的,卻不想他那挑釁的詞兒還沒說出口,就叫雷寅雙跟招貓招狗似地衝他勾了勾手指,然後人就自顧自地往街外頭走了。

宋大愣了愣神,立時覺得這樣也好,省得當街鬧出什麼事,叫老爺子知道,他的屁股又得遭殃。於是他向着他那些狐朋狗友們一歪頭,一衆人等便都跟在雷寅雙身後往街口外擠了過去。

雷寅雙是久見了這種陣仗的,自是不以爲意。她一邊走着,一邊互按着兩隻手,活動着手指關節,一邊想着這幾個小子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不想忽然有人從後面跑上來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回頭一看,卻是驚訝地發現,竟是小兔。

小兔沒吱聲,只順勢拉起她的手,擡着眼默默看着她。那微微泛藍的眼白,襯得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更顯……固執。

如今小老虎已經全然知道,小兔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乖順,特別是他以這樣固執的眼神看着人時,便表示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是萬難更改的。

小老虎回頭看看身後跟着的那一串“惡少”,對小兔道:“你還是回去吧,回頭拳腳不長眼。”

宋大一向自詡英雄豪傑,聽到虎爺的話,立時不屑地一撇嘴,拿鼻尖一看小兔,道:“爺不打女人。”

他聽他妹妹說,這雷家姐弟是雙胞胎,這會兒看着眼前一黑一白兩個孩子,他本能地就把雷寅雙當個男孩,把小兔當個女孩兒了。

小兔兒和小老虎卻是並不知道他的這個誤會,都愣了一愣,然後相互對視一眼,一時都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小老虎也不想多捉摸他的話。她看着小兔纔想起來,好像自小兔來家後,她就再沒跟人打過架了……這麼想起來,她還挺有點想念打架的痛快的……

她看看小兔,再回頭評估了一下身後那幾個“惡少”。只從他們虛浮的腳步她就能判斷出來,這裡面沒一個厲害角色,便是那爲首的看着應該是練過的,可也明顯經不住她幾拳頭。她想着,叫小兔觀摩觀摩她實戰,對小兔應該也是個提高,便改了主意,回手握了小兔爪子,拉着他頭前領路,領着宋大過了街口,上了津河橋,來到鎮子外面的雜樹林裡。

到了雜樹林子裡,小老虎到底擔心有人會偷襲小兔,便指使小兔乾脆爬到一棵樹上坐了,她則在樹下襬了個起式,衝宋大少招招手,道:“來吧。”

宋大被她招呼得一陣發愣。雖說他也是打着一較高下的念頭來的,可也沒這樣不打招呼,沒個開場白就開打的吧……可轉念想想,便是說了再多廢話,還是要打……所以他也不再廢話,將那錦衣下襬往腰間一掖,也衝着雷寅雙擺了個起式。

雷寅雙看看他那並不穩紮的下盤,心裡立時更有數了。於是乾脆很是藐視人地收了起式,站在那裡等着宋大的進攻。

宋大原還想謙讓一下,讓雷寅雙先進攻的,這會兒見她這樣,立時惱了,喝了一聲就撲了上來……

宋大來逛大集,沒道理宋三在家不跟來的。只不過,宋三宋欣悅是個姑娘家,城裡的姑娘都講究個“貞靜”,她不好跟着哥哥在集上逛,只能跟着她祖父、母親還有嬸嬸等女眷們去了廟裡聽經。那宋大在涼粉攤前挑釁着小老虎時,家下僕役們原是上前攔了一回的,可他們也知道自家大少爺的脾氣,見攔不住,便急忙派人跑到廟裡去向家主報信了。

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小老虎竟那麼幹脆,連話都沒跟宋大少交流一句,就領着人出了鎮子擺開了拳腳……所以當聽到消息的宋太爺和宋三姑娘等從廟裡出來時,廟門前早沒了宋大他們的影子。

虧得跟着宋大的人裡面有老成的,見大少爺跟人在雜樹林子裡面打架,便又派了人手過來報信。

等宋家老太爺和宋二太太、宋三姑娘氣喘吁吁趕到雜樹林子裡時,一場戰役早已經到了尾聲。

就只見雷寅雙笑嘻嘻地站在樹底下,連頭髮絲都不曾亂了一綹。那小兔坐在樹枝上,託着個下巴看着熱鬧。在樹蔭外的一塊陽光地上,宋大的那幾個朋友,包括跟着宋大的幾個小廝,全都“哎呦哎呦”地叫喚着躺了一地。唯一一個還站着的,是早被打得鼻青臉腫,偏還倔着不肯服輸的宋欣誠。

宋欣誠從地上爬起來,虎吼一聲,再一次往雷寅雙的身上撲了過去。

雷寅雙都懶得伸手,一邊旋着腳跟避開他的攻勢,一邊給小兔講解着這宋大失誤的地方,以及若是她,她會如何做。

若不是她這樣很不給面子地把他當了活教材,不定宋大早認輸了。可這會兒便是他想認輸,雷寅雙這樣當面打臉,也叫這中二少年很是下不來臺,何況那邊還躺着他的兄弟……所以便是爲了面子,宋大也只好硬着頭皮一個勁地往上衝,然後再被雷寅雙一腳腳地踹趴下……

宋三跟着宋老太爺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個悽慘的場景。

宋太太雖然也恨兒子愛惹是生非,可沒個家長是不偏心的,何況這會兒唯一的兒子還被打成了個豬頭。宋二太太“嗷”了一聲,就撲過去護住兒子,又喝着家丁過來捉雷寅雙。

鄉下孩子打架原是常事,雷寅雙還是頭一次見打不過有家長跳出來幫忙的,不由一陣驚訝。不過她哪能叫那些家丁捉了她,立時一個翻身,就跳到樹上,和小兔站在了一起。

此時小兔也從樹枝上站了起來,手勾着頭頂上方的樹枝,低頭看着樹下被大人們護在中央的宋大,冷笑道:“技不如人還跟人挑釁,原是你的第一蠢;打不過人還不知收手,這是你的第二蠢;明明是你自己挑起的事端,如今見打不過了,就喊家長來仗勢欺人,你還能更蠢一些嗎?!”

小兔自己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所以他對宋大此時的心理把握得極準。果然,他這般一說,宋大立時推開他娘,又喝退圍在樹下的家丁,指着樹上的雷寅雙道:“今兒我打不過你,不代表我明兒就打不過你!”

雷寅雙也不是那全然沒個心機的,這會兒看到宋三,立時就想起樹下那隻“豬頭”是什麼人了。想着宋家在城裡的名望,想着她不能給家裡人惹了麻煩,她便收了之前的惡劣態度,笑眯眯地對宋大道:“行啊,我等着你,看你哪天能打得過我。”她看看他,忽地一摟小兔的肩,又對宋大笑道:“不過下一次我可不要親自出手了,我怕把你打壞了。下次你還是找我弟弟練手吧,你倆水平差不多。”

“呸,”宋大立時惱了,“我承認我打不過你,可這丫頭……”他忽地一愣,指着小兔大叫道:“他是你弟弟?!你是姐姐?!”

“是啊。”雷寅雙見他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不禁一陣眨眼。剛纔她把他打得那麼慘,都沒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幾個孩子這裡鬥着嘴,全然當週圍沒個大人的模樣。那宋二太太原想替兒子“主持公道”的,偏兒子竟不領情。且不僅兒子不領情,老太爺還叫人過來把她給叫開了,她心裡不禁一陣不滿,擡頭瞪了樹上那兩個野孩子一眼,卻是忽然認了出來,那倆孩子正是那天把她女兒從樹林子裡“撿”出來的孩子。於是,她立時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那天回去後,她那兒子就爲了黃莊頭那句話,追着黃莊頭打聽了半天那個“虎爺”的事兒……只是,再聽着幾個孩子的對話,二太太也懵了……黃莊頭可沒說,這“虎爺”是個姑娘家啊……早說,她那個傻兒子也不會追着個姑娘家要“比武”了……

跟在後面的黃莊頭表示:冤啊,小老兒早說了,那是姐弟倆!這一高一矮,竟還看不出來誰是姐姐誰是弟弟嗎?!

小兔若知道……好吧,誰叫他生得比人家矮呢……

要說這一場架原就是宋大故意挑起來的,且如小兔暗諷的那樣,便是技不如人也沒什麼,可不能輸得沒了風骨,所以宋大隻好低頭認了輸。

孩子們原就那樣,一場架打下來,未必就成了死敵,不定還能“不打不相識”呢。宋大又正是好武的年紀,見雷寅雙一個姑娘家竟把他們幾個都揍趴下了,宋大別扭片刻後,到底還是好武之心佔了上風。加上雷寅雙個性爽朗,這會兒她也有心要化解了那點矛盾,一來二去,宋大便有點忘了自家被個姑娘家打趴下的事,圍着雷寅雙一陣討教。雷寅雙也不藏私,就他和他朋友剛纔那點拳腳指點起來。

就在宋大盯上雷寅雙的武力值時,宋家太爺則是對三寸布丁似的小兔感了興趣——別看小兔從頭到尾就只說了那麼幾句話,這幾句話的份量卻是極重。一來壓制了他孫子的好勝心;二來也逼着他們這些大人不得不有所顧忌,便是真想插手此事,也不好做得太過份……不論別的,只論這份心計,怕就不是他那個白白癡長人家好幾歲的孫子能比的——當然,老太爺可不知道,這小兔是開了金手指的……

宋老太爺是前朝名士,詩書畫曾名揚一方,卻因當時是異族當政,叫他不願意踏入官場。後來大興平定天下立了國,再開科舉時,他卻已經老邁了。偏他的兩個兒子都資質平平,大兒子至今只是個秀才,二兒子倒是中了個舉人的,可知子莫若父,老爺子覺得兒子的水平就那樣,便是進京趕考也未必能考中,所以一直壓着二兒子不許他進京。直到如今大孫子都十三了,他再壓制不住,才勉強同意兒子明年進京一試。

老爺子不看好兒子,對自家幾個孫子就更是失望了。老大家兩個,頭一個還沒來得及序齒就夭折了,第二個因早產智力上有些問題,至於這一輩中排行老大的宋欣誠,這孩子明顯就是個缺心眼兒的,老爺子也看不上。但不管怎麼說,這是他唯一一個能拿得出手的親孫子,老爺子總想着他能好。所以看到小兔後,老爺子立時就起了心思,想着能不能把小兔帶回家,給自家孫子做個伴讀什麼的,希望以小兔的機敏,引得這一心仍只想着玩的大孫子開了竅。

所以,雷寅雙跟宋大少打過架的第二天,宋老爺子就藉口上門賠罪,帶着禮物,由黃莊頭陪着,來到鴨腳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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