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和馬千乘對看了一眼,她努力地維持着臉上的嚴肅,狠狠地點了點頭:“沒有問題!三百不太夠吧?看你的兵臉上都是菜色,給你五百吧!但是記住:只是暫借,還要還得!要求嘛……倒也沒啥,讓你的兵跟我手下打一場,怎麼樣?”
打一場?江飛想了想,那就是朱一刀口中的軍事演習嘛,沒有問題!京師右所到現在爲止還沒有跟敵人硬碰過,雖然他們不需要上戰場,可以後萬一要是遇到了必須得硬碰的機會,恐怕會吃大虧!藉着這場演習,找一找京師右所的問題,再想辦法解決,未嘗不是個練兵的機會!於是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而且拍着胸脯保證,三千人的給養播州還是拿的出來的,既然馬大人秦將軍如此給面子,那也千萬別跟咱客氣!糧草不用擔心,播州一應承擔,而且不需要你們付銀子!
有了白桿兵的加入,播州的守衛力量一下子就充足了許多。李化龍這個新晉播州大土司,這一陣爲了善後的處理也是頭痛不已,不僅僅要重新對播州所有的常住人口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普查,而且所有的行政機構要重新恢復功能,重建起最基層的組織架構。以前楊應龍留下的人全部都要清退,又不能引起他們的強烈反彈,還得對他們進行一定的撫卹;幸好抄了七個土司的家,朱一刀也夠意思,給他留下了至少數百萬兩的銀子做流動資金,財政上已經沒有太大的困難了,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但是社會秩序的穩定卻給李化龍帶來了大麻煩:苗人的風土人情以及習俗,他也僅僅是知道一點皮毛,況且這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麼經濟支柱可以供長期發展,能產糧食的地也是少得可憐。更何況現在並沒有充足的行政人手,無奈之下,楊應龍留下的那批人還得繼續使用,不然改土歸流就只能是一句空話。皇上已經給他下了密旨,務必要在短時間內完成改土歸流的任務!
這下李化龍的壓力就大大地增加了。困難體現在方方面面,別的不說,土司衙門的衙役就不夠!打完了楊應龍,衙役們也一鬨而散,短時間內是別指望招到人了,他只能去找朱一刀商量。可老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二百京師右所跟狼羣軍士充當衙役用。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啊!哪天老朱帶着人撤了,他李化龍連哭都來不及!張飛號稱是播州都司,可手下一個屬於自己的兵也沒有,天天帶着準老婆妮翁,在各個苗族長老那裡求爺爺告奶奶,這纔算是把苗軍的架子給搭了起來。但是苗人的內鬥似乎比漢人更甚,區區不到一千人的苗軍,大大小小的分了至少十幾個派系!張飛這纔算是體會到老朱和江飛的難處,是哪個王八蛋推薦老子當都司的?!這不是坑我嘛!
不過總算是能正常地運轉起來,在白桿兵加入之後,苗人的牴觸情緒算是被暫時地壓了下去,各項工作也得以正常地展開,李化龍總算是能夠鬆一口氣。可當典史告訴他,府庫中的銀錢已經所剩不多,大人還得慎用的時候,他就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一樣,蹦了起來:“什麼?府庫中沒有銀子了?本官才從朱一刀那好說歹說才弄來的將近百萬兩銀子,怎麼就沒了?!”
典史掰着指頭給他算到:土司衙門年代已久,各個廂房都需要重新修葺,這就花了一筆銀子;倉庫中糧食不夠,從四川巡撫譚希思那裡買了二十萬石糧食,儲備夠了兩年的用量,這又花去了一大筆銀子;遣散了一部分楊應龍的鐵桿官員,爲了維護穩定,沒有追究他們,每人還給了一大筆撫卹費,這纔沒人鬧事,又花去了一大筆的銀子;楠木山的農民前幾天集體到土司衙門非法**,差點煽動百姓鬧事,就因爲山中莫名其妙地一把大火,結果燒燬了至少數百畝的楠木樹,毀掉了這些農民幾輩子的安身立命之物,又去了一大筆撫卹;還有播州附近的水庫也需要修整了,上面千瘡百孔,若是下一場大雨,只怕會給播州帶來滅頂之災……
李化龍臉色慘白!這個狗日的朱一刀,你追殺楊朝棟也就罷了,幹嗎要把楠木樹給燒了?!這不是存心給老子添亂嘛!現在農民找到了老子的頭上,老子反而要給他們撫卹!他這個文臣終於忍不住爆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粗口:“朱一刀!你奶奶個熊啊……!”
罵歸罵,銀子的事情還得辦,以後需要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不及時地補充進來,很快只怕連官員們的俸祿都發不出來了!沒轍,他只好給皇上去了道密旨,那可謂是嘔心瀝血披肝瀝膽!可銀子進了萬曆的口袋,輕易的又怎麼會出來?皇上回了道密旨,把皮球又踢給了朱一刀:“汝可與朱千戶商議,此人素有鬼才,當能解決眼前之困境。有困難是正常地,要想辦法解決困難,自力更生。如何恢復當地百姓之經濟生活,汝可自行做主。只要是有利於大明的,有利於百姓的,有利於播州的,朕授予汝之全權!”
這三個有利於讓李化龍無力地癱坐在了椅子上。他現在最缺的是什麼?不是銀子,而是人才!人才高於一切!可是播州這種遠離中原的蠻夷之地,上哪去找人才去?人果然都是被逼出來的,只見李化龍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蹦三尺高,連衣服也顧不得穿好,直奔京師右所大營去也!
老朱同志星夜兼程,風餐露宿,快馬加鞭,總算是在十月初趕回了京師。等到了右所駐地,他一頭便倒在了自己牀鋪上,鼾聲頓起。狼羣軍士也都累壞了,倒頭便睡。這一個多星期以來,白天趕路晚上趕路,實在是不行了纔在馬背上眯上一小會,連馬都跑死了好幾匹!也不知道朱千戶這是怎麼了,像是被鬼追着一樣,不要命的狂奔!
睡了一天一夜,連飯也沒吃,他總算是醒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摸摸懷裡的玉璽,佛祖保佑,玉璽安然無恙!老朱還是不放心,又拿了出來看一看,這才放鬆下來。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一覺睡到自然醒,數銀子數到手抽筋!第一項老朱算是坐到了,第二項按說也做到了,只可惜數完銀子後又送給了萬曆。
風捲殘雲一般地吃完了飯,所有人都驚訝地望着餓昏了頭的朱一刀,王石還專門好心地又給他盛了一碗麪條。
“不吃了!我得趕緊進宮去見皇上,有極爲重要之事稟告!你們也都做好準備,搞不好要到播州去輪換,那幫弟兄已經快**了!”他本來想說“累”這個字,但話到了嘴邊卻又改了,不能讓這些人產生畏難的情緒。果然,頓時羣情激昂,爲了爭誰第二批去,就連小屁孩都挽起了袖子做打架狀。
朱一刀卻管不了這麼多了,他現在一門心思地是想把玉璽趕緊給萬曆送去!這玩意自己是不能再留在身上了!
等他去了宮裡,王石面帶可惜的表情,小心地把那碗他沒動過的麪條給收了起來。他在宮裡也從未吃到過如此可口的麪條!其實還是朱一刀覺得普通的醬麪條不好吃,做了改進,改成了牛肉麪!這個吃法在京師還從未有過,而且很簡單,用煮過牛肉的湯做底,加入牛油,白蘿蔔片,蔥花,蒜苗等物,最後再加入牛肉和油潑辣椒。當時第一次做出來的時候,所有人皆爲其美味而讚歎不已!從此以後就成了京師右所晚餐的制式,每晚火頭軍必做此牛肉麪!
到了宮裡,朱一刀神情嚴肅地要求萬曆屏退左右,說有極重要之事彙報,內侍面露難色,萬曆卻大氣地揮了揮手:“都滾蛋!”
然後他才奇怪地問道,究竟是何事,需要如此慎重?老朱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了那封不大的玉璽,和一塊項鍊,一個玉佩;然後抖索着手解開了包在玉璽外面的包裹。
在那一瞬間,萬曆神色突變,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兩眼死死盯住那玉璽!
那赫然就是傳說已久的玉璽!現在萬曆用的,也不過是個精美的仿製品而已,真正的玉璽,已經隨着建文的死亡而消失了蹤影。可眼前這個絕對不會是贗品!歷經了數千年的滄桑劫難,玉璽上下散發着柔和卻不可抵抗的光芒,一股神聖的氣息在整個大殿中瀰漫着,萬曆輕輕地拿起玉璽反過來,下方寫的就是古體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這……”他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多少代了,這玉璽才終於到了自己的手裡!這說明了什麼?說明自己纔是正兒八經的天子!還有哪個大臣膽敢質疑自己的能力?!不管自己做成什麼樣,自己都是正統的,傳承於先祖的大明皇帝!他又激動地拿起了旁邊的項鍊跟玉佩,都有着標準的皇族標誌,尤其是玉佩,現在萬曆身上帶的也是後來專門製作出來了,原本皇帝的專屬玉佩,也隨着建文的死亡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