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賊餘孽，錫利羣島男爵，馬修·霍金斯？
亨利八世心中有些得意，這小辮子簡直太棒了。
最初，他確實是爲了確保自己的鉅額投資不被濫用。可惜，隨着這幫“特務”的工作深入。霍金斯莊園各種與時代格格不入的奇葩信息，反而成了主角。
公主可以決定王后的生活起居麼？沒有亨利八世的點頭，王后真的會搬家麼？
沒結婚的男人通常對生孩子這種事並不關心。但現在不同，因爲1510年1月，馬修還在家研究船隻模型的時候，凱瑟琳王后就流產過一次。
王后第二次發現懷孕是五月底，這就是馬修只見過王后一次的原因。
而亨利八世這次就相當謹慎了。
然後就在這時，他聽說了一個難以置信的信息～霍金斯莊園，幾年下來幾乎沒有嬰兒夭折，更沒有什麼農婦死於產褥熱。這在當地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很多人常說，糧食多了，人口就增長了。有沒有誰品味過其中的恐怖邏輯與驚悚細節？
對封建世襲制度極端重視的國王們，又怎麼可能沒條件和不重視後代的養育？
19世紀有人發現，越是喜歡去醫院的人，越是有條件請醫生的人，嬰兒死亡率與產婦死亡率，遠高於自然生產的農婦。
這真是一出滑稽的悲劇。滑稽在於，他們其實是掏錢請人弄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甚至肯定……還表示了感謝。
當時的人可能認爲，只要是“知識”，那就是對的。其實並非如此。其實現代也一樣，總有人認爲別人說的，教授的，就是對的。併爲之掏錢。
馬修雖然不想改變歷史，但他的存在的本身，就已經改變了歷史。除非他願意安心當一個自耕農，隨時小命不保的那種。
所以他進不去他曾經的府邸。因爲霍金斯莊園有一條就是這麼規定的～孕婦不見不接觸任何外人。
行走的瘟疫，能見麼？
亨利八世很理解這一條，因爲他大哥就是傳染了汗熱病而死的。上世紀黑死病期間，隔離意識就已經出現。
可謂久病成醫。
英格蘭在歷史上也是第一個在瘟疫期間頒佈隔離政策的歐洲國家。頒佈者～沃爾西紅衣主教。
就在這時，又一個侍從來報：“我的國王，我們又找到了一隻貓。您打算怎麼處理它？”
亨利八世隨口道：“這隻就養在王宮裡，別喂的太飽。記住，王宮裡任何人不得殺貓。”
侍從忍不住道：“我的國王，教會……”
亨利八世看了他一眼。
侍從立刻住口不言。
天主教認爲，黑死病是上帝的懲罰。所以他們不但不預防，還進行了“宗教範圍的屠殺”。不會有小可愛認爲殺的是老鼠吧？
宗教還認爲，貓是魔鬼撒旦的化身，竭力捕殺。導致貓在歐洲幾近滅絕。
所以連亨利八世想弄只貓來都不容易。小半年下來，真～只有小貓三兩隻。
接見“特務頭子”當然不會在大庭廣衆，亨利八世現在需要到前殿去。
他見到馬修的時候，他正在房間裡欣賞一幅畫。
看見這熟悉的背影，氈帽和呢絨大衣。亨利八世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這是我最滿意的一幅畫，你覺得怎麼樣？”
馬修：“這表情不對啊，畫的依舊這麼呆板。”
亨利八世笑道：“沒錯，我也這麼覺得，不過這幅畫上的我，似乎……”
他找不到詞了。
馬修：“正處於動態？”
亨利八世，手指一點：“說的沒錯，你你看這衣角，似乎正在隨風飛舞，這披風，就像有風正在吹拂。這史密斯長劍，好像即將刺向敵人……就是有點怪怪的，不過已經相當好了。”
馬修手背在身後，腳尖一踮：“不是有點怪，而是人在運動中，不會表情淡然，目光無神。應該是目光凌厲，甚至殺氣騰騰。說不定還有些猙獰。”
亨利八世不高興了：“殺氣騰騰？……猙獰？”
馬修嘿嘿一聲：“……啊不，應該是大義凌然，浩然正氣。”
亨利八滿意了：“這還差不多。說起來……這位畫師，…這次的太讓我驚訝了。如果表情能更好點，我似乎應該給他加點薪水。”
馬修：“這次來，我其實是有事……”
亨利八世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我值得信賴的男爵，伱不會是要回普利茅斯了吧？”
馬修走到椅子上坐下：“我的國王，上次我跟您提過的……格林威治鎮，您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亨利八世笑道：“我當然會同意………”
馬修頓時一喜。
“不過你得先交錢。”
馬修懵了：“……瓦特？”
“不不不，我的國王，難道您不應該進行一些投資麼？怎麼能反過來收錢呢？”
亨利八世奇道：“我幹嘛要投資？自由市都要交錢的。”
自由市很早就出現在英格蘭，有幾百年歷史了。都鐸王朝則把領主的自由市變成了一個“地方單位”。因爲大部分領主都領了盒飯。
馬修想了想，決定從另一個角度說服這個英格蘭頭號金主掏錢。
“我的國王，因爲傳統的自由市其實是封建領主的變種，我這個，與他們不一樣。”
亨利八世一聽就炸毛了：“你說什麼？領主？”
亨利父子一心加強中央集權，對於毫無忠誠可言的領主們天然就充滿不信任。聽見領主就條件反射。
自治自由市只有一些民兵用來維持治安，從軍事上來說，似乎毫無造反可能。可惜，城市的特點就是～天然會聚集財富。城市的地方代表充斥着議會。財富更是能收買購買武力，最終國王手無縛雞之力，被摘了腦袋。
有刀就有黃金並不是絕對的，這其實是一種假定～你有刀。其實……有黃金你纔能有刀。就算當強盜，也需要先掙幾個先令去買一把。這是僱傭兵大行其道的冷兵器時代。
馬修：“您恩賜的城市特許狀，授予他們一系列特權，其實就是一種封建契約。與領主們並沒有本質區別。”
“領主的領地，能出產的財富取決於領地面積。城市的領地……”
亨利八世聽到這裡，不由得說道：“最多幾英里而已……”
馬修嚴肅道：“不，城市的財富取決於貿易範圍，所以，上限可以看作無限。這與土地無關。”
亨利八世嚇了一跳：“無限？”
馬修隨口就說了個例子：“據我所知，胡椒產自遙遠的東方。土地產出的財富，可比不上這個。”
亨利八世暈菜了。他從未從這個角度看待自治自由市。
亨利八世呆滯片刻：“你說的自由市，跟他們有什麼不同？”
馬修：“創造財富的，是英格蘭人民。所以城市應該屬於英格蘭，而不是商人搞出的所謂地方議會。城市也不應該自治，官員也不用經過所謂的選舉，而是由國王任命。這樣才能保證城市屬於國家，而不是地方豪強。”
亨利八世驚奇的瞪大眼：“我來任命？就像總督？”
馬修：“類似吧，不過沒有總督那麼大權力，只是個市長而已。”
亨利八世覺得，這傢伙是不是腦袋壞了？他面色古怪：“……你有什麼好處？”
馬修笑道：“除了海關稅收，這座城市可以實行低稅率，最重要的是，土地現在是我的。”
亨利八世呵呵一聲：“既然市長是我任命，我爲什麼要實行低稅率？又爲什麼要惹毛倫敦的那幫人？”
馬修：“因爲您必須比他們的錢更多。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要把貿易渠道掌握在手裡。海關稅收看似省事穩當，但王室還要負擔國家運轉的費用。您越想有所作爲，就會越沒錢。”
亨利八世：“……讓城市自治，就是因爲可以剩下費用。”
馬修：“……分封，確實省事。”
亨利八世沉默了。他並不傻，一眼就看穿馬修架空倫敦，進而牟取利潤的打算。不過，城市權力歸國王，卻是個極大的好處。他完全可以做到“王權下鄉”。
馬修的自治自由市其實是封建制度的看法，並不是他杜撰。而是幾百年後某些研究者的觀點。他只是正好看過。拿來忽悠亨利八世正合適。
效果顯著，亨利八世只用了幾分鐘，就同意了馬修關於設立格林威治鎮的建議。
不過，具體的條款需要仔細研究，亨利八世決定親自上陣，再找些王室屬官參謀一下。這些人依附國王，顯然不會站到商人一邊去。
馬修反而無所謂，無論你怎麼研究，那塊地現在是我的。他要的是繞開倫敦的那些吸血鬼，在英格蘭人口最密集，財富最集中的地區搞內陸銷售。少了這一層盤剝，無論如何都是大賺。
不侵犯王權，是他的原則之一。
這是國王的家門口啊。最近的地離王宮不過兩公里。沒有國王支持，搞個屁啊。
亨利八世遲疑了一下：“難道我應該取消自治城市麼？這可能會導致混亂，甚至暴力反抗。”
馬修：“不能，這樣做是自己拿刀捅自己，正如您所說，他們現在還算忠心耿耿……”
亨利八世心想，見鬼，這傢伙怎麼每次都有一堆出人預料的見解。偏偏聽上去還很有道理？還好是個保皇派。
馬修：“您聽說過溫水煮青蛙麼？這種事，只能慢慢來。”
不料亨利八世說道：“你想不想提升一下爵位？然後去當個總督？”
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