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死之前的勃拜,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告訴了老朱他的那些銀兩都放在什麼地方。讓老朱唏噓的是,勃拜自己的銀兩隻有不到二十萬兩,他的銀子全都都用在改善韃靼人生活,維持蒼頭軍的軍需上了。這個可憐的老傢伙,臨死唯一的要求竟然是,善待韃靼一族,他們之所以反叛,只是因爲被大明壓迫的太狠。只要大明能稍微地善待他們一些,便不會有人反叛。
老朱答應了這可憐老頭最後的要求。雖然他知道,這種事情自己根本做不了主。但這樣卻能讓老勃拜走的安詳一點。
倒是勃拜告訴他黨馨和石繼芳的銀庫,讓朱一刀大爲驚訝:那黨馨,私扣軍餉,走私軍火,糧草,倒賣金銀飾物,銀庫竟然有三百多萬兩的紋銀和銀票!還有不計其數的書畫,玉石!這下看來填補虧空就有指望了,老朱無奈地想到。
不管朱正色和葉夢熊那無頭無腦的大搜捕——其實哪裡是搜捕勃拜殘黨,根本就是到處搜刮銀子——老朱根據勃拜的提示,直奔巡撫後院的地下,果然找到了那些數額巨大的紋銀,銀票,書畫玉石。
萬曆瞪着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老朱讓江飛派錦衣衛趕緊對這些東西進行清倉整理,統計出到底有多少寶物價值幾何。他自己也在一邊抱着個金酒壺發呆。
“在想什麼?”萬曆陰着臉走了過來。
“我在想,若是武官不怕死,文官不愛財,這天下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了的?”朱一刀吶吶地低聲應道。
“武官不怕死,文官不愛財?!哈哈……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可惜又有幾人能夠做到?!”萬曆大笑不已,“千里做官只爲財!這話朕早就聽說過,只是不知道,原來他們爲了財,連朕都不放在眼裡了!朕在他們心目中,還不如這些銀子值錢!若是朕值錢,只怕也早就被他們拿去換銀子了!”
“這些都可以拿去內帑,但是戶部……是不是還是得照顧一點啊?”老朱有些不明白。
“照顧戶部?!那些廢物什麼時候照顧過朕?!這次的銀錢全部都是朕從內帑裡拿出來的!朕充實內帑,也不需讓他們知道!”萬曆惡狠狠地揮動着手臂,老朱不禁想起了侵略蘇聯之前的希特勒。
“大人!這下面還有一道暗門!”一個狼羣焦急地跑了過來,那個暗門竟然鎖的好好的,怎麼也打不開。
“都讓開!”萬曆很威武地拿出了五四手槍,老朱一看趕緊撒丫子跑出老遠,還囑咐着萬曆千萬要離遠一點開槍,一邊招呼着衆人趕緊躲避。
“碰!”
一聲槍響,這種老式的鎖又怎麼能防的住五四那7.62mm的子彈威力?暗門被打開後,所有人都被裡面的內容給驚訝地張大了嘴。
裡面竟然是一塊塊地金條!每塊的價值是在五十兩左右。整整齊齊地數百萬兩金條,呈現在衆人的面前,老朱不禁砰然心動:要整這麼多的金條,黨馨是不是把整個寧夏衛都給打劫了?!
萬曆的臉色再次由青變紫,然後變紅。他兩眼充血地看着這些金條,一步步地走過去,站定在暗室中間,最後死死地盯住朱一刀:“這就是朕提拔的好官,這就是朕的銀錢!這就是大明的國庫!”
老朱默然不語。
江飛手下有幾個狼羣以前是做過賬房的,他們很快就統計出來,這裡存放着將近八十萬兩的金條,摺合銀兩有八百萬左右。
八百萬,加上剛纔的三百多萬,一共是一千多萬兩白銀。今年年初,浙江,南直隸解送京師太倉325萬兩白銀,銅錢3100萬文,漕糧400萬石;北直隸和山東三府解送兵部120萬兩白銀,另外各省解送新兵軍餉白銀538萬兩。一個巡撫黨馨,他貪墨的銀錢竟然就達到一千多萬兩白銀!根據北鎮撫司的調查,南方隨便一個地主,家裡存銀都至少有上百萬。國庫竟然虧空到如此地步!
“後勤怎麼會到這樣的程度?!大軍在前線打仗,要戶部和各省組織後勤,其糧草和銀兩隻能支持區區十萬人!而他們每個人,都比朕要有錢的多!知道大明現在一年的稅賦收入總共有多少嗎?朕告訴你,只有不到一千三百萬兩!朕的內帑,在剛剛當這個皇帝的時候,只有區區不到十萬兩!而張居正的大兒子大婚,竟然收禮都收了至少有六百萬兩!這些銀錢都到那裡去了?!都被他們這麼藏在家裡了!現在要是把戶部那幫王八蛋抄家,再不濟,也至少能抄出我大明一年的稅賦出來!”萬曆怒聲在暗室衝老朱大喊着,江飛帶着狼羣早就悄悄地出去了,這些不是他們該聽的東西。
萬曆已經憋了十幾年了。從他十歲當皇帝開始,他學會懂得了一個道理:大臣是很猛滴,朝政是很難滴,他自己是什麼也幹不了滴!他要做的,只能是儘量地平衡大臣們,至於說錢糧這些,內帑的充實,完全就要看戶部那些人臉色。說起來好笑,從隆慶開始,到萬曆現在,但凡是皇室要支出,只能靠自己的內帑,根本就別想指望戶部。他們也根本不會給皇室多一分錢。
萬曆當了十幾年皇帝,每天聽到的罵聲要比歌功頌德聲要多得多。他本來就很恐懼張居正,所以在母后的支持下,搞掉了張居正;但當張居正死後自己親自面對着羣臣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捱得罵一點不比以前張居正罵自己的少。而且越罵越兇。萬曆現在恐懼內閣,恐懼所有的羣臣。
所以他要躲開這些罵聲,躲進深宮之中,躲在自己的那個看起來天下第一的寢宮中。
老朱忽然覺得萬曆很可憐。跟自己比起來,他只是個囚徒,是個被紫禁城給判了無期徒刑的囚徒。
“這些可以極大地填充內帑,但願不要再有什麼反叛之類的事情發生了!一千多萬兩白銀,至少可以支撐內帑數年呢!”老朱好心地指了指地上堆放的那些金條。
“哼,根本就不能讓內閣知道!不然朕一分也別想拿到手!他們不想着從稅賦上入手,就想着從朕的手裡扣銀子!之前朕指派過礦監和稅監,不就被他們給彈劾的一塌糊塗?”萬曆看起來明顯地頹唐了許多。
“內閣這件事情做的也不能說不對,畢竟那些太監——身體無根之人,除了對銀錢喜愛,還能喜愛些什麼?陛下您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內閣。”老朱也毫不留情地打擊着萬曆。
“現在不想這些了。讓江飛派一些狼羣,悄悄地把這些金銀押送回京師。朕現在能相信的只有你們。”萬曆一把搶過老朱手裡的金酒壺,“這次平叛之後,你就跟朕去京師,好好陪陪你的沈慧吧!朕答應過你的!”
他的那句“朕想在能相信的只有你們”讓老朱後背上泛起了涼氣。被一個皇帝如此地信任這不是什麼好事。不過老朱堅信自己能比萬曆躲得更遠,雖然現在他已經身在其中。不就是躲避朝政嘛,你一個皇帝還能躲得過老子一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