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居酒屋一遊

12月的木葉,街道上掛滿了一個個精緻玲瓏的紅燈籠。

年尾事忙,家家戶戶都在籌備即將到來的新年。

冬季的陽光溫柔得似一層薄霧,飄浮在村子的上空。

天色明淨,日色如金。

居酒屋內,臨窗的桌子上有白色熱氣冉冉飄出。

剛溫好的清酒醇香四溢,在鼻尖縈繞久久不散。

相對而坐的是兩名年輕女子,相貌姣好妍麗。

一個黑髮紅眸,眉間微蹙,似有愁緒少許。

一個棕發黑眸,笑意嫣然,神色坦蕩如常。

店內有酒客頻頻回望,卻無人上前搭訕。

那處靚麗的臨窗角落裡,酒香中混雜着女子的輕聲細語。

“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千雲,我們還未成年……”

“安心啦,紅。我跟着綱手大人來過很多次了。”

“可是要是被發現的話……”

“不會被發現的,這可是我最拿手的幻術。而且,紅不是以幻術第一名從忍者學校畢業的麼。”

一名高大的年輕男子進入店內,朝着臨窗的那張桌子徑直走去,步履從容不迫。

來人長着黑茬茬的絡腮鬍子,嘴裡叼着根香菸。

目光炯炯地掃了桌前的兩名女子一眼,他連招呼都不打便擅自坐下。

千雲不滿,正準備出言怒斥,卻見他身體向前一傾,壓低聲音說道:

“你們膽子真大,居然跑到居酒屋來了。紅,千雲。”

兩人一驚,警惕地看着他。

那五官,那神情,和她們頗爲熟悉的一個少年異常相像。

眨眨眼睛,夕日紅頓時恍然,連忙捂住剛想驚呼出聲的嘴,同樣壓低了聲音:

“阿斯瑪!”

男子咧嘴一笑,算是默認。

見狀,千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了幾聲後笑道:

“你的變身術很不賴嘛,阿斯瑪。”

猿飛阿斯瑪笑着摸摸腮邊的鬍子。

“你們的幻術也很不錯。”

五米遠的吧檯邊,之前猶豫不定是否要過去搭訕的幾名男子,羨慕地看着先他們一步行動的鬍子青年,紛紛扼腕嘆息。

所以說,豔遇往往是留給敢於行動的人吶。

雖然這道看似美麗的風景不過是幾個孩子之間的玩笑。

街道上有小販的叫賣聲,冒着熱氣的板栗和玉米香噴噴的格外誘人。

小孩子嘻嘻哈哈地邊跑邊鬧,緊跟在身後的父母故意板起一張臉,眼中的慈愛如何也掩蓋不住。

居酒屋對面的電影院,勾肩摟腰的情侶進進出出,若無旁人。

一身綠色緊身衣的少年,倒立着從窗前經過,嘴裡嚷着“青春就是繞着木葉倒立行走一百圈!”

齊肩慄發的少女,提着一籃子的茄子,笑眯眯地往家裡走。

帶護目鏡的少年,大喘着氣依舊不停地奔跑,口中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一定要讓卡卡西那傢伙回來後對我刮目相看!”

倒是跟在少年身旁的那個小小少年,突然停下來朝着居酒屋裡的三人笑了笑,才重新快跑追上自家哥哥。

僞裝成大人的三個小鬼愣了愣,面面相覷,心中暗道着“小止水果然不得了啊”,卻依然一臉淡定地碰杯喝酒。

陽光斜射入屋內,藏進杯中的清酒裡,剎那間流光溢彩,宛如一道小小的七彩光譜。

吶,虹之國的彩虹,不知道是否也像這樣一般瑰麗如珠寶。

眼神專注地凝視着白瓷酒杯的女孩,在那一刻究竟想到了誰。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千雲眸光一閃,低呼了一句。

“啊,糟糕!”

擡頭看向同桌的兩人,一臉緊張。

“我忘記帶錢了,你們帶了嗎?”

兩人本想趁機取笑一番,各自摸摸腰包後均是臉色一變。

“糟了,我也沒帶……”

默契的異口同聲。

未成年的小孩喝霸王酒。

這下當真是屋漏逢下雨,悲催至極。

三人開始商量對策,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被否決掉。

憑這三個未滿十歲的小鬼,衆目睽睽之下,估計是不能安然逃出居酒屋的了。

難道他們未來的一世英名就要在今天交代於此了麼。

垂頭嘆氣了好一會兒,千雲認命地擡起頭,頓時怔住。

窗外有個少年,銀髮黑眸,大半張臉被遮在面罩之下。

他雙手插在褲袋中,大概是感覺到了女孩熾熱的視線,偏頭回望了過來。

“卡卡西……”

“啊哈,得救了!”

青年模樣的阿斯瑪高興地朝少年揮揮手。

夕日紅也從無錢付賬的困境中鬆一口氣,轉頭問千雲:

“卡卡西今天回來的?”

女孩搖搖頭,自少年出任務後便沒再聽到關於他的消息。

銀髮少年顯然也看到了那三個大了一圈的青年男女,微微睜大了眼睛,眼角抽了抽,擡頭望天。

然後淡定地轉過頭,視若無睹地慢悠悠往前走。

居酒屋內的三人幾乎吐血。

阿斯瑪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千雲軟綿綿地趴在桌子上,半邊臉沐浴在溫暖的光圈下。

一雙大眼耷拉成死魚眼,語氣裝模作樣的悲涼。

“果然男人都是薄情的生物啊……”

夕日紅撲哧一笑,看着面前的女子猶如一隻哀怨的小狗,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隨即遭到抗議,語調幽怨而婉轉。

“我不是小狗。”

不一會兒,青年阿斯瑪勾着一名銀髮青年的肩,興高采烈地走了回來。

卡卡西雙手抱臂,神色間很不甘不願。

他剛完成任務回來,爲什麼要爲那喝霸王酒的三個人付賬啊。

面罩上的兩隻死魚眼掃過臨窗的兩名女子,視線落到千雲身上時不輕不重地瞪了她一眼。

鞍馬千雲立刻坐直賠笑。

——肯定又是你的歪主意。

——卡卡西你回來了啊天氣真好呵呵呵。

“我說,你們也陪她一起胡鬧。”

此時此刻,有錢的就是老大。

夕日紅和阿斯瑪訕笑着聆聽教誨。

千雲左手撐着下巴,耷拉着腦袋,不思悔改地翻了個白眼。

光滑的額頭被人重重地彈了一下。

怒瞪過去,下一秒就因銀髮青年的一句話敗下陣來。

“留你下來洗酒壺好了。”

“……”

千雲默默流下兩條寬淚。

結賬的時候老闆盯着銀髮青年看了許久。

左思右想後恍然大悟,指着他說:

“小夥子看起來真像旗木家那小鬼吶。”

說着,目光在其餘三人之間流連了一會兒,面帶疑惑。

“說起來,你們也很眼熟啊,在哪見過呢……”

四人神色一僵。

“多謝款待!”

千雲推着卡卡西,阿斯瑪拉着夕日紅,近乎狼狽而逃。

阿斯瑪:“卡卡西你這面罩也太好認了。”

夕日紅:“說不定摘下面罩大家反而不認得你了。”

卡卡西:“……明天有中忍和新晉下忍的實戰練習,我的對手是你們兩個。”

千雲:“……”

夕日紅:“……”

阿斯瑪:“……”

跑出一段路後,四個冒牌的成年人變回乳臭未乾的小鬼。

受過專業訓練的未來精英忍者步伐穩中有序,還有閒情談笑自若。

拖後腿的千雲早就累得半死,後面一半路程幾乎是被卡卡西拖着跑。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女孩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急促喘氣。

“太沒用了。”

某天才居高臨下地鄙視道。

夕日紅彎下腰,給她拍背順氣,滿臉關切。

“沒事吧?千雲你平時鍛鍊太少了,以後每個週末和我一起修行好了。”

想到夕日紅那不算輕鬆的修行計劃……

千雲站起來擺擺手,乾笑兩聲。

“其實我平時也有修行體術的。”

銀髮天才眼皮一擡。

“哦?什麼時候。”

……做夢的時候。

好吧這個笑話不好笑。

鞍馬千雲當然沒膽子對某個天才說這種話。

再幹笑幾聲,討好似的轉移了話題。

“卡卡西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纔。”

“待會兒來我家吃飯吧。”

女孩興奮地一把扯過少年的手臂。

“既然平安回來了,要好好慶祝一下吶!”

卡卡西的死魚眼不以爲然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平平。

“有什麼好慶祝的,大驚小怪。”

千雲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陽光把她的臉部輪廓氤氳得模糊不清。

還未長開的清秀面容在這一刻彷彿褪盡了平日的孩子氣。

怎麼會是大驚小怪?

身爲忍者的卡卡西已經習慣了以任務爲主線的生活,當然不覺得從一場任務回來有什麼值得在意的。

可是千雲並不。

自從那年母親沒有在任務結束後回來,她就知道並不是所有的離別都有重聚的一天。

這個年紀尚小的女孩,比誰都要清楚,不是每一次的等待都能換回所念想的人。

卡卡西不在的這三個月裡,她有時也會想,如果那少年和她母親一樣一去不回,她再想念又能如何,再傷心又能如何。

渺小如她,其實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吧。

所以當少年平平安安地站在她面前時,心中的愉悅是用任何語言也表達不了的。

——要珍惜每一次平安回來的機會吶,卡卡西。

這纔是她最想對他說的話。

可惜這些,少年都不知道。

正如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在他遠離村子的那段日子裡,有個女孩每天趴在閣樓的窗臺上,望着蘋果樹旁的老練習場發呆。

日曆上用紅筆劃掉的一個個日期,自他離開的那日開始。

而在木葉另一頭的天善宅,齊肩慄發的少女每天爲他打掃臥室,心心念念着要是有一天他能把這裡真正當成自己的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