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朱一刀這幾天過的跟過年一般,每日汪銘清和馬富有那是宴請不斷啊,只是剛開始老朱還是很有興趣地——不吃白不吃,吃了繼續吃!但是自從朱大提醒他:要小心敵人的“糖衣炮彈”後,老朱才稍稍節制一些。沈慧在驛站裡實在是覺得無聊,就一個人上街上去購物幹嗎的。反正有沈雲和朱大在,她是什麼心也不操。

不過沒過兩天,朱大也厭煩了這種沒完沒了的宴席——他本來就不是很喜歡這種場面活,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和沈慧在驛站裡打牌,也比跟這些官員們應酬舒服——毫無疑問,朱大同志也喜愛上了這麼一項運動。

朱一刀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創造一項娛樂活動,那就是象棋。但是朱大很鄙視地看了他一眼,讓隨從從自己的箱子裡拿出了一套玉石製作極爲精緻的玉石象棋——老朱同志傻眼了。

朱大很有成就感地告訴他,其實象棋自從戰國開始就盛行於貴族中,只是製作,規則還有玩法和現在有很大的區別;至南北朝時期的北周朝代,武帝制《象經》,王褒寫《象戲.序》,庚信寫《象戲經賦》,標誌着象棋形制第二次大改革的完成。隋唐時期,象棋活動穩步開展;於北宋末定型成近代模式:32枚棋子,黑、紅棋各有將(帥)1個,車、馬、炮、象(相)、士(仕)各2個,卒(兵)5個,炮是怎麼來的呢,是因爲火器的研究與發展。

到了現在大明朝,正德年間的進士毛伯溫甚至還爲此賦詩一首:兩國爭雄動戰爭,不勞金鼓便興兵。馬行二步鴻溝渡,將守三宮細柳營。擺陣出車當要路,隔河飛炮破重城。幄帷士相多機變,一卒功成見太平。

朱一刀聽的是目瞪口呆。他那裡知道,象棋的歷史居然這麼悠久。但是老朱很雄壯地往手心吐了口唾沫,雙手搓了搓:“說這麼多有啥用,來來來,殺上一盤再說!”

於是兩人開始了昏天暗地的大戰!

平心而論,朱一刀的技術並不見得多好。但是勝在對現代玩法的多樣性上。朱大則是非常規矩非常穩妥的那種老式的玩法。於是朱一刀勝多敗少,朱大就不幹了。

簡直是不可饒恕,老子從小玩到大還沒體會過輸是什麼滋味呢!

這一玩就沒了時間,眼瞅着就到晚上了。

總旗江飛推門進來,在朱大耳邊輕聲說道:“千戶,剛纔指揮使陳紹遣人來,請您今晚務必赴宴。”

朱大心有不甘地嘟嘟囔囔。指揮使陳紹的宴席是必須要去的。不然實在是說不過去,朱一刀只能一個人在驛站裡鬱悶地挺屍。

已經很晚了。沈慧還不見回來。

朱一刀覺得自己應該出去看看,沈雲已經代他去赴宴了,自己一個人也得去,不然心裡總覺得不對勁。

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不知不覺走到了比較偏僻的地方,忽然想到,沈慧是不是已經……

他轉過身快速地就往驛站的方向跑去。

就在這時,道路兩旁的民居衝出大批的殺手,殺氣騰騰地向他奔來!

不好!中計了!

老朱根本不戀戰,他撒丫子就向着來人的方向奔去,邊跑邊大喊:“失火了!快救火啊!”

對方顯然沒有算計到朱一刀會返身向自己跑來,稍微頓了一頓,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刻,朱一刀作出了他一生中最英明的決定:

他轉身就鑽進了路旁的小巷。

這羣殺手愣住了。

“給我追!別讓他跑了!”一個貌似首領的人氣急敗壞地喊道。

朱一刀對這裡的地形並不熟悉,不過亂七八糟東扭西拐的小巷已經很好地掩飾了他的身影——也掩飾了那羣殺手的身影。

身上還是捱了幾刀。沒辦法,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

老朱邊跑邊大聲地喊着,失火了失火了。一旁的民居不斷有人出來探頭大聲問道:“哪裡失火了?!”

這樣一來這羣殺手就失去了最起碼的突然性,心中那個惱怒啊,恨不得把朱一刀立刻劈成幾段!

也不知道怎麼着,朱一刀找到了驛站所在,他慌不擇路地跑上樓去,一腳把自己房門踢開——沈慧面色蒼白地躺在牀上,一個黑衣人正準備夾起她從窗戶離開。

老朱怒吼一聲,一把將桌子邊的凳子給扔了過去,然後非常無恥地對着對方的襠部狠狠來了一腳!那黑衣人斷沒有想到這個傢伙竟會這麼無恥,慘叫一聲痛暈了過去。老朱不解氣又狠踢了幾腳,順手就抄起那傢伙的腰刀。

驛站裡這會一個人都沒有,這是一個圈套!一個企圖把他們一網打盡的圈套!

千算萬算,還是着了這些老傢伙的道啊!

尾隨而來的殺手們已經把驛站團團包圍,朱一刀清楚地聽見了準備放火的命令。

情況萬分危急!

耳邊突然傳來了沈雲急切的聲音:“朱一刀!從這邊走!”

老朱擡頭一看,沈雲在窗戶外衝他招着手,於是他把還在昏迷的沈慧往肩上一扛,趕緊飛奔過去。

不料驛站後面也追來了殺手,沈雲搶過朱一刀手裡的刀,把他用力往外一推:“趕緊走啊!朱大帶着錦衣衛馬上就趕過來了!往西市那邊跑!快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朱一刀一跺腳:“我走了你怎麼辦?!”

“別管我了!快走啊!老子的女兒就交給你了!媽了個把子!跑啊!”沈雲嘶喊着,衝着追來的黑衣人頂了上去。

朱一刀再也忍不住眼淚,他用力地抹了把臉上的淚水:“你他孃的不許死!老子馬上帶人來救你!一定要活下來!”

跑到半路的老朱聽見了沈雲那絕望地狂笑聲:“哇哈哈!老子又夠本了!來啊!殺啊!……”

老沈!你等着,老子不替你報了仇,誓不爲人!

手臂上上次的傷根本還沒好,又多了幾道口子。還好多虧身上有軟甲,不然早就死了。血順着胳膊往下滴,朱一刀覺得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沉了……失血已經越來越多了啊……

不行,就是死,也得讓沈慧活着!自己已經欠了他們太多!

模糊中聽見前面又傳來了馬蹄聲,難道又是府衙的追兵?這次大意了,不該貿然地來的啊……

“江飛!快,把人放到馬上!我們撤!”

呼嘯而來的朱大身上也是一片血跡,他匆匆地掉轉馬頭,指揮着剩下的錦衣衛迅速地離開。

沉,眼皮子沉的睜不開。

沈雲怎麼樣了?我還要去救他……

朱一刀意識逐漸地清醒過來,他的身體還動不了,就連睜開眼睛都很困難,他知道,這時失血過多的標準表現。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啊!

“快醒了!趕緊,找點水來!”耳邊傳來了朱大欣喜的聲音:“這下就好!哈哈!你救了老子一命,老子救你一命!這下咱倆誰也不欠誰的了!”

朱一刀無力地被人輕輕托起脖子,有人把水壺放在了自己的嘴邊,這個動作讓他想起了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沈慧那溫柔的小手。他努力地把嘴閉的緊緊的,不讓水流進去。

“呦,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着小囡呢?先喝水!不喝就不告訴你!”

老朱無奈地輕輕張開一點嘴——他連張嘴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沈雲啊沈雲,我還有何面目再面對沈慧?你是要讓我一輩子欠你的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一刀終於有力氣睜開眼睛,他慢慢地打量着自己躺着的地方。

竟然是個草窩子,周圍還有一些緊張地巡邏的錦衣衛,朱大正撅着屁股,呼呼地吹着剛剛燒起一點點的乾草,乾草的旁邊放着大堆的柴火。

老朱艱難地撐起自己的身子,朱大聽見了聲音,轉過神來:“終於捨得醒過來啊?我還以爲你不想醒了呢!等會啊,我把這該死的火燒起來!咱們烤兔子吃!大爺的,老子長這麼大還沒服侍過人呢!”

這會兒的朱大全然沒有了進府城當日那種高高在上,冷漠傲然的氣質,他完全就是個當兵多年的老軍痞。

“咱們……這是在哪啊?沈慧呢?”

“確山!想不到吧?老子帶着剩下的人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就跑到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朱大笨笨地生起火,把個破舊的鐵鍋架在了火堆上,鍋裡盛着幾條魚:“沈慧中毒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毒,看來只有到京師了去找那些御醫才行了。”

“中毒了?!你還要去找御醫?!”朱一刀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看來我該去找玉皇大帝了。”

“……什麼叫剩下的人?咱們死了多少人?”老朱覺察到一絲不對。

“我本來帶來了二百錦衣衛,殺那些半路盜匪的時候就死了區區幾個,之前被那些狗孃養的偷襲,當時帶去指揮使陳紹那的只剩下不到一百五十個……”,朱大傷感地說道:“留下在驛站保護的三十多個弟兄,都死了……”

難怪當朱一刀跑回驛站的時候根本就沒看到有人,原來都被偷襲犧牲了啊。老朱也低下了頭。

等等,沈雲呢??朱一刀突然想起爲他殿後的沈雲。

朱大彷彿知道老朱的想法,他慘然一笑:“當時敵人太多了……我救起你,就頭也不回地往城外奔去,打開城門的時候,又折了幾十個弟兄……沈雲,他又怎麼會跑的出來?只怕也……”

朱一刀臉色能陰沉的滴下水來。

許久,他爬起來,蹣跚地走到草窩子外面,頭也沒回地問朱大:“府城在什麼方向?”

“南方啊,你……”

朱一刀推金山倒玉柱地撲騰一聲跪倒在地上:

“沈雲!死去的弟兄們!我!朱一刀,給你們叩首賠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