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兄妹

第二天一早,雷寅雙醒來時,見窗外竟已經大亮了,還以爲她又起遲了,一骨碌爬起來就連聲叫着:“哎呀,晚了晚了!”又問着外面:“什麼時辰了?!”

輪到守夜的嫣然在外間聽到,趕緊進來笑道:“沒晚,姑娘醒得正是時候,春歌姐姐纔剛把熱水送進來。”又道:“是外面在下雪呢。”

雷寅雙一聽,竟是連衣裳也沒穿,就這麼一身伶俐地跳下牀去,跑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往外一看,果然見庭院裡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的雪。而冬默正在廊下吩咐着小丫鬟掃雪,正好叫她聽到,立時衝着窗外叫道:“別掃別掃,把雪給我留着,我要打雪仗呢!”

見她竟穿着件睡衣就站在窗口處,冬默不由就驚叫了一聲“姑娘”,伸手就要過來關窗。屋裡的嫣然也是一陣頓足,跟着喊了聲“我的姑娘哎”,便趕緊從衣架上拿了衣裳追過來,一把裹嚴實了她。

外間的春歌和翠衣聽到裡面外面同時叫着“姑娘”,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便趕緊也都掀着簾子跑進臥室裡來。見雷寅雙竟這麼穿着身單薄的睡衣站在窗邊,二人也都“哎呦”地叫了一聲,卻是一個忙着過去關窗戶,一個彎腰拿了鞋跑過來。

春歌關了窗,又從翠衣的手上接過鞋,蹲在雷寅雙的身邊,一邊替她穿着鞋一邊嗔着雷寅雙道:“姑娘可真是,竟穿成這樣站在風口裡?凍病了怎麼辦!”

雷寅雙扶着嫣然的胳膊,一邊任由春歌幫她穿着鞋,一邊晶亮着雙眸對嫣然和翠衣道:“京城冬天的雪大不大?若是這雪能積下來,等下午我放了學,我們去園子裡打雪仗玩去!”

那嫣然性情和雷寅雙頗爲相投,平常也是個淘氣的,立時衝着雷寅雙一陣點頭。翠衣則是一陣猶豫,有心想附和雷寅雙,又謹慎地看向春歌。替雷寅雙穿好鞋的春歌則站起身攔下雷寅雙,道:“姑娘這是什麼話?!姑娘當自個兒還是孩子怎的?叫嬤嬤知道了,怕是又要說姑娘了。”

雷寅雙笑道:“這不是嬤嬤還沒回來嘛。”

春歌她們幾個受着馮嬤嬤的調-教,原都想着要跟雷寅雙之間保持那種規規矩矩的主僕距離的,偏她們遇到個不按牌理出牌的雷寅雙,心裡竟從沒有個什麼上下尊卑的概念,且雷寅雙生性活潑,嘴還甜,整天衝着幾個丫鬟姐姐長姐姐短的,沒到一個月的功夫,就哄得幾個丫鬟心都向着她了,有時候便是看到她做了什麼會被馮嬤嬤教育的事,幾個丫鬟竟都合力幫着她瞞過嬤嬤去,唯有春歌多少還記得一點自己的職責,不肯由着雷寅雙的性情胡鬧。

雷寅雙看看春歌,扭頭對着嫣然做了個鬼臉,笑道:“知道的,說她今年十五,不知道的,只當她今年五十呢!忒沒個少年人的活勁氣了。”

嫣然和翠衣對了個眼,都低頭一陣悶笑,卻笑得春歌惱了,伸手就給了她倆一人一下,回頭對雷寅雙道:“姑娘可別說,虧得這屋裡有我呢,不然,還不得叫她們幾個翻了天去!”

雷寅雙雖淘氣,一向卻也知道好歹,便看着春歌一陣憨笑。

春歌一陣無奈,拉過她來,將她按在梳妝檯前,回頭吩咐着小丫鬟端水進來,親自伺候雷寅雙梳洗了。

大概因爲剛纔說到春歌的年紀,卻是叫雷寅雙忽地想起昨晚花姐的話來。再由花姐的話,卻是叫她不自覺地竟又想到了那“親親”的事上。想着“親親”,卻是叫她又想到小兔江葦青那張脣紅齒白的臉來,想到昨兒手掌下那光滑細膩的肌膚……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擡頭看向面前的梳妝檯。

聽小靜說,她這個梳妝檯上的鏡子,似乎也是小兔從宮裡給她弄來的貢品。和那年她送小靜的那個只有巴掌大的西洋鏡不同,這面西洋鏡子足有半人高,便是這會兒關個窗戶,屋裡光線算不得好,依舊能把她的臉照得纖毫畢現。

鏡子裡,斜着身子坐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雖然比起同齡人來,她的個頭算是高的,但一張圓臉卻是使得她看上去稚氣十足。特別是,這張圓臉還配着雙圓圓的貓眼。

雷寅雙挑剔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雖然她一向不怎麼關注時尚,可有個小靜在,她多少還是知道的,似乎時下正流行着瓜子臉大眼睛。而雖說她有着一雙大眼睛,下巴看上去也是尖的,可那圓潤的雙頰卻是一下子就把臉型給撐了起來,竟是一點兒也顯不出這尖下巴來。

且,她竟頭一次發現,比起其他女孩兒來,她似乎生得有點黑,眉毛也有點濃……

“我是不是有點黑?”她問着正替她梳着頭的翠衣。

翠衣是幾個丫鬟裡膽子最小的一個,自然不肯對她說實話,只衝着她一陣抿脣微笑。雷寅雙看人一向準,知道就算是問春歌和嫣然,她們也不肯說實話的,便回頭問着那唯一一個不怕得罪人的,“冬默,你說。”

正在整理着牀鋪的冬默扭頭很是認真地看看她,道:“姑娘就是臉和胳膊黑,身上倒是一點兒也不黑。”

正幫着春歌撐着衣箱的嫣然插嘴道:“曬的唄。”又看着雷寅雙道:“姑娘這只是夏天時沒注意,被曬傷了而已,養養總能養得回來的。”

對於養顏一事,翠衣最是拿手了,立時道:“我養娘以前有個方子,就是專門養白肌膚的,姑娘如果願意,我可以找我養娘問問。”

翠衣是孤兒,她養娘是京城有名的梳頭娘子,當然,也因此,她才被江葦青花重金給挖來。

雷寅雙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一陣眨眼,點頭道:“好呀。”——總不能真叫她一個女孩兒都沒個小兔白吧!

梳妝打扮整齊,她便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去了上房。

此時上房的早膳已經佈置好了。雷爹每天要點卯上朝,這會兒早已經走了,那上房就只花姐和李健還有小石頭在。

見她披着的斗篷上落着雪珠,花姐便道:“這下雪天,怪冷的,我看今兒你就別去學裡了吧,反正你又不用考秀才。”

雷寅雙笑道:“不礙事,學裡燒着暖爐呢,且就這半天的課程而已。”

李健看看她,回頭對花姐笑道:“她哪裡是去上學,我看她是去學裡找她那些朋友玩吧。”

雷寅雙倒也不否認,衝李健脆脆地應了一聲“噯”,便在桌邊坐了。

在她入女學後沒兩天,那安遠侯府的大姑娘石慧也跟着入了學,且恰好就分在雷寅雙的班裡。兩個小姑娘原就相互有點交情的,如今做了同班同學,加上石慧雖然是天啓軍的子弟,可在許丹陽一事上,她卻是旗幟鮮明地站在雷寅雙這一邊的,因此,二人的友誼如那竄天猴兒一般竟是直線上升。且那石慧雖然隨着父親去了任上幾年,到底對京城勳貴子弟要比雷寅雙熟悉,因此帶着她很是結交了一些朋友。

雷寅雙坐下後,看着花姐,卻是忽地就又想起她昨晚說的話來。她便往李健的身邊湊了湊,低聲問着他:“我問你,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李健原正喝着湯,卻是被她這一問驚得立時嗆咳起來。雷寅雙趕緊站起身替他拍着背。正喂着小石頭的花姐也是一陣詫異擡頭,問着他倆道:“這是怎麼了?”

雷寅雙倒也沒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什麼不該問的地方,便擡頭答道:“我問健哥……”

李健趕緊拉了她一把,“你還說!”又清着嗓子道:“這是你該問的問題嗎?”

“這有什麼不能問的?”雷寅雙頗不以爲然,道:“男婚女嫁……”

她話還沒說完,就叫李健伸手捂住她的嘴,衝她一陣無奈搖頭,道:“你呀你,倒真把自個兒當男孩子了怎的?!虧得這會兒馮嬤嬤還沒回來,不然又要嘮叨你了。”

雖然雷寅雙只說了那麼四個字,卻已經能夠讓花姐知道他倆在說什麼了。花姐不禁看着二人一陣狐疑——明明昨兒雷寅雙還那麼斬釘截鐵地說着跟李健不可能的……她心底不禁又燃起一點小火苗。

雷寅雙自是不知道花姐的想法,她拉開李健的手,不滿地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天經地義的事,憑什麼因爲我是個女孩子就不能問了?再說,我們可是一家人,關心你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啊!難道還要我在人前擺着個假正經的模樣,只能揹着人偷偷來問你?”

她說着,卻是又想着昨晚跟花姐說的那件事,便衝着周圍侍候的人揮了揮手,湊到李健面前低聲道:“花姨總擔心京裡那些人家不知根底,要說起來,三姐姐和小靜姐姐倒是知根知底的,如果叫你在她倆中間挑一個,你會選誰?”

李健立時嗆咳兩聲,忍不住漲紅了臉,扭頭看着花姐求助道:“姑姑,您倒是管管她呀!”

花姐纔剛要張嘴喝止雷寅雙,卻是忽地心頭一動,又閉了嘴,也扭頭看向李健——其實,三姐和小靜……也是不錯的選擇……

花姐看來的眼,不由令李健的臉又紅了一點。但他立時擺正了臉色,把幾乎都要湊到他鼻尖前的雷寅雙推回座位上,扭頭對花姐道:“忘跟姑姑姑父說了,昨兒先生問我,明年的春闈要不要下場試試,我答應先生了。”他到底沒雷寅雙那老臉皮厚的功力,能夠若無其事地跟人公開討論自己的終身大事,這會兒早已經連脖子都漲紅了,閃爍着眼對花姐道:“那個,那件……事,等等也不遲。”

花姐那裡還沒說話,雷寅雙已經擡手一拍李健的肩頭,道:“這是什麼話?你參加春闈跟給你挑媳婦又不衝突。你當今兒給你看中了人,明兒就要讓你倆成親怎的?總要給我們一年半載的時間好好了解一下對方的人品和家庭纔是,對吧,花姨?”——卻是把昨晚花姐對她說的話,現成地在李健面前又搬弄了一回。

花姐看看她,不禁一陣哭笑不得。

李健也是一陣哭笑不得,伸手過去就是一彈她的腦門,喝道:“趕緊吃你的!吃完了,我送你去學裡。”

他這一句話,卻是才叫雷寅雙想起昨天和小兔的約定,便趕緊衝着外面叫過一個婆子,讓她去門上問問江葦青可來了。

那李健聽了,不由就是一皺眉,問道:“他來做什麼?”

雷寅雙一臉坦蕩地道:“昨兒就說好了的,從今兒起,他要來接送我上學呢。”又對李健揮着手道,“你既然要參加春闈,就且忙你的去吧,我不用你送。”

這邊說着,那邊婆子已經回來了,笑着回稟道:“巧了,纔到門上就看到世子爺進來了,問姑娘可準備好了沒。”

雷寅雙立時拿着饅頭站起身,道:“好了好了,叫他別進來了,我這就出去。”見李健起身要說什麼,她一把將李健按了回去,道了句“真不用你”,又在小石頭的臉上親了一口,衝衆人揮着手道:“我上學去了!”便那麼風風火火地跑了。

李健到底不放心,站起身來纔剛要追出去,卻是叫花姐把他給叫了回來。花姐嘆着氣道:“且隨她去吧,她現在還小呢。”

李健一聽就明白了花姐的言下之意——便是那江葦青再詭計多端,他家雙雙果然還小着呢,什麼都看不懂也是白搭,所以他們這會兒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於是他又坐了回去。

他那麼繼續吃着粥時,花姐則在一個勁地打量着他,直打量得他一陣頭皮發麻,便擡頭問道:“怎麼了?”

花姐看看那低垂的門簾。趁着這會兒被雷寅雙攆出去的丫鬟婆子都還沒有進來,她扭頭壓着聲音問李健道:“問你件事。”

“什麼?”

“若是讓你娶雙雙,你可願意?”花姐道。

正喝着粥的李健不由又被嗆了一口,立時連連咳嗽起來,卻是咳得不明真相的小石頭見了一陣大樂,在那裡拍了好一會兒的巴掌。花姐則趕緊過來替李健抹着背,又替他倒了一杯水,抱怨道:“這問題有那麼嚇人嗎?”

李健點着頭道:“有。”又道,“我可一向拿雙雙當妹妹的,您這麼一說,可不嚇着我了。”——竟是難得地跟雷寅雙口徑一致。

花姐不禁愣了愣。當她看到李健也不樂意江葦青接近雷寅雙時,曾經多少有點懷疑他是對雙雙有什麼別的心思的,如今聽到這個回答,她不由就是一伸脖子,湊到李健臉上看着他道:“你說的是真的?”

若說在李健年少時,曾確實對雷寅雙生過一份好感,那麼這份好感也很快就因着雷寅雙和小兔之間那誰也插不進的親暱,而升格爲一種兄妹之情了。如今他甚至都已經不記得他對雷寅雙曾有過那麼一絲懵懂的好感了,他的腦海裡,雷寅雙就只單單是他看着從小長大的妹妹而已。

他看着花姐正色點頭道:“我從來都是拿雙雙當妹妹一樣看的。”他端起茶杯纔剛要喝口水,壓下嗓子裡的異物感,卻忽聽花姐接着又問道:“那三姐和小靜呢?你喜歡哪一個?”

於是,今兒的第三次,李健又被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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