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刀現在的想法很簡單,整軍備戰,這次的平叛行動很可能也有京師右所的參與。必須要做好準備才行,也是時候讓這些菜鳥們經歷經歷實戰了。不經歷鐵與血,他們就永遠成爲不了真正的軍人!不過大家的士氣還是很高的,連王石有的時候也經受不住這激情澎湃的場面,有點躍躍欲試,只是一看到小屁孩那戲謔的目光,頓時就委頓了下來。但他還是耐不住衆人的大力勸說:人家三寶太監當年是怎麼帶兵打仗的?他最受不得這句話,立馬二話不說換了衣服就衝上前去,跟着大家一起摸爬滾打。
在刻意地增加了貼近實戰的訓練後,傷亡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最危險的項目,就是在頭頂上不停地放着包住箭頭的弓箭,然後下面讓大家穿行過去,體驗體驗戰場上那穿越火線的感覺。在這個過程裡,所有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慄,雖然包住了箭頭,可看着那漫天的箭雨,心理上的巨大壓力還是讓極少數的幾個人受到精神重創!或多或少地出現了怕光,恐懼的精神病症狀。江飛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雖然他以前見過,但那些是在戰場上,並且這些人很快就死了,也不需要什麼處理,就地掩埋就是。
可是現在不一樣,朱一刀只好讓那些助理一對一的與他們交流,破除心理上的恐懼感。只不過成效並不大。王石這會卻表現出了與衆不同的一面,他建議朱一刀,在演習之前最好讓大家喝點酒,這樣可以壯膽。
這是個好主意!
這種精神病症狀立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絕大部分人都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嗷嗷叫地往前衝去,甚至嫌身上的鎧甲礙事,把帽盔和鎧甲都扔了赤膊上陣!他們彷彿就成了一架不知道疲倦不知道疼痛的殺人機器,非要把眼前的“敵人”給幹掉才行。於是朱一刀又多了一個擔心,這種辦法的副作用未免也太大了吧?!他到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爲什麼秦始皇兵馬俑前列的兵俑,都是身無鎧甲頭無頭盔輕裝上陣的了。這些人可以在酒精的刺激下變成不知死亡痛苦的尖刀!儘管他們傷亡會很大很大,九死一生,但只要有人衝進了敵陣,立刻就能爲後續的部隊打通道路。
難怪那些兵俑的小肚子都是挺起的,莫非就是因爲喝酒喝出來的?朱一刀想起了這個可能性,但是秦軍的那些作戰模式卻又給了他新的啓發,那就是比弓弩更先進的,火器的應用。他照搬了秦軍的作戰模式,把火器手置於騎兵的保護之下,在步兵之前,當面對大規模敵軍的時候先用遠程中程火器進行打擊,然後使用近程火器覆蓋射擊,最後步兵衝鋒,騎兵負責側翼。但在經過了幾天的演練之後,百戶們反應道,此陣法與戚繼光的鴛鴦陣有異曲同工之妙,非常適合陣地戰,只是機動能力實在太差,側面的防護能力太差,對地形的要求太高,具體實際的應用,還是要看客觀條件了。
不過這沒關係,老朱仔細地想了想,又專門挑出了一些人組成了突擊隊,這些人不是用來陣地戰的,而是當瞅準了對方在一霎那暴露出的弱點後,專門突襲用的!當它與騎兵配合使用時,那效果簡直不是一般地好!只是江飛卻提出了一個問題:錦衣衛要面對的不是大規模的正規部隊,更有可能是由農民災民組成的起義軍,面對毫無章法可言的無賴戰術,這種陣法是不是不能發揮出功用啊?老朱神秘地一笑,讓全軍以小隊的形式分散開,各自形成一個個的小組,各自爲戰,在兩個中隊對抗過之後,江飛欽佩地豎起了大拇指!這一招狠!對於這種亂民而言簡直是太好用了!
除此之外,針對播州那複雜多變的地形環境,極具少數民族特色的苗兵部隊,朱一刀讓大家重點地熟悉了一下。這人多就是力量大,五千“大軍”裡面竟然還有三個苗人!有他們帶着大家一起訓練,江飛和他心中大定。這些苗人當真就是天生的戰士!雖然楊應龍手下只有區區幾千苗兵,可他地盤裡所有的苗人都能夠做到下馬種田,上馬打仗!因此朝廷也許低估了楊應龍的實力,這十幾萬苗人若是真死心塌地地幫着他,大明至少也得準備十數萬大軍,才能把他徹底地消滅,而且一旦此人不死,那就真的可能爲禍一方!
江飛決定回京師一趟,把自己和朱一刀判斷出的情況跟萬曆做個彙報。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化龍帶回來了消息,卻是楊應龍決定歸附朝廷,並且已經派出了使者在與他接洽商談,歸附的具體細節。李化龍要求皇上既要做好打的準備,又不能輕易地出兵,一切以他的消息爲準。這讓萬曆很是惱火,要打便打,不打就不打,這算是怎麼回事?兵部的人更加惱火,既要做好打的準備,那就是糧草俸祿全部都要準備到位;又不能輕易地出兵,這誰知道要準備到什麼時候?!軍隊兵部倒是可以調集,可糧草的供應卻需要戶部的配合,可戶部怎麼會維持一支不打仗的部隊糧草供應?戶部最是惱火:太倉的糧草大部分在地震之後就分發的差不多了,山東的糧庫根本就是空的,河南的糧庫本身還要保證災民的最低需要;這個時候要是從江浙一帶調糧,不管是陸路還是水路,成本同樣極爲高昂!
在互相的扯皮中,這件事情就這麼拖了下來,究竟是打,還是接受楊應龍的歸附,朝廷頓時又開始熱鬧了。萬曆自己是傾向於接受歸附的,畢竟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兵部已經找過萬曆了,哭訴國庫虧空一直都沒有填補上,提前收的稅賦有相當一部分又給百官發工資了,剩下的大部分都用在了在地震中損毀宮殿建築的修復上,實在是窮啊!皇上至少應該從內帑裡拿出三百萬兩,兵部和戶部再想想辦法,說不定才能夠維持。
一聽又是要銀子,萬曆的頭又開始疼了。怎麼這些人成天盯着朕的內帑幹啥玩意兒?!這國庫再怎麼虧空,總不至於連一場像樣的平叛都組織不了吧?那朕要你們這些大臣是幹什麼用的?想想辦法嘛!趙志高的上書,徹底地打消了萬曆打算接受歸附的想法,他在奏疏裡說,接受了歸附,那朝廷就必須要對楊應龍表示出足夠的誠意,最起碼要幫他解決播州幾十萬百姓的吃飯問題,而且爲了安撫楊,還必須要賜給他更多的恩惠和銀子——這種人要的其實無非就是權力和銀子,都給他不就完事了麼?
趙志高本意是幫皇帝算賬,接受歸附還是很划算的,但是起了反效果。萬曆一聽,弄了半天接受歸附還得朕掏銀子?而且算起來還比打仗花的更多!這可不行!爲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土司,就得花這麼多的銀子,那還不如出兵打他算了!一勞永逸地解決不是更好?
就在相互的扯皮跟猶豫中,萬曆十七年十月到來了。
朱一刀這京師右所已經緊張了好幾個月,大家天天都在盼着,什麼時候才能得到出兵的聖旨。遺憾的是,盼來的卻是萬曆授予李化龍全權處理這件事的決定,那就意味着沒仗打了,楊應龍這個軟蛋打算投降了。沒意思,真沒意思。所有人高漲的情緒在一霎那就低落了下來。士氣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右所當然也逃不脫這個規律。朱一刀是看在眼裡急在心上,這麼搞下去,很快軍心都沒了。可不能這麼下去啊,他找到江飛商量,江飛也是無法可想,軍隊歷來最怕這種事情,弦不能崩的太緊,總要有放鬆的時候。
朱一刀跟江飛兩個人,再加上王石這個太監,三人在屋子裡研究了整整一天一夜,纔拿出個章程來:從今天開始,恢復到正常的戰備水平,輪流休息,明鬆暗緊;同時向皇上報告後,派出一支小隊,由那三個苗族錦衣衛帶領,直接殺奔到播州去了解刺探情報,這樣比起乾等李化龍的消息要主動了許多。同時對銀兩和糧草的要求都減到了最低,也不需要皇上的內帑出銀子了,右所自己就可以搞定。
萬曆拿到這份奏疏的時候心裡非常地滿意:還是這個朱一刀體諒朕,知道朕的難處在哪裡,也只有他才能真正地替自己分憂。這份計劃很不錯,讓右所軍士直接深入到播州去才能掌握到最直觀最直接的情報。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一幫子大臣吵吵了幾個月也沒吵出個名堂,還是朱一刀給自己想出了最好的辦法!就照着這個辦!
江飛不禁喜上眉梢,這下子終於可以帶隊出去練兵了!可朱一刀卻告訴他,你哪裡也不能去,下面那些軍官們才更加地需要鍛鍊,你就留在右所駐地陪着老子分析情報,具體的事情讓他們自行去決定!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達到練兵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