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一個很尋常普通的現象。
一個普通人死了,親戚朋友爲其舉行葬禮,前來默哀送行。
一個稍微有名氣的人死了,除了親戚朋友,還有慕名而來的人。
一個英雄死了,會是一個隆重的葬禮,人們敬畏英雄的偉大,於心裡,誠心誠意爲英雄送行。
葉梓死了,大蛇丸爲他立了一座衣冠冢,沒有人知道,只有他一個人。
他站在墳前,一捧鮮花,靜放在墓碑之前。
生命這般脆弱,這種念頭,再一次在他的腦海裡涌現。
天空如湛藍的寶石,清澈蔚藍,白雲悠悠浮動,陽光怡人溫暖。
忽有一陣遠風而來,吹過寂寥空蕩的墓園,吹起大蛇丸漆黑的衣襬,和那長髮。
風略冷,是遠風,也是雨風。
這種風,往往先一步到來,緊隨其後的,會是大片的陰雲。
大蛇丸沉默看着墳墓,他經歷過至親的生死離別,遭遇過太多同伴的死亡,見識過很多人爲生死離別而悲傷痛哭,所以他對葉梓說過很多次:別死了。
可還是死了。
“你從何處來,又想到何處去?”
寂寥的墓園之中,響起一道低語。
風,倏然變大。
遠方湛藍的天空,一股黑線慢慢涌現,那是成簇的烏雲,以一種很快的速度飄了過來,沒多久,溫馨的陽光便被烏雲所遮擋,天地,在這一刻暗了下來。
墓碑旁,有一株剛冒出頭的嫩芽,被吹來的風,壓得不能喘息。此前歡快的蟲鳴鳥啼,在這一刻匿跡無聲。隨着風聲而來的,是大片的葉子,被風捲動着,落往整齊有序的墳墓之上。
滴答!
一顆偌大的雨珠,突然從空中落下,砸落在葉梓的衣冠冢之上。
大蛇丸擡頭,長髮被風吹得舞動起來,他看着沉悶陰暗的天空,眼中浮現出絲絲縷縷的憂傷。
你說蛇是冷血動物,怎會懂得憂傷?
離別之際,再多不捨,也只能以沉默迎接,此時,加上了一場雨。
雨,突然傾盆而下,在天地之間,急促的拉上一道幕簾。
大蛇丸的身影瞬間被大雨籠罩,而他,在滂沱大雨之中紋絲不動,遠遠看去,身影漸漸模糊。
地面之上,水汽漸起,形成一層淡淡的水霧,掩蓋着墓碑前的鮮花,無數的雨珠砸落在鮮花之上,將其打得支離破碎。
那道被雨勢籠罩的身影,轉身慢慢離開。
木葉小白牙死了。
這個消息突然間傳開。
村子裡的每一個人,似乎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簇擁的名氣,究竟能帶來什麼效應?那麼,惡名呢?
當消息傳開之後,村子裡的街道小巷,紛紛議論起這個話題。
“那個吃人的怪物死了啊?”
“是啊,聽說是執行任務失敗,被巖忍所殺,真是大快人心。”
“死了也好,一想到他在村子裡,我就渾身不舒服,吃人這種事情,想想就心冷。”
“沒錯沒錯,最近有好幾個孩子失蹤,我一直懷疑就是他乾的,現在他死了,以後可以安心多了。”
“哈哈,我都不允許孩子獨自一人出門,弄得孩子很有意見,現在好了,可以放心了。”
“喂,你知道嗎?那個吃人的怪物是大蛇丸大人從外面帶回來的,聽說是一個戰爭餘孤。”
“原來是這樣,當初爲什麼要收留下來呢?”
“誰知道呢。”
玖辛奈走在街上,目光似乎失去了焦距,她就這麼,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也聽着從村民口中傳來的話語。
他不叫吃人的怪物,他有名字,叫做葉梓。
葉梓是爲了村子在執行任務,是爲村子犧牲的。
爲什麼,你們可以這麼肆意的用言語去攻擊他,哪怕他已經不在了。
爲什麼,你們可以這麼理所當然的,將污名冠在他身上。
戰爭餘孤,你們理解那種痛苦嗎?爲什麼要用這種幸災樂禍的語氣。
夠了啊…!
玖辛奈忽然停下腳步,用力握緊了拳頭,憤怒的情緒從心底涌現出來,瞬間遍佈全身。
悲傷和憤怒摻雜在一起的神情,使她的臉龐失去了花色,略微扭曲着,痛到了深處,怒到了極致。
“請你們…尊重下死者,可以嗎?!”
洶涌的淚水,從眼中絕堤而出,擁有一頭深紅色長髮的女孩,站在街道中央,那憤怒的目光,掃向了目光所及之處的任何一個居民。
議論的聲音,在這一刻休止,人們望向了她。
漩渦玖辛奈,木葉的上忍,和波風水門同期,也是綱手大人的弟子,爲很多木葉忍者治療過,在村子裡,名聲雖無水門響亮,卻也是不差。
她,怎麼…說出這種話來?
那眼淚,是爲了那個吃人的怪物而流的嗎?
所有人一致認同的觀點,不會因爲玖辛奈說出那句話而有所不同,也不會就此停歇,而玖辛奈以憤怒的目光掃視着他們,所引發的後果,不可能會是認同,反而是深深的不解。
“他不叫吃人的怪物,他是葉梓,他死了,是執行任務死的,是爲了村子而犧牲的。”
淚水,像是開了閘的堤壩,涌出落下,浸溼了腳邊的土地。
“他不是吃人的怪物,他救過大家,是英雄,可爲什麼,你們可以這麼輕鬆的,去貶低一個本應該被尊重的人?”
情緒,像是繃緊的橡皮筋,葉梓的死亡,令橡皮筋啪的一聲崩斷。
“所以,請你們,尊重下死去的人,可以嗎?!”
聽着居民對葉梓的議論,加劇着心中的悲傷,玖辛奈用一種憤怒的語氣,來反駁着這些人的認知。
隨後,她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子,慢慢蹲了下來,將臉龐深深埋入手臂之中,無聲哭泣着,來宣泄這無處安放的悲傷。
人們看着憂傷的玖辛奈,投以冷漠的目光。
因爲這憂傷,是針對葉梓的,那個在他們眼中,是一個吃人怪物的葉梓。
便在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他擁有一頭標記性的金黃色頭髮,在衆多居民驚異的注視下,無聲的走到玖辛奈的面前。
水門蹲了下來,視線與玖辛奈深埋在雙臂之中的腦袋平齊,他就這麼靜靜看着她,眼中浮現出憐惜,他緩緩伸出手,頓了頓,猶豫了片刻,便收了回來。
他多麼想在這一刻,將玖辛奈擁入懷中,可是,他知道玖辛奈不會接受他的安慰。
他看着這般悲傷的玖辛奈,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要怎麼樣,才能贏過一個已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