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廢棄的倉庫,裡面除了一些老舊的黴物外,就只剩下還算結實的牆壁了。但是今天,就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一排排高檔轎車整齊的停在倉庫門口。倉庫裡面的垃圾雜物早已被清理乾淨,整個倉庫變得空蕩乾淨,空氣中甚至傳來陣陣香水味。
任洪軒穿着一身黑色的練功服,雙手自然垂在身體兩側,眼簾微闔,臉色像是一口千年古井,樸實沉寂,沒有絲毫波瀾。淡然的站在倉庫的一邊,身周全是一羣身穿白色練功服,腰繫黑色絲帶的壯漢,其中也夾雜着幾個衣裝革履的男女。
“任師傅,你這次一定要贏啊!”
“是啊!是啊!這次我們總館的名譽就全靠你了。”
那幾位貌似高層的男女此刻正一臉殷勤期盼的看着被圍在中央的年輕人,眼裡充滿了信心。周圍的壯漢也是複雜的看着那個此時的焦點人物,儘管對方看上去不到20歲,臉龐平平無奇,甚至還留着幾分只屬於青春的稚嫩,但是每當想起這個年輕人恐怖的實力,壯漢們內心都不由一陣顫動。
他們可沒忘記,當初正是這個年輕人!單槍匹馬,就館內所有黑帶以上的教練通通打敗……不!或許不能叫打敗,而是叫橫掃,因爲壯漢們清楚的記得,少年打倒他們時那雲淡風輕的表情,還有那絲毫沒有痕跡的衣服。
任洪軒並沒有理會周圍的聒噪聲,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全身的肌肉如同波浪般微微蠕動,內心無思無想,心神收攏,凝而不散。突然,人羣中的任洪軒像是感覺到什麼,雙眼突然睜開。幾乎與此同時,武館的大門轟的破碎,一股慘烈的氣勢霎時充斥館內每寸空間。
任洪軒周圍的人都感覺呼吸一窒,彷彿被一頭兇獸給盯上。衆人中只有任洪軒的呼吸依然平穩,擡眼看去,只見一羣同樣穿着練功服的人走了進來,當先一人一身黑色的布衣,臉上寫滿了風霜,身形較爲瘦弱,但是一雙眼睛卻是兇光大放,雙手的骨節粗大,而且全是厚厚的老繭,拳骨已經打平,若是練武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這個人是個拳法高手。
這時對面人羣中,唯一一個穿着西裝的年輕人快步走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張像是合同的紙張對着任洪軒道:“任師傅,這是生死狀,您簽了吧。”說着又拿出一張紙,對着任洪軒身邊的一個同樣一身西裝的中年男子道:“這是我們的合同,如果任師傅輸了,你們這家跆拳道館以後就是我們的了。”
中年男子冷哼了聲,伸手接過紙張,大筆一揮簽下自己的名字並按了手印,嘴裡冷嘲道:“別太自信,別到時候輸了,那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哈哈哈,我們知道任師傅的厲害,但是你認爲我們會沒有準備,就冒然向你們下戰書嗎?”年輕人有些狂放的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自信。轉頭看向黑衣武師:“付師傅,就拜託你了,只要你贏了,你兒子的病我們絕對會治好,還會給你們1千萬。”
“1千萬就算了,我只要你們把我的兒子治好。”黑衣武師冷冷的看了眼面前的年輕人,頓時讓他臉色一白,眼中閃過一抹怒意,但是臉上卻是陪笑着再三保證。
“比武開始,以一方認輸或死亡結束。”倉庫內,其他人早早的退到了邊緣處,眼神緊張的盯着中央的兩個人。擔任裁判的是一個跆拳道黑帶壯漢,一臉嚴肅的宣佈了簡單之極的規則後,整個人彷彿受驚的兔子般跑到一邊。
“付師傅,我們倆原本無冤無仇,但是卻要在這裡一分生死。唉,這一戰不論輸贏,國術又少了一個好手啊。”任洪軒看着對面的黑衣武師,眼中並沒有敵視,也沒有仇恨,更沒有戰意,有的只是一抹濃濃的悲哀和感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生死有命,出手吧!”黑衣武師眼中冰寒,淡淡吐出一句話,隨即脖子一豎,頭顱昂起,雙手微微張開,雙腿微微起伏。整個人彷彿就要凌空飛起,雙拳鑽成鶴嘴,整個人活像一隻展翅欲飛的仙鶴,看着對面的任洪軒開口道:“詠春!付柏成!”
“付師傅這手詠春拳白鶴形已經深得精髓了。”任洪軒真心讚了句,隨即腰背一拱,全身一陣劈啪作響,雙手如同虎爪探出,高聲道:“任洪軒,練得武功雜七雜八。太極、形意、八卦都會點兒,付師傅小心了!”
黑衣武師也不說話,右腳一墊一蹬,整個人如同大鵬展翅撲向任洪軒,兩隻拳頭像是兩個鋤頭向任洪軒啄來。
迎面撲來的狂亂氣流讓任洪軒汗毛一炸,原本稍顯瘦小的手臂瞬間膨脹,手上筋絡脹起,兩條手臂變成了紫黑色。整個身體前撲,如同猛虎撲食,雙拳帶起一陣狂風砸向黑衣武師。
黑衣武師眼睛一眯,眼中的精光刺得周圍其他人的眼睛生疼,手腕微微轉動,拳頭如同鑽頭扎向任洪軒的手腕。任洪軒腳步一頓,雙拳猛然收回,腰部用力,身體轉動,像是輪着一柄大錘,速度陡然急速增加,帶着呼嘯的拳風重重砸在黑衣武師的拳背上。
黑衣武師身手絕對是頂尖,雖然被任洪軒突然增加的速度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在任洪軒的拳頭砸到他手背的瞬間就已經反應過來。眼中閃過一抹笑容,因爲在他看來現在任洪軒力氣用老,身體根本無法做出動作。
右臂往外一側,想要撥開任洪軒的拳頭,左拳狠辣的戳向任洪軒的脖子,手臂上肌肉炸起,骨骼發出“格拉格拉”的聲響,拳頭處泛起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浪。可以想見若是這一招戳到任洪軒的脖子,毫無疑問會將任洪軒整個頭顱砍下來。
但是下一刻,黑衣武師的左拳卻猛然停頓下來,渾身巨震,嘴裡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形頓時萎靡了下來,整個人如同一灘軟泥般癱倒在地,絲毫不見剛纔的威猛。
掙扎着支撐起上半身,一雙暗淡的眼睛死死盯着任洪軒:“怎麼可能,我們同是化勁巔峰,你的太極震勁兒怎麼會一擊就將我……嗚~”說到最後又是噴出一大口鮮血,甚至還能看到快快內臟的碎片。
任洪軒低垂着眼簾,走到他身前輕聲道:“那是因爲我已經將自身氣息收斂於體內…這就是抱丹之境!”
黑衣武師昏黃的雙眼聞言陡然精光大放,突然暢快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國術有你這等天才,傳承有望!傳承有望啊!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說到最後聲音已經細不可聞,艱難的伸着右手,五指張開,彷彿要撫摸什麼東西。突然他的動作一頓,身體癱倒了下去,臉上帶着濃濃的眷戀,但是圓睜的眼中徹底沒了生機。
任洪軒沉默的蹲下身,右手拂過黑衣武師的眼睛,將他雙目閉上,低聲道:“放心吧,你家人的生活還有你兒子的病,我會負責照顧好的。”
黑衣武師彷彿聽到任洪軒的話,臉上的表情竟然逐漸放鬆下來,變得十分安詳。
“任洪軒勝!”裁判激動的宣佈了結果,他是任洪軒一方的人,現在自然高興。不光是他,倉庫邊上之前和任洪軒在一起的人也都是紛紛傭兵慶賀。
而另一邊,黑衣武師的那幫人則各個像是霜打得茄子,失魂落魄的看着黑衣武師的屍體,怎麼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尤其是最先領頭的那個年輕人,看向任洪軒的雙眸中更是充滿了陰毒與恨意,看起樣子好像恨不得將任洪軒生撕了似的。
任洪軒沒有去管年輕人那怨毒的目光,在他心中年輕人連讓他提防的資格都沒有,走到跆拳道館一方那位中年西裝男子面前,看着對方欣喜的面容,心裡不受控的產生一股難言的怒火。攥緊了拳頭將火氣強壓下,冷冷道:“我答應馨兒的已經做到了!從此我們兩不相干!”
“啊?別……”中年人臉色一變,像是要挽留,但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神情陡然複雜起來。幽幽嘆息出聲,中年人臉上的喜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沙啞着嗓子道:“算了,你走吧!走了也好。你放心,那個武師的家人我會讓人照顧好的。”
任洪軒眼神莫名的看着這個此刻暮氣藹藹的中年男子,好半天嘴裡才吐出一個字來:“好。”說完轉身朝倉庫外走去。
“爲什麼要殺了他,之前9場比賽你都沒有殺人。”中年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以爲他和你一樣?不殺他?他會認輸?”任洪軒腳步頓了下,微微撇頭諷刺道。說完也不看中年人的臉色,頭也不回的走出倉庫。
……
一片新建的墓葬羣,它坐落於一座被羣山環繞的小山上。周圍青山綠水、鳥語花香,一排排造型小巧精緻的墓穴正靜靜的挺立在這裡,潔白的外壁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彷彿把墓地的死氣都給趕跑了似的,讓來拜祭的人臉上都少了一分悲傷。
在小山丘的一角,這裡正佇立着一座新墳,大大的墓碑上沒有刻下一個字,只有一張2寸的小照片貼在墓碑上方。照片裡是一個大約二十歲許,臉上掛着溫柔笑容的漂亮女孩。
任洪軒靜靜的站在墓前,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快3個小時。突然,他輕輕的伸出雙手,他的動作很小,好像怕驚着女孩的沉睡,手掌慢慢貼在墓碑上,任洪軒昂首閉上了雙眼……
“你好,你也是新來的學生嗎?我叫文宣馨,是你的學姐。”依稀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滿臉通紅卻強裝鎮靜的模樣……
“哇,你會武術嗎?居然能一下把鐵鏈拉開。”女孩滿眼驚奇的看着面前的男孩一臉淡然的將鎖死的自行車鎖給拉斷,嘴巴微微長大,那嬌憨的模樣深深印在了男孩的心裡……
“咯咯咯……哇哦~軒哥哥,再跑快點兒。”街道上,男孩抱着女孩如同一陣風般奔跑着,空氣中撒下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女孩喜歡讓男孩抱着她跑,每當這時她的眼睛就會笑眯成月牙兒,神情溫柔的看着男孩。而就因爲這份笑容和注視,男孩經常傻傻的跑到收不住氣,全身氣力全泄纔會停下來……
潔白的病牀上,曾經那美麗的面孔如今卻是血肉模糊,只是嘴角依然殘留着一分溫柔的笑,空氣中迴盪着女孩最後的低語:“軒哥哥,別怪我父親。”
男孩呆呆的坐在牀前,手中握着女孩漸漸冰冷的纖手,男孩只感覺自己的心也冷了,被一層厚厚的寒冰包裹了起來。房門“砰”的打開,一箇中年男子穿着正式的西裝站在門前,看着他那梳得油亮的頭髮,男孩心中的殺意前所未有的劇烈。
“嘭”的站起身,腳下的地板都微微龜裂,男孩雙目不知何時已經變得赤紅如血,滔天的殺氣在心中翻滾,彷彿將要破籠而出的猛獸。可是手掌上那抹冰涼卻是讓他硬生生將殺機壓了回去,冷冷的走到雙目無神的中年男子面前:“我答應了馨兒,我會幫你十次!你好自爲之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淚,悄悄從眼角滑落。低下頭,看着墓碑上的相片任洪軒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馨兒,你看你軒哥哥多沒用,上次來說好以後不哭的……放心吧,我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哭了!”說話間,臉上的淚水卻依舊滾滾而下。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彌補生命的遺憾嗎?想體驗真正的幸福嗎?……”墓碑上,原本空無一字的表面,忽然一個個方正的字跡憑空出現,最後字幕最下端還出現了兩個方框,裡面分別寫着“Yes”和“No”。
任洪軒驚訝的瞪大了雙眼,不過下一刻,他的雙眼陡然眯起,一抹寒光乍現,一股直衝雲霄的殺氣從他體內爆發出來,那森冷的殺氣猶若狼煙之柱,使得墓地的溫度都彷彿突然低了不少。
渾身寒毛炸起,右手握拳,帶着淒厲的風嘯聲擊向面前的墓碑。“不可原諒!不管你是誰,絕對不能原諒!”任洪軒的右拳突然變得通紅如血,竟然脹大了一倍,狠狠的捶在了墓碑上。但或許是任洪軒心裡下意識的祈願,他的右拳正好砸在了那個“Yes”的選項上。
墓碑並沒有如同任洪軒想象中被捶的粉碎,只見在他的拳頭接觸到墓碑時,墓碑表面居然泛起了陣陣如同波浪般的漣漪。緊接着一道光芒從墓碑上射出,任洪軒絲毫沒能做出反應便被光束擊中。下一刻,任洪軒整個人突然詭異的消失在原地,隱約中,任洪軒彷彿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子,努力吧!掙扎吧!讓我更加的享受!作爲獎賞,在你平安的活過我送你去的世界後,你的小女朋友我會還給你的。哈哈哈……”
而就在任洪軒消失後,墓碑上的字跡也詭異的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那依舊嶄新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