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暗之龍傳至奧丁這一代,敏爾人的文明與統治都達到了鼎盛時期,然而繁盛之下掩蓋着不和諧的音符:那時候,大地之上的主角還不是如今在沃恩德佔據統治地位的黑鐵之民,他們還不過是山林中的蠻族,而黑鐵之民的主要成員——人類和崇山矮人,則都是敏爾人的附庸。敏爾人對於黑鐵之民的態度十分冷漠,尤其黑暗之龍到了奧丁這一代,帝國橫徵暴斂,對於它的附庸民族也越發苛刻,奧丁曾經徵發大平原上的人類修築冰川上的要塞羣,又將矮人遷徙到雲霧山脈之中,單單就這兩次大遷徙,就使矮人和人類失去了接近一半的人口。
敏爾人對自己的附庸民族尚且如此,對於其他的黑鐵之民更不必說,通常是血腥的鎮壓。而對於黑鐵之民之外的其他種族,他們也並不放在眼裡,那時候銀精靈、霧精靈都已經有了自己的王國,雖然大多閉絕於世,但仍舊免不了和外面的世界打交道,但敏爾人高高在上,對這些白銀之民不睬不理,只對當時在閃光海岸建立城市的布加人高看一眼——這些巫師據說是通天之塔的守塔人,奧奇杜學者們的後裔。
至於巨龍們,那個時代正陷入著名的奧圖之亂中,無暇他顧,更不會和外界打交道。
敏爾人一日比一日驕傲,他們的統治也一日比一日嚴苛,終有一天,叢生的矛盾如同火山一般爆發開來。就如同歷史中記載的,契機來自於奧丁命令霧精靈協同敏爾人前往大冰川參與討伐蠻族的戰鬥,這個命令深深地傷害了霧精靈敏感而高傲的自尊心,因此他們理所當然不留情面地拒絕了這個無理的要求。
奧丁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塞伯斯率領大軍進攻霧精靈王國所在的月桂樹森林,聖者之戰的導火索。敏爾人與霧精靈之間的鬱月戰爭由此拉開序幕。
“他不得不怒,”風后說到這裡的時候,自顧自地感嘆了一聲:“奧丁是個聰明人,帝國內部的矛盾他都看在眼裡,他這是想借助讓我們的屈服來震懾其他人,可他沒想到的是。我們竟然敢拒絕。”
奧丁行事太急躁了,布蘭多皺着眉頭想到,在接受黑暗之龍的傳承時,他曾經在夢境之中見過那個敏爾人的皇帝陛下一次,當初對方留給他的印象,並不是那種剛愎自用之人,可他卻在揣摩精靈一族的心態時,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白銀之民也有自己的驕傲,霧精靈並非敏爾人的附庸。怎麼可能向敏爾人俯首稱臣。
聖奧索爾看到他的臉色,就知道到他在想些什麼,她搖了搖頭道:“黑暗之龍的意志,不是那麼容易拒絕的,你無法想象那個時代敏爾人有多強大,布蘭多,你知道銀精靈驍勇善戰,但他們即使是面對敏爾人一個方面的軍團也未必能夠取勝。更不用說是我們。”
“那你們……”布蘭多不解地問道。
“我們是因爲事先得到了提示。”風后一字一頓地答道。
“什麼!?”
“我們得到了布加人的承諾,”風后放慢了語氣。緩緩說道:“其實大陸上對於敏爾人的不滿由來已久,帝國內部自不必多說,在帝國外部,銀精靈也好,霧精靈也好,其實沒有誰願意當邊緣人。布加人的承諾對於我們來說就像是一個契機。很快銀精靈也加入了這個秘密盟約之中,巧合的是,彷彿是冥冥之中自有命運的安排一般,正在這個時候,當年被敏爾人鎮壓的人類的反抗軍。也在炎之王吉爾特的帶領下穿越了荒原,回到了沃恩德——”
“我們就在今天的白石之野,簽署了那份一直流傳到現在的盟約,也就是你們稱之爲神聖盟約的誓言。從此之後,聖者之戰拉開序幕,之後發生的事情,也都是你知道的了。”
布蘭多聽到這裡,並沒有開口發問,因爲他知道,這些都是他所熟悉的歷史,今天這位精靈御姐要告訴他的,一定是另外的、不爲人知的秘密。果然,片刻的沉寂之後,風后又開口道:“不過事實上整個聖者之戰中有幾個疑點,最大的疑問是——後來我們私下向布加人確認過,他們參戰的原因是因爲得到了巨龍的承諾,而在那之前他們也並沒有向我們發出過任何邀請。”
“……至於巨龍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布蘭多眉毛一挑,隱隱從這段話中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炎之王吉爾特,是在得到了神秘的指引,才穿過黑暗的荒原,早年我、吉爾特還有法恩贊幾個人曾經一起在大陸之上冒險,雖然後來他成爲反抗軍的領袖之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繫,不過我相信,他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說謊——何況法恩贊和艾爾蘭塔也有差不多的經歷。”
“也就是說,聖者之戰背後,其實是有一股力量在推動的,而這股力量,並不屬於人類、精靈、巫師或者是巨龍中任意一方?”布蘭多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開口問道。
風后也停下腳步,這位曾經的賢者看向迴廊之外崇高內海廣闊而蔚藍的海面,淺紫色的眸子裡閃爍着一種莫名的光彩:“是的,其實後來我見過那個人一面,她叫做蘇菲雅,是個女巫。”
“女……女巫?”雖然在此之前,布蘭多腦海中已經浮現過各式各樣的答案,但怎麼也沒想過女巫這個特殊的羣體,她們是黑暗之龍忠實的簇擁,甚至時至今日,即使與秩序世界公然對立,她們也絲毫不放棄自己的信仰,更不用說,女巫之王,更是敏爾人帝國曾經的女主人,這樣一個羣體,怎麼可能背叛敏爾人?
風后點了點頭:“這支女巫是法後座的女巫,她們和第十三月黑月的女巫是女巫世界中最獨特的兩支女巫,蘇菲雅不是她的名字,她們這一支每一代的正統傳人都叫做蘇菲雅,就和黑暗之龍一樣。聖者之戰結束之後,是她親自找到我,告訴我這一切的。”
“爲什麼?”布蘭多十分不理解地問道。
“因爲黑之預言。”
“黑之預言?”
風后卻跳過這個問題,自顧自地問道:“布蘭多,你覺得像是奧丁這麼聰明的人會中了自己人的算計?難道是因爲他太過信任女巫們麼?不,並非如此。後來我也仔細想過了,他恐怕早就知道了這一切。當初我們起義時,縱使人類、矮人、精靈與布加人,還有爲數不多的其他民族比如侏儒和半身人聯合在了一起,但要說能否真正戰勝帝國,恐怕我們自己心中也沒底。敏爾人的強大,是現在的人們所無法想象的——”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這麼說,但這在風后聖奧索爾看來,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爲黑暗之龍所統治的敏爾人帝國,就是如此的令人畏懼。“但他們畢竟還是被戰勝了。”布蘭多安慰道。“不,”風后卻決然地搖頭,“沒你想象那麼簡單,布蘭多。敏爾人蔘與鎮壓我們的起義的,自始至終都只有塞伯斯和圖門的軍團,塞伯斯所屬的是黑暗之龍的禁軍,而圖門老師那支。不過是些民兵罷了。敏爾人有七個軍團,這七個軍團在整個聖者之戰中。自始至終沒有出現過。”
“什麼!?”這一次布蘭多真的要感到驚訝了,如果說聖者之戰前期敏爾人的七大軍團沒有出現還可以解釋爲沒有引起重視,但直到四賢者與塞伯斯的決戰之後,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那個時候敏爾人的王朝已經走到了末路,甚至連黑暗之龍奧丁自己都不得不親自參戰。在這樣的情況下,敏爾人還在藏拙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除非說敏爾人那所謂的七大軍團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但是,這可能嗎?
風后繼續說道:“事實上,一直到我們攻入阿爾卡什地區之前。我們都還一直認爲黑暗之龍安排了一個圈套,讓我們確信自己已經贏了,唯一有疑問的,也只是大多數人內心中,或多或少覺得我們這點力量未必能讓奧丁如此大動干戈。直到奧丁在最後一戰中親自參戰並落敗,我們纔敢相信這一切竟然是真的,而事實上一直到最後的那場戰爭中,奧丁它都沒有使出自己最強的力量。”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你也是旅法師,布蘭多,你知道真正的旅法師掌握着什麼樣的力量嗎,那是超凡之力,是一個世界的力量。這個力量在旅法師的世界中自成體系,與我們所掌握的無論是魔法也好,身體的力量也好,根本是兩個層次的力量,除非我們能以整個這個世界的力量來對抗旅法師那個自成體系的世界的力量,否則我們是不可能取勝的。說得簡單一些,旅法師本身其實就是一位神祇,他就像是從遙遠世界來到這裡的神,他掌握着那個世界的全部規則,整個世界的生物與力量都無條件服從於他的命令,要對抗他,除非先成爲我們這個世界的神。但衆所周知,我們這個世界的神,早已遠離了塵世的紛爭。所以說,理論上來說,我們是不可能戰勝奧丁的……”
“但是旅法師也是要攫取資源的,他並不能無限制地揮霍他的力量,奧丁不過是變幻了一個方式,從這個世界攫取力量來支撐他那個世界的力量,你們只要從這個源頭上找到擊敗他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取勝的希望,而事實上,你們不也正是這麼做的麼,風后大人。”
“你和那個時代的我們一樣,都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可問題是,黑暗之龍並不只有一個人,他可以從我們身上攫取力量,也可以從其他人身上攫取力量,堂堂一位帝國的皇帝,有如此多支持他的人,難道他真的會孤家寡人地來和我們戰鬥嗎?”對於這個問題,聖奧索爾彷彿早有準備,平靜地反問道。
布蘭多怔住了,他記得上一次風后大人可不是這麼說的,何況,歷史上也不是這麼描述的:“可他正是單槍匹馬來挑戰你們了,難道是因爲太過自信了?”
“奧丁不是毛頭小子了,他是一個龐大帝國的至高者。他不可能爲了這種虛名作出魯莽的事情來……其實,我和法恩贊在戰鬥中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後來奧丁臨死之前要我們爲他保守秘密,也證實了我的猜測。”
“他讓你們……四位賢者爲他保守秘密,那是什麼秘密?”布蘭多問出這個問題,才發覺有些不妥。連忙補救道:“對不起,我是說……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他突然想到風后既然說出這番話,肯定就是四位賢者當時已經答應了奧丁的請求,圖拉曼之前和他說過的一些東西,也從側面證明了這一點,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讓風后做言而無信之人了,何況像是四賢者這樣的英雄。也不大可能出爾反爾。
但沒想到風后本人卻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道:“其實也沒什麼,今天我出來,就是爲了告訴你真相,我考慮好了,既然你是奧丁選定的人,有些東西就應該讓你知道。”
布蘭多閉上了嘴,不過隱隱皺了皺眉頭,他忽然從這位精靈御姐的口氣中聽出一種訣別的意思來。他隱隱感到,這位陪伴自己這麼長時間、如同長輩一般照顧着自己的賢者大人。恐怕要選擇離開了。聖奧索爾沉吟了一下,才緩緩開口答道:“他讓我們保守的秘密很簡單,就是讓聖者之戰的結果成爲既定事實,事實上他早已料到了這一切,他告訴了我們一些東西,黃昏之龍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的死去。第一代黑暗之龍——天青的騎士不過將之重傷,讓它退回混沌之海中,但終結日審判的時針,卻從來沒有放緩過。”
“黑之預言上有這樣一個傳說,說英雄必將從凡人之中誕生。手持命運的鑰匙,爲這個世界的未來開啓另外一扇大門,那是萬物與諸神黃昏之後,秩序在灰燼之上的新生。在經歷了巴貝爾要塞的災難之後,文明一度失落於大地之上,曾經許多人——包括我們這一代人都認爲,那個凡人之中的英雄,正是天青的騎士。因爲是他使得星辰墜地,開啓了凡人的時代。”
“然而命運給我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這是少數人才知曉的秘密,自從敏爾人的帝國建立以來,他們就一直在於元素疆界之外的黃昏軍團進行慘烈的戰爭,因此沃恩德才擁有了短暫的喘息之機。”
精靈御姐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疲憊:“我們以爲我們做的是對的,聖者之戰不過是反抗壓迫的戰爭,但從一開始,但我們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果。偏偏是我們自己人,在背後給了黑暗之龍致命的一擊,奧丁在王朝崩潰的最後關頭,命令七大軍團在元素疆界之外永久駐守,並且他與另外幾位旅法師聯手,封印了沃恩德通往混度之海的通道,這是他留給我們最後的禮物,他是個愚蠢的傢伙,只是這份禮物卻彌足珍貴,這份禮物耗盡了他和他身邊所有人的力量,因此也成爲了他必然失敗的理由。”
風后輕輕嘆了口氣:“事實上,這也是女巫背叛他的原因,奧丁並不相信宿命,他想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證明,黑之預言上所說的一切未必是對的,世界未必需要毀滅之後才能重生,也從來不會有什麼救世主存在。但女巫們卻篤信預言的力量,終結日必將來臨,奧丁已經證明了他並不是預言之中的那個人,因此敏爾人必須爲黑鐵之民讓出一片這舞臺了,她們在等待黑之預言上那個最終預言的到來。法之月的女巫,就是這個預言的執行者。”
布蘭多久久不能言語,他其實早就猜到了一部分事實,只不過今天才得到證實而已:這就是愚者的傳承,它是一個自不量力的人狂妄的掙扎,雖然可笑至極,但卻值得讓人永遠記住。
因爲人們永遠不會向命運低頭——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那個自不量力的人。無論是在埃魯因貴族眼中,公主殿下眼中,抑或是在別的什麼人眼中,或許就在連在背後支持他的布加人,甚至他身邊的人,也未必能夠理解他的理想,他知道,許多人不過是因爲篤信他可以改變一些東西,纔會站在他身邊,未必會認同他內心深處那些真正的想法。
他究竟想讓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模樣?布蘭多並沒有回答,只是他的目光早已經穿越了崇高內海,他知道在那裡,在文明疆界之外,還擁有無數尚未開拓的土地,文明未必要自困於一地,黃昏的力量也並不是無法戰勝的。
這些想法與這個深陷泥潭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太過遙遠了,就像是克魯茲人絕不可能與法恩贊人攜手合作,風精靈也不可能毫無保留地融入到人類的世界中來,更不用說還有亡靈,還有數不清的麻煩和矛盾。但自己會不會成爲和奧丁一樣的愚者呢?布蘭多覺得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這個自己提出的問題,有可能會,也有可能不會,就像是他也並不認同奧丁的所有想法一樣。
“或許問題不在此處。”他緩緩說道。
“四位賢者的光輝事蹟,大陸百族的盟約,未必是一個錯誤。奧丁他或許在做他認爲正確的事情,但完成一件事情有許許多多的方法,他堅信命運可以改變,但卻把自己當成那個救世主——”
布蘭多看着艦隊之下波瀾壯闊的風景,厚厚的雲層如同被風吹散的棉絮一樣散開,露出金光閃閃的海面,心中卻想着更多的東西。
……
(勤奮的小黑黑又出新書了,來爲大家傾力推薦之,感覺比上一本書進步超多啊。
書名《凌天志》,書號3296695,簡介
一念起,萬法隨身,一念滅,月明風清。
九州之大,有億萬裡。周天子分封天下以牧萬民,道庭居於九天之上,教化九州。
九州之外,北荒妖國,虎視眈眈。南蠻巫教,野心不死。西邊娑婆佛土,傳教九州,方興未艾。
自幼熟讀各種經典的國學少年,穿越來到了這個世界。
鬥蠻巫,戰羣妖。與菩薩坐而論道,與道君拈花微笑。
建天庭,立地府,開闢六道輪迴,成就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