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藍月她上吊啦!”
“你說什麼!”楊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瞪着唐姐大吼一聲,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她在哪裡!”
屋子裡的其他人也都蹭地站起身來,齊刷刷地看向唐姐,被撞的葉子擰着眉頭開口想罵人的,聽到唐姐的話之後也是怔在當場。
“就在對面教職工樓的樓頂!”唐姐指着職工樓的方向。
唐姐的話音剛落,屋子裡的人都奪門而出,楊颯衝在最前面。我趕緊去追楊颯,這時候,平時鍛鍊的效果顯現出來了,很快就把其他人甩在後面,但楊颯跑得太快,我在出門時又被其他人又擋了一下,沒辦法追上他了。教職工住宅樓與我們所在的教學樓隔着大坪相對,楊颯的辦公室在三樓,我下到一層時,楊颯已經衝進了對面樓房的樓梯間了。
“只怕來不及了。”我心裡在暗暗叫苦。
“不得了啦!藍月上吊啦!藍月自殺啦!”唐姐淒厲的聲音在校區內迴盪,馬上引起一陣騷動,正在上課的老師和學生都跑了出來。
樓梯間的頂部,通往樓頂平臺的木門敞開着。我衝出門外,站在平臺上左右一望,馬上就看到了令人驚恐的畫面。這棟樓有東西兩個單元,相距十米左右的西頭樓梯間的雨檐下,懸掛着一個女人,溼漉漉的長髮沿着青白的臉龐兩側傾瀉下來,懸在空中的身體微微搖晃。在悽風冷雨中,這樣的場面顯得詭異異常,陰森可怖。
楊颯已經衝到了離上吊的人只有兩、三米遠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擡頭看着眼前的懸屍,身子不停顫抖。他緩緩地朝前拖動着步子,靠近懸吊着的女人。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叫:“楊校長!別過去!”但他似乎根本就聽不到我的喊話,還是慢慢地繼續前進。
身後又有人從門內衝出來,差點將站在門外的我撞翻。我趕緊回身張開雙臂:“停下!都停下!不要過去!”硬生生將衝上樓頂的人攔了下來。衝上樓頂的人看到眼前的畫面,也震住了,人人臉色慘白,滿臉驚恐,聚在樓梯間外的平臺上呆呆地看着。
楊颯終於在懸屍下停了下來,“噗通”一聲跪倒在雨水中,雙手抓住懸屍的雙腳,爆發出撕心裂肺地叫喊:“藍月!藍月呀!……嗬嗬嗬……”
“啊!是藍月……”
“真的是藍月!怎麼會這樣?”
“是啊,藍月怎麼會自殺?”
“不會是因爲招生的事吧?”
“壓力太大了,老闆娘也受不了了……”
“怎麼可能?別胡說!藍月是那麼有主見的女人……”
“就是!看上去比校長還堅強呢……”
“太慘了,真是可惜……”
“可不是,年紀輕輕就這麼走了,真是作孽呀。”
聞訊趕來的人越來越多,但都不太敢靠近懸屍,將樓梯口擠得滿滿的,指手畫腳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我在人堆裡看見劉熙,他正望着懸屍的方向發呆,就對他說:“劉熙!劉熙!打電話,先報警!”劉熙這才清醒過來,哆嗦着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開始撥打報警電話。
我對其他人說:“大家先別過去,免得破壞了現場,一切等警察來了再說。”
“會不會還活着?要不要先放她下來?”孟桐輕聲地問。
“就是,就是,先把人放下來,這樣吊着,太慘了……”人羣裡有人附和着。
“不可能還活着了。她吊在雨檐下,淋不到雨,可她現在全身的衣服都溼透了,應該是被飄進去的雨打溼了,這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做到的。”我解釋道。
葉子穿着高跟鞋也歪歪扭扭地上來了,扭頭看到懸屍,“啊”地一聲就癱坐在雨水中。孟桐連忙過去將她扶起來,攙着她走回樓梯間裡,靠着欄杆蹲下來。幾個老師主動充當起維持秩序的工作,攔住大夥不再向前。
看大家慢慢地都安靜下來了,挨挨擠擠地站在雨檐下,我朝小周使了個眼色,轉身冒着雨朝懸屍小心地靠近,儘可能注意腳下,別踩到什麼物件。小周猶豫了一下,面露難色,但最後還是跟着我朝屍體走去。
我走到楊颯的身後,他的情緒已經失控,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哀嚎,跪在地上用手使勁地拍打地面,激起一陣陣水花。
“校長,節哀順變吧。”我將手搭上楊颯的肩頭,試圖安撫這位剛剛失去妻子的男人。
楊颯卻將肩膀用力一甩,將我的手給甩開,猛地站起身來,張開雙手抱住懸屍的雙腿就往上頂,像是要把懸屍放下來。
我趕緊攔住他,用手抓住他的雙臂:“別急着放下來,等警察來了再說!”
“滾開!”楊颯的眼裡噴着怒火,對着我狂吼:“人都已經死了!還讓她這麼掛着,你還算是人嗎?”
“正因爲人都已經死了!更要保護好現場!查清死亡的真相啊!”我用更高的聲調厲聲呵斥着這位幾近瘋狂的漢子。
“不要你管!滾開!”楊颯衝我狂吼着,轉身雙臂一掄,甩開我的控制,回身又朝懸屍不管不顧地伸出了手。
我急忙往前張開雙臂攔在他身前:“不要啊!你冷靜一點!”
“冷靜你媽個頭!”楊颯的臉完全扭曲了,淚水混雜着雨水,加上被雨水打溼的長髮和大鬍子糾結在一起,面目更是猙獰可怖。他不再將手伸向懸屍,而是掄起右拳朝我的面門狠狠地就是一記衝拳。
我右手劃了道弧線往上一格,格住楊颯的前臂,順着他的前臂回捋緊緊扣住他的手腕,左手前探叉住他的腋窩,隨即左腳前插,跨到他的身前,右手往後一帶,左手朝前一推,腰腿就勢一擰!乾淨利落的擒拿動作。楊颯瞬間就失去了重心,身體往前猛撲,“啪”地就被我放倒在地上!
我曲起左膝跪壓在楊颯的腰眼上,防止他猛然轉身,雙手死死摁着楊颯,不讓他起來。楊颯被我按住,掙了幾下沒掙脫,就用左手拍打着地面,口裡放聲大罵。漸漸地,楊颯放棄了抵抗,終於不再掙扎,埋頭在雨水中低聲地嗚咽,渾身不住地抽搐顫抖。
我扭頭看向另一樓梯間口,只見他們個個張口結舌地望着我和楊颯,都被這突發的變故驚呆了。我朝他們喊道:“劉熙、老孟!你們兩個過來幫個忙!”劉熙和老孟這才驚醒過來,急忙小跑着過來。
“校長的情緒不穩定,你們先扶他下去休息一下吧。”我把楊颯從地上拉起來。楊颯經過剛纔的一番折騰,似乎耗掉了所有的精力,軟塌塌地像一堆爛泥,精疲力竭地喘着氣。
劉熙和孟桐一左一右,將楊颯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攙架着楊颯走向靠我們這邊樓梯間的門。這扇門跟另一側樓梯間的門不一樣,是不鏽鋼面板的防盜門。劉熙握住拉環用力拉了一下門,沒拉開,又推了一下,也沒開,門鎖上了。
“鑰匙呢?你有鑰匙嗎?”劉熙問老孟。
“我又沒有鑰匙。”老孟回道。
“怎麼不走那邊樓梯間?”我問他們。
“這下面就是校長的家,他就住在這個單元的頂樓。”
“哦,那……樓梯間的鑰匙在誰那裡?”
孟桐問楊颯:“老楊,鑰匙放在哪裡?”
楊颯閉着眼睛垂着頭,有氣無力地呻吟着:“口袋裡。”
孟桐在楊颯的身上摸了幾下,從他的褲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試了幾片,打開了樓梯間的門,然後和劉熙扶着楊颯走進了樓梯間。
等他們走進了樓梯間,我這纔開始仔細地打量懸屍現場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