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一刀的打算裡,張家本來就不過是個棋子,消滅了楊應龍,他也別想再繼續存在。只是苗人戰士卻有些打亂了他的部署,但巫師的神秘出現卻讓他徹底改變了主意。寨老和巫師是不會聽他的,他們一旦做好了打算,根本就不會與老朱打招呼。果不其然,巫師連通知都不通知,直接就帶着直屬苗人部落往馬赤衛方向移動,知道的人太多了!稍微有點腦子就能夠猜出他們的意圖!
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不過幸好苗人戰士的訓練也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他們差的只是實戰經驗而已。對於狼羣跟京師右所來說,所缺的也恰恰是這個。於是江飛果斷地下令,放寨老和巫師進來,然後以她的身份命令守衛張家的苗人戰士,從現在開始張家只許進不許出!所有的人都必須控制起來!有極其熟悉環境的苗人戰士帶頭,很快張家從內到外都被控制了,極個別的企圖反抗,也馬上都被制服。
寨老跟巫師們放棄了張家土司,這件事情以閃電般的速度在整個播州傳播,同時老朱所需要的情報也迅速地到了手。楊家正在他山寨的後面進行七土司會議的消息馬上就到了朱一刀的手裡,爲了做好全面的準備,他讓原隸屬於張家的苗人戰士立刻帶着大炮奔赴楊家山寨,狼羣跟京師右所帶着幾個長老直奔而去!
在苗人長老亮出了巫師的招牌,骨杖之後,楊家負責守衛的苗人戰士立刻就反了,他們把守住了所有的要道出口,甚至連楊家兵也都驚疑不定地望着朱一刀和江飛。在苗人的心裡,寨老跟巫師的威信是遠遠大於土司的,儘管土司是實際的統治者,但巫師纔是他們的精神領袖!巫師的骨杖不會是假的,也沒有人會敢於去僞造,因此長老命令楊家兵放下武器繳械投降,並沒有激起太大的反對,而且痛快地說出了會議的確切地點。
爲了保證絕對的安全,楊家新降的苗人戰士都被安排到了外圍,內圍卻是由全副武裝的狼羣跟京師右所負責。六個土司不是沒有帶侍衛,只是大部分都留在了外圍,在經歷突變時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下了武器統一看管起來;而貼身的侍衛在看到狼羣等人的時候,已經打算進屋去通知土司!
不能再猶豫了!
原本還想利用苗人戰士兵不血刃地將七大土司給生擒活捉的朱一刀,見狀馬上做出了唯一的選擇。一時間槍聲大作!在狼羣精確的打擊,京師右所亡命的突擊下,內圍侍衛很快也被解除了武裝。畢竟火器在苗族還是比較陌生的裝備,也就只有楊家兵有而已,但他們也從未將火器帶出過楊家山寨,所以大家都非常驚恐!能擁有大量的火器,這必然就是朝廷的大軍了!
當七個土司在屋裡手足無措,往外衝又衝不出去,躲又沒有地方躲的時候,朱一刀那極具特色的原始喇叭響了起來:“屋裡所有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把手舉起來!慢慢走出房子!不要妄圖反抗!反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狼羣跟京師右所手中拿的是三眼銃,柺子銃和鳥槍,這三種輕便火器適合於單兵攜帶,因此老朱早就跟萬曆要了不知道多少,這次來播州的不過一百五十餘人,卻帶了兩百多把這三種火器。三眼銃射程近,但是可連續釋放,構成持續火力;柺子銃是帶有曲柄的連發火繩槍,類似於佛朗機的裝填方式,可連續三發,射程有足足一百五十米;鳥槍並非是用來打鳥的,而是形容此火器即便迅捷如鳥也別想逃脫,其槍機銜着火繩落下點燃發火池中火藥的動作,猶如小鳥琢食,射程也是一百五十米。但是並非沒有缺點:雨天不能使用。
賣給張家的是老式火銃,這玩意得兩個人一起使用,一人負責支架和瞄準,一人負責點火射擊,威力倒還不錯,只是射速太慢,移動也不方便,重量也有點大,操作也不方便,非得兩個人合作極其密切才行。大明的軍隊中已經把這種老式武器給淘汰了,當年戚繼光還在的時候就用鳥槍把這玩意給取代了,因此兵部的倉庫中堆積如山。萬曆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堆破銅爛鐵居然也能被當成武器買賣,而且還能賺這麼多銀兩!
至於楊家兵,用的也是這種火銃,又如何跟裝備先進,訓練有素的狼羣和京師右所比?鳥槍和柺子銃用來打擊有生力量,三眼銃用來壓制火力,又是三段式射擊方式,楊家兵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反應時間!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防禦已經被徹底地打破,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作戰方式,不是沒有人企圖衝過封鎖線,只是立馬就被三眼銃給打成了馬蜂窩!其他人都被嚇壞了,苗人素來信奉山神火神等,摹地見到如此怪異的火器,皆以爲這些人是上天派下來的天兵天將——狼羣跟京師右所的服飾也確實古怪,這種樣式和染色法哪裡又有人見過?
在精神和心理生理的多重打擊下,楊家兵很快就選擇了放棄抵抗——不是他們不想抵抗,而是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打法和裝備,產生了無比的畏懼。因此很快朱一刀他們就徹底地控制了局面。楊應龍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部下會這麼不堪一戰!自己的山寨中還有至少數千戰士,上萬的苗人青壯年!怎麼會讓這些人輕易地就衝了進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不過這會兒再想這些已經晚了。外面已經響起了一個漢人標準的京腔,意思是不打算趕盡殺絕,而是讓他們投降。這該如何是好?楊應龍驚疑不定地望着兒子楊朝棟,楊朝棟也是敗得一頭霧水,自己手下明明是播州最強悍的苗人戰士,怎麼會這麼快就敗了?
就在這時,老朱讓苗人接過自己手中的簡易擴音器,用苗語對着裡面大聲地喊着。這下不僅是土司,就連張伯南臉色也一下變得慘白!寨老跟巫師怎麼可以這樣放棄土司!怎麼會下達讓所有苗人戰士放棄抵抗的命令?當大家驚魂未定地看着外面時,江飛適時地舉起了代表着巫師至高無上地象徵的骨杖,這下子殘餘的苗人戰士徹底地丟下了手中的刀槍,紛紛跪拜在了地上。
沒了苗人戰士的守衛,鐵桿的侍衛又被打死,七個土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改如何是好了。都是拖家帶口的人,一大家子就是上百口上千口,誰願意因爲一時衝動就葬送掉自己一大家子的性命?這輩子的幸福生活還只過了一半多一點,剩下半輩子總不能就交代在這了吧?
張伯南首先走了出去,他高舉起雙手,大聲地喊道:“別動手!是我!外面的可是江飛江千戶?”
江飛有點好笑,忙應道:“正是本千戶!還有一人乃是大明錦衣衛京師右所千戶,朱一刀朱大人!你可過來一見!”
張伯南等的就是這句話了!他喜不自禁地拉開門跑了出去,邊跑邊喊着:“哎呀江大人,你要動手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咱們還不好商量麼……”話沒有說完,嘴角就流出一絲鮮血,他愣愣地轉過身,不敢相信地盯着表情極其扭曲的楊應龍,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楊應龍拔出手上的利刃——苗族特有的開山刀,然後再度縮進了屋裡,大聲對外面吼道:“江大人!咱們播州一向跟大明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今日如此做是何意啊?我播州既沒有肥沃的田地,又沒有什麼礦產,不知對大明有何用處?!”
朱一刀嘿嘿地笑了起來:“您就是聲名遠揚的楊應龍土司吧?播州對大明有沒有用處,只有皇上說了算!你我說什麼都沒有任何用處!你想把播州獨立於大明之外,想都別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勸你乖乖地讓山寨剩下所有人,放棄抵抗立刻投降!”這番聽起來義正詞嚴的說法並沒有打動楊應龍半分,他只是笑的極其絕望:“張伯南那個白癡!他真的以爲殺了我就能當大土司?!朝廷是不會放過咱們的!一個都不會!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矇騙巫師的!但是我告訴你,這播州,只有一個人能鎮得住場面,那就是我楊應龍!也只有一個人能掀起翻天大Lang,那也是我楊應龍!而不是苗族的笨蛋巫師!朝廷好狠的心思!我死,你也別想好過!你就等着播州大亂吧!我會讓你知道,朝廷拿回去的絕對不是平靜的播州,而是放出了一個魔鬼!它會讓你的大明徹底粉碎!就像我播州一樣粉身碎骨!哈哈哈……”
朱一刀冷冷地看着他,狠狠地放下了高舉起的手臂。
轟隆的爆炸聲突然傳來,天上落下了無數的佛朗機炮彈,猶如下雨一般把土司開會的草屋給轟了個粉碎!巨大的響聲在整個山谷迴盪着,在整個播州迴盪着!所有的苗人都驚恐萬分地望着那一片猶如蘑菇雲一般騰起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