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私定終身

“不可能。”

和春老茶樓二樓從東往西數的第三間雅室裡,江葦青給雷寅雙倒了碗豆漿,又按照她的習慣,給嗜甜的雷寅雙加了整整兩茶匙的糖,然後才答着雷寅雙的問話道:“若是三年前,老定武侯還在世的時候,江承平或許還願意娶何家女兒的,如今嘛,便是那何家同意,他自己只怕也不肯。”

自那日二人一場“樓臺會”後,江葦青就包下了這間雅室。二人若是誰有什麼話要說,便派個丫鬟或小廝於路口上站着。另一個見了,便會自行上樓來找人。

雷寅雙原覺得,在如今京城盛傳着他二人的各種流言時,她和江葦青如此毫無顧忌地當衆“私會”,定然會引來一場軒然大波的。可江葦青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叫她只管放心。而事實也證明,似乎確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雖然他倆隔三岔五便在和春老的二樓上共進一頓早餐或午餐,偏外面竟沒傳出一點風聲來。倒是花姐和雷爹聽到下人報來的消息後,各自都勸了雷寅雙一回,不過都叫她打着哈哈給推諉了過去。

——直到很久以後,雷寅雙才知道,原來這和春老茶樓幕後的大東家竟是天啓帝,這茶樓則是他用來收集情報的一個據點。從江葦青被找回來後,天啓帝就發現,他這外甥果然是那“鬼師”的親傳弟子,於情報收集和分析方面竟有着獨到的天分。加上江葦青天生一張天使般的面孔,偏那骨子裡竟是又陰又黑,天啓帝認爲他十分適合從事這一行當,所以他有意要栽培江葦青擔起這方面的差事來。而這和春老茶樓,便是天啓帝交給江葦青練手的一片小地盤。

所以,誰的秘密都有可能在和春老的這一片地盤上被泄露出去,唯有江葦青的這一點“小秘密”,除了那樂見其成的天啓帝外,竟是再沒一個人知道的。

江葦青這般給雷寅雙分析着江大和定武侯府的親事前景時,雷寅雙卻是一陣不信,道:“若他沒那個心,幹嘛每個年節都往那府裡送禮?叫人看着就像是個沒過門的小女婿一般。”

這話,卻是立時就叫江葦青想起,他也是按時按節地往雷家送禮的。他心頭微微一蕩,從自己那碗豆漿上擡起眼,飛快地瞅了雷寅雙一眼。那一眼,卻是再一次精準地落在她那如今變得愈發紅豔的脣上。於是,她那柔軟的脣舌在他脣下的感覺,便又一次飛快地閃過他的腦際——她回京後,他壓抑着自己沒去找她,除了想試一試雷寅雙對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外,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有點不敢見她,因爲……如今已經發育起來的他,總於夢裡會把她這樣那樣一番……他怕自己臆想了那麼久,如今見了真人,會更加地忍不住……

江葦青的耳根處漸漸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他垂着眼,卻是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按壓下那浮動的心神,假裝着天下太平的模樣,拿勺子一邊攪着他那碗不加糖的豆漿,一邊平靜道:“不過是一份節禮而已,惠而不費的事。而且,我瞧着,他未必沒有把那府裡當後備的意思。”

雷寅雙不解地一歪頭。

江葦青再次飛快地看她一眼,又避着她的眼仔細解釋道:“當年侯爺想讓江承平跟那府裡聯姻,是看上了定武侯手裡的那一部分利益。只可惜,兩家的親事還沒定下,那定武侯就沒了。你大概也聽說過定武侯府和靖國公府是親戚吧?如今的定武侯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所以老定武侯手下的那些勢力,都叫他姨父靖國公給暫時收攏了過去,只說是等他長大後再還他。不管你們兩家有什麼糾葛,靖國公此人倒是一句話砸一個坑的硬漢子,他既說了要替小何壽管着家業,便是江承平做了何壽的姐夫,也是很難插手何家那一部分勢力的。這門親於他來說,等同雞肋。”

“可是,”雷寅雙道,“我聽說,他不是正跟靖國公打得火熱嗎?若是他能得到靖國公的認同,只怕不僅何家的那一部分勢力,不定連靖國公也要被他拉攏過去呢。這於你可不是個好消息。”

江葦青譏嘲一笑,道:“你當他圍着靖國公打轉,是爲了何家的姑娘嗎?錯了,他是別有盤算。比起如今衰弱了的定武侯府上,靖國公府纔是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如果他能攀上那棵大樹,何家又算得什麼。”

“誒?”雷寅雙又是一陣不解。

卻原來,這事兒還要從雷寅雙跟許丹陽打架的事說起。那許丹陽傷了雷寅雙的馬,最後導致江葦青摔斷了一條腿後,雖然太后那裡惱着雷寅雙帶累了她家逸哥兒,可她更惱的,是那始作俑者許丹陽,所以許家纔不顧年關在即也要把許丹陽給送回老家去。而這一送走,她再回來的可能就極小了。就算她能回來,名聲也已經受損,京裡的勳貴人家便是想跟她家結親,也要先看看太后的臉色的。那江承平此時把主意打上許家——確切地說,是打到許丹陽的身上——便是因爲,他覺得他這身份天生就已經不受太后待見了,所以他並不怕得罪太后,倒是很有可能因爲太后的任性,而叫國公爺跟他產生同仇敵愾之心,從而把那許丹陽許了他……要知道,靖國公于軍中的威望極高,且他如今早已經棄文從武了,若是能夠成爲靖國公的女婿,那好處可不是一點兩點。

雷寅雙看人一向準,雖然那許丹陽曾叫他倆吃了那樣一個大虧,且她也打心眼兒裡不喜歡許丹陽,可比起江大江承平來,雷寅雙倒覺得,許丹陽若真配了他,“真是糟蹋了。”

“所以,”江葦青閃着眼笑道:“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不能讓他如了願。”

他這模樣,立時便叫雷寅雙知道,他肯定有什麼後手的。她不禁好奇地一伸脖子,問着他:“你有什麼打算?”

江葦青的目光默默掃過她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又默默吞嚥了一下,低頭看着眼前的豆漿笑道:“你且看着就好。若告訴了你,這就是‘劇透’了。”他捧起那豆漿,如渴極了一般,猛地喝了一大口。

三年裡的朝夕相處,至少叫雷寅雙知道,江葦青真固執起來不肯開口時,她也拿他沒辦法的。既然他這麼說了,她也只好暫時按捺下好奇心,那跳躍的思維卻是一下子又從江大的親事聯想到江葦青的親事上來。想着他生辰那天,那程老太太所安排的集體相親,她忽地一抻脖子,對江葦青道:“你家裡對你的親事是個什麼安排?要不,乾脆我嫁你算了。”

頓時,江葦青那正往下嚥着的豆漿就跑錯了管道。

他那裡一陣猛烈嗆咳,雷寅雙那裡卻還沒有一絲的“犯罪感”,繞過桌子跑到他的身旁,一邊拍着他的背一邊責備着他道:“這麼大人了,怎麼喝個豆漿還能喝得嗆着?”

江葦青一邊咳,一邊回眸指責地看向雷寅雙。那因嗆咳而顯得分外水潤的眼,那斜瞥過來的眼神,卻是立時就叫雷寅雙的心頭一沉,然後猛地一陣突跳。然後……

幾乎下意識的,二人的目光全都落到對方的脣上。於是,那天的吻,便這麼同時在二人的腦海裡閃現了出來。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雖然只是默默凝視着,彼此卻都有一種錯覺,彷彿對方的脣就壓在自己的脣上一般……

雷寅雙呆呆凝視着江葦青……的脣。此刻她滿腦子回憶的,盡是他的那個吻。雖然回京後,他倆已經見過好幾面了,可有關那個吻,她卻並不願意拿出來跟他討論的。

而江葦青則正好相反,他其實很想跟她討論一下他倆的那個“初吻”,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提起這個話題。雖然前後兩世,他加起來也該有個三十來歲了,可於“情”字一事上,他卻仍如他如今的年紀一般,只是個纔剛懵懂知道一點什麼的小小少年罷了。

雷寅雙瞪着個眼看着江葦青時,那拍着他後背的手,卻是不自覺地一下重過一下。

在她把自己捶吐血前,江葦青趕緊轉身抓住她的手。然後……

看着她的手,江葦青也忽地一陣怔忡。便是兩人還小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手比她的手要大。那時候雷寅雙總信誓旦旦說,等她長大了,她的手就會比他的大了。而近兩年來,江葦青則發現,他的手竟於不知不覺中又變大了許多,偏雷寅雙的手竟似一點兒也沒長,還是小時候那般五短的手指,帶着幾點梅花坑的、肉嘟嘟的手背。

他忍不住按着她手背上的小坑輕輕揉着,偏越揉越覺得她的小手是那麼軟,越揉,他心跳得便越是急促。他握着她的手,擡頭看向她的眼。

她的眼,仍那麼癡癡地看着他的脣,直看得他脣上一陣發癢,喉嚨也是一陣乾啞。

他收緊手掌,用力搓揉着她的手,想要說話,嗓子卻因嗆咳而帶着些許嘶啞。

“你……”他道。

“什麼?”雷寅雙條件反射似地問着他,那目光則仍不自覺地徘徊在他的脣上。

那目光,刺激得江葦青忍不住又清了清忽然間收緊的喉嚨,啞聲道:“你再這樣看着我,我可又要親你了。”

忽的,雷寅雙的眸中一亮。便是她沒開口,江葦青都似已經聽到了她的聲音——她在說:好的好的……

江葦青:“……”

她那幼貓一般好奇的眼,卻是忽地就令江葦青心頭的慾念平息了下來。他看着她苦笑着一陣搖頭,道:“你剛纔說的話,怕又是信口胡說的吧。”

雷寅雙想了一下,卻是已經忘了她說過什麼了,便反問着他:“哪一句?”

江葦青:“……”

就知道她那句話沒有過腦子!

“你嫁我那句。”他帶着不滿道。

“啊,那句啊,”雷寅雙道,“我是認真的。”

“……”

虧得這一回江葦青沒在喝東西。

他那一臉無法形容的表情,不由就逗笑了雷寅雙。

她轉身往他身旁的圓凳上一坐,給他分析道:“你生辰那天,我看到你家老太太招了好幾個女孩子過去說話來着,顯見着是想從那些人裡面給你挑個媳婦的。不過我看了一圈,好像都不是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人。倒是石慧她娘,看樣子對這門親事挺積極的。偏你家老太太看着就很是敷衍。不過想來也是,她眼裡那江大才是她的親孫子,她肯定不願意你再壓過江大一頭的,又哪能盡心給你挑門好親事?既這樣,倒不如我們想想法子,乾脆讓我嫁你得了。你不是說你喜歡我的嗎?那我嫁你,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江葦青:“……”

好吧,他失語了。

雷寅雙見他光張嘴不說話,便接着又道:“我倆結婚,有兩個好處。一來,你家老太太就再沒法子給你‘亂點鴛鴦譜’了;二來,於我自己也有好處。那天三姐就說,以我這滿腦子的‘不合時宜’,只怕將來嫁誰都是麻煩,偏我又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所以我想來想去,大概也只能嫁給從小一起長大的你或者健哥了。健哥嘛……”她擡手搔了搔鼻樑,又呲了呲牙,卻是繞過李健,又道:“你跟我說過,你喜歡我,所以……嗯,應該,還是你比較好一點。”

“你呢?”直到這時,江葦青那打了結的舌頭才忽地鬆開了,卻是忍不住追問了她一句。

雷寅雙看看他,臉頰上一陣發燙,卻是藉着以無名指撓着鼻樑的動作,將兩隻眼藏在手指的後方,忽閃着眼眸道:“我……想了一下,我……好像,也蠻喜歡你的。反正想到如果是嫁給你的話……也……不討厭……”

聽她說着“喜歡”二字,江葦青原以爲自己會很高興的,可事實上,這兩個字卻像重錘一般直直擊打在他的胸口之上。她想嫁他的理由,和她所說的“喜歡”,其實並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種。她想嫁他,是因爲她發現他們結婚最能解決問題,而她對他的“喜歡”,便是她那裡支支吾吾,江葦青仍是多少感覺到了,許她對他的喜歡,就只是兄弟姐妹間的那種喜歡而已……不討厭的那種喜歡。

他坐在那裡看着忽閃着眼不肯看向他的雷寅雙。不得不說,他有些失望。但與此同時,既然她送上門來求娶,他可不會那般君子地拒絕——無論如何,先把人圈進他的地盤,然後再慢慢謀劃別的。

他想着,脣邊緩緩綻放出一個微笑,那忽閃着眼眸的雷寅雙無意中看到,卻是一下子就看得呆住了。

“主意是好主意,”江葦青道,“不過,中間的麻煩事不少。且不說侯爺會不會同意,我覺得咱爹大概就不會同意。”

如今江葦青已經很少再叫雷爹“咱爹”了,他這一改口,他那裡倒顯得極自然,偏雷寅雙不知怎的,竟紅了臉。

“那個,”她道,“你爹……鎮遠侯,他應該不會不同意吧,不然你生日那天,幹嘛要請我去?”

“那是老太太的意思。”江葦青道,“老太太覺得可以考慮你,是因爲她覺得你是個鄉下孩子,家裡又是剛進京城的,在朝堂之上沒什麼根基。不過侯爺肯定不會這麼想。我倆的事,就要看侯爺是怎麼想的了。如果他想抱緊我舅舅的腿,可能會同意;可如果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只怕就難了。”

“不過,”雷寅雙沉思道,“你舅舅應該會樂見其成吧。如果我嫁給別人,不定他還會多想些什麼,你畢竟是他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外甥,如果我是嫁給你,他大概也會放心好多。”

江葦青看看她,鎮定答着她道:“此事不能着急,且讓我想個萬全之策。”

話雖如此,江葦青的心頭不禁一陣古怪。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這算不算是私定終身了?可看看雷寅雙,他覺得,那丫頭未必有這樣的覺悟,不定只是覺得找到一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而已。

唉。

看着一邊喝着那甜得幾乎膩人的甜豆漿,一邊不知在沉思着什麼的雷寅雙,江葦青嘆了一口比海還要深沉的氣。

而,當他忽然意識到,雷寅雙的眼總不自覺地往他脣上看來時,卻是忽地又想起剛纔他威脅着要吻她時,她那一副巴不得的眼神來——至少,她對他,也不是全無觸動的。

他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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