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誤會

若說之前宋欣悅是對小兔深感興趣,那麼在見識了小老虎那高來高去的“飛天”功夫後,這孩子立時就倒戈向了雷寅雙。

此時她便閃着雙星星眼,擡頭問着雷寅雙道:“你剛纔是怎麼做到的?跟只……鳥兒似的,在樹上飛來飛去,看着真漂亮。”——她原想用的詞兒是“猴子”,可因小兔揭破了雷寅雙的女兒家身份,宋欣悅自忖如果是她,絕不會高興別人說她像只猴子,所以她才臨時改的口。

偏雷寅雙有着種和她那大咧咧個性不相襯的細緻觀察力。見宋三兒說話的中間打了個頓兒,只從她那忽然硬生生改變的口型上,她就已經猜出這姑娘原想說的是“猴子”二字。雖說雷寅雙其實並不介意被人形容像猴子,可眼前這女孩體貼的改口,仍是叫她一陣受用——這至少說明了這位宋三是個教養極好的小姑娘。以雷寅雙胡編亂造的詞兒來說,叫“情商”高。

立時,雷寅雙對這小姑娘的好感又進了一層。她對宋三兒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借了個巧勁兒罷了。那《賣油翁》裡是怎麼說來着?”她回憶着昨兒姚爺教的功課,“對了,叫‘但手熟爾’。如果你天天練着這個,你也能這樣的。”

宋欣悅再沒想到,眼前這看起來跟個男孩兒般狂野的女孩竟也知道《賣油翁》,且還能用書裡的句子。她不由驚訝地瞪圓了眼,問着雷寅雙道:“你讀過《翁油翁》?你也在學堂裡上學嗎?你們學裡竟肯收女學生?”

雷寅雙笑道:“哪能呢,我是在家裡跟着姚爺爺讀書的。”

她跟宋三說着話時,小兔過來牽了她的手,拉着她往林子外走去。雷寅雙見他竟沒管宋三,便衝着宋三伸出另一隻手。

宋三見了,緊跑兩步,過去牽了她的手,笑彎着眼道:“我也是在家裡上的學。可每次聽我哥哥說學裡怎麼好玩,又認識了什麼新朋友,我就覺得,還是大家一起去學裡讀書更有趣些。”又道,“我聽我先生說,京裡就有專門的女子學堂,專收勳貴世家的女孩子們入學。我先生原就是那學堂裡的先生,因她是舊都人,不適應新都那邊的氣候,正好我大伯在替我找先生,這纔來給我做先生的。”又嘆着氣道:“如果我住在新都就好了。”

樹林裡原就藤蔓遍地、灌木叢生,便是鄉下孩子在裡面走着,都是要隨時看着地面的,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那些藤藤蔓蔓給絆個跟斗。宋欣悅跟着小兔進來時,小兔一直留神注意着地面,她也有樣學樣地注意着腳下,所以纔沒被絆倒過。這會兒她被雷寅雙拉着手,且她看雷寅雙都沒有特別留意地上,只那麼昂首闊步地往前走着,便以爲這路上應該沒什麼狀況,就只顧着說話,沒留神腳下。於是這不過才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經連着被地上的草根藤蔓絆了三四次了,驚得雷寅雙不得不鬆開小兔,回手來專門扶她。

小兔原就知道雷寅雙是個熱心腸的,所以她伸手去牽那個宋三的手時,他還沒個意見,這會兒見她竟鬆開他,專門去“伺候”那個宋三,他就不高興了,立時回頭對宋三道:“走道就專心走道,別一心二用。”

宋三小朋友被他訓得一縮脖子,憨笑着看向雷寅雙。

雷寅雙這會兒正被她之前的話題吸引了注意力,根本就沒注意到小兔那不善的口吻,只答着宋欣悅之前的話道:“以你的說法,京裡的女學只收那些貴勳子弟,那麼便是你住在新都也沒用,咱平民百姓怕是進不去的。”

宋三聽小兔那麼說時,原還擔心雷寅雙也嫌棄她拖累自己,這會兒見雷寅雙竟不以爲意,小姑娘立時恢復了活潑,又嘰嘰喳喳地跟雷寅雙聊起她從她哥哥那裡聽來的,學堂裡的趣事。爲了巴結那個不太容易討好的“漂亮哥哥”,她還刻意主動引着小兔說話,問着他:“小兔哥哥進學了嗎?”

雷寅雙看看悶不吭聲的小兔,替他答道:“沒有。他跟我一樣,都在家裡跟着爺爺讀書呢。”

宋欣悅雖說家境優越,卻也不是那種不識人間煙火的,看着這雷家姐弟兩個穿着便能知道,他們應該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孩子,而讀書一向是件挺費錢的事兒。於是小姑娘識趣地轉了話題。她那裡費勁地想把小兔拉進聊天裡,小兔則給她來個“徐庶進曹營”,便是雷寅雙也跟着鼓動他加入她們的聊天,他依舊是一言不發。這麼三番兩次碰了一鼻子灰後,小姑娘就泄了氣。

雷寅雙見狀,不禁又有點心疼這宋欣悅的努力,便不搭理小兔種種不高興的暗示,只應着宋欣悅一陣天南海北地胡扯。

直到這時她才知道,別看宋欣悅小小年紀,已經跟着她爺爺去過很多地方了。連新都她都曾去過兩次,頭一次是她小時候,另一次則是在前年。且前年新年的時候,她還曾親眼看過皇帝祭天……當然,是在皇帝出宮時,站在路邊上瞻仰的聖顏。

雷寅雙自來就最愛聽個新奇故事,她原不過是出於安撫才逗着那姑娘說話的,這會兒則早忘了初衷,被宋欣悅的描述給迷住了。二人有來有往地聊得甚是熱烈,只餘下沒人搭理的小兔一隻,一臉鬱悶不樂地跟在兩個女孩的身後。

*·*·*

重新回到津河邊上,雷寅雙看看宋三那被荊棘劃得如叫花子一般的衣袖裙襬,便打發她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坐了,她則帶着小兔在周圍撿着幹樹枝。

雷寅雙回頭看看撐着下巴坐在石頭上望着他們的宋欣悅,拿肩一撞小兔,低聲道:“人家小姑娘脾氣挺好的,你也可以跟人家交個朋友試試嘛,幹嘛老闆着張臉不理人?”

小兔沒吱聲,只悶聲撿着柴枝。

雷寅雙直起腰,盯着小兔的後腦勺不禁一陣皺眉。雖然面對鎮上諸人時,小兔總抿着嘴兒地笑,看着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可她卻早就已經注意到了,只要有人跟他說話,他就有意無意地往她身後躲。雷寅雙一直以爲,他是因爲之前的遭遇,纔對大人們抱着戒心的,所以每逢着那樣的時刻,她都極樂意主動站出來替他解圍。而若說大人會叫小兔緊張害怕的話,那麼身後那個“身嬌體弱易推倒”的軟糯小姑娘,可以說對小兔全無半點威脅,且人家還主動跟他套着近乎,這小兔卻依舊不肯搭理人家。

直到這時雷寅雙才發現,她家小兔的問題似乎不僅是對人抱着戒心那麼簡單。細究起來,簡直可以說,他是不願意跟除她之外的任何人交往——換個她已經不記得是從哪裡聽來的新詞兒,他這簡直就是“自閉症”!

一直沒把小兔對衆人的迴避態度當一回事的雷寅雙,這才頭一次意識到,她家小兔的問題似乎有點嚴重。

今兒雷寅雙收穫頗豐,除了要給花姨熬湯的野鴿子外,還打到幾隻小斑鳩。鴨腳巷裡的三家人都不富裕,一年到頭難得買上幾回肉,可孩子們卻憑着自己的身手,常常能給自己開個小葷,所以什麼烤魚烤鳥烤鳥蛋的手藝,一個個都是極純熟的,甚至包括廚藝不佳的雷寅雙。

等三個人從林子裡出來時,那宋欣悅的手裡竟還剩着只烤鳥腿。

雷寅雙笑話着她道:“看你吃的這個仔細。不過拳頭大的一隻鳥,竟吃了這半天還沒吃完。”

宋欣悅笑彎着眼道:“我是要把這隻鳥腿留着給我爺爺嚐嚐的。”

雷寅雙一陣驚訝,提着手裡的那串鳥笑道:“你早說我們可以多烤一隻的。”

宋欣悅搖搖頭,衝她狡黠笑道:“你不覺得,就只帶這麼一點點回去,要比帶一隻鳥回去,更能顯得我孝心至誠嗎?瞧,只這拳頭大的一隻鳥,我也還記着要給我爺爺留一條腿呢!”

雷寅雙看看她,忽地挑起半邊眉梢,指着她道:“說實話,你是不是揹着人偷偷從家裡跑出來的?!”

宋欣悅一愕,不禁瞪大了眼,看着雷寅雙,“你怎麼知道?”

雷寅雙笑道:“我做了什麼我爹不樂意的事,也拿這一招去哄我爹的。”

宋欣悅看着她吐了吐舌尖,抱着她的胳膊笑道:“叫姐姐猜着了。家裡不許我一個人往林子裡來,可我哥哥總也不肯帶我來,我一生氣,就自己跑出來了。”

雷寅雙伸手擰了擰她的腮,正色道:“這個你該聽你家裡人的話。林子裡真不是你們小姑娘來的地方,萬一迷了路,可真回不了家的。”

宋欣悅擡眼看看她,撇着嘴道:“說得好像姐姐不是個女孩兒似的。而且姐姐你也只比我大了幾個月而已。”

雷寅雙道:“你能像只……鳥兒一樣在樹上飛來飛去?!”

宋欣悅一呆。

“看吧,”雷寅雙笑道,“所以我能來,你不能來。等哪天你也能跟我一樣像只……鳥兒一樣,在樹上飛來飛去,你再揹着家裡人進林子,你家裡人肯定不會管你。”

此時他們三人已經出了林子。她只顧低頭跟宋欣悅說話了,也就沒有注意到林子外面的動靜。等小兔猛地拉着她的手站住後,她才擡起頭來,卻是吃驚地發現,眼前那條土路上,竟整整齊齊站着一隊劍拔弩張的大漢。

那些大漢人人手上執着根粗木棒,似乎正要進林子裡去。看到他們三人從林子裡出來,那些大漢一時全都愣住了。

而纔剛剛經歷過兩場風波的雷寅雙此時也是一驚,立時把宋欣悅和手裡的鳥兒全都往小兔懷裡一塞,又猛地跨出一步,一隻手按着小兔的胳膊將他和宋欣悅護在身後,另一隻手則摘下腰裡的皮鞭,瞪着眼看着那些大漢一陣嚴陣以待。

兩邊正僵持着,忽然就聽到那些大漢的後方傳來一個類似公鴨子般的聲音:“呔,哪裡來的小毛賊,竟敢劫持我妹妹,還不快把我妹妹放了!”

雷寅雙順聲看去,這才發現,那些大漢的後方還站着幾個人。那爲首的,是個年紀約在十四五歲左右的錦衣少年。

雖然雷寅雙不認得這少年,可從他的話裡她大概聽出來了,兩邊應該是誤會了。那些大漢應該是宋家莊子裡的莊丁,至於那個少年,十有八-九就是宋欣悅嘴裡的那個“哥哥”了。

雷寅雙這裡纔剛要收了鞭子開口說話,就見那少年忽然擡腿踢了一下那個站在他前面的大漢,喝着衆人道:“都愣着幹嘛?還不把我妹妹搶過來!”又以馬鞭指着雷寅雙道:“給我把這兩個小子打死,出了人命小爺兜着!”

見那少年擡腿就踢人,雷寅雙已經皺了眉,再聽他這一副蠻橫的紈絝腔,雷寅雙的眼不由就眯了起來,忽地一抖手腕,那條原本折在手裡的黑色皮鞭,立時如蛇一般彈放了出去。

雖然雷寅雙不認得那些大漢,大漢裡卻有人是認得她的,便有人跑過去跟那少年道:“少爺,這怕是有誤會……”

他話還沒說完,就叫那少年衝他虛抽了一馬鞭。少年指着雷寅雙的方向道:“看看我妹妹!誤會個鬼!”

雷寅雙順着少年的馬鞭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見宋欣悅這一身也沒個異常的地方,便又回過頭去,對着那少年挑釁地擡了擡下巴。

小兔也回頭看了一眼被他下意識護在身後的宋欣悅,卻是忽地就是一怔。

一個時辰前,那孩子在樹下衝着他驚呼時,還是一副精緻的打扮,如今且不說她身上的衣裙都被劃破了好幾處,便是那原本梳得溜光水滑的兩條垂髻,這會兒也已經全都鬆散開來,還掉了一綹頭髮在腮邊。至於說垂髻上原本飾着的流蘇寶石花,早叫宋欣悅卸了下來,只有頭頂心裡那彆着劉海的寶石髮梳還在,卻早已經歪斜在頭上了——別說,這麼看過去,這孩子還真像是被人給劫持了般的落魄……

其實宋欣悅不甘心地追着小兔進了林子深處時,已經是這副模樣了,所以雷寅雙纔沒覺得她這模樣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在雷寅雙想着怎麼給這張狂的少年一點教訓時,就聽得宋欣悅在她身後跺腳叫道:“哥哥,你胡說什麼呢!什麼叫出了人命你兜着?你兜得住嗎?叫爺爺聽到,非教訓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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