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揭曉答案了,心情既興奮又無比緊張。正胡思亂想着,透過圍牆看到外面有車燈的光亮在慢慢靠近,最後,停在了鐵門外面。
車燈熄滅之後,很快就遠遠地聽到鐵門被推開然後又關閉的聲音,不多時,鐵門處有人打着手電筒穿過空地,筆直地朝機井的方向走來——他的目標異常明確。
我們大氣不敢出,全神貫注地盯着那人的一舉一動。來人越走越近,微弱的星光下,那人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很快就來到了離我們不遠的機井旁。現在,還能依稀看到來人的手上提着一樣東西,看形狀很像鋤頭。
來人在機井旁停了下來,四處張望了一下,將手電筒朝機井裡面照去。明顯地,手電筒的光柱抖動了一下,來人往後急退一步!他顯然發現機井已經變了模樣!
“不許動!”張偉大喝出聲!隱藏在四周的刑警聽到號令一躍而起,朝那人迅速地圍逼過去,七八支強光電筒同時亮起,從各個角度將來人牢牢地圍在中央!
那人被驚得渾身一抖,腳下一個趔趄,手中的電筒和鋤頭都掉落在地,雙手舉在眼前遮擋刺眼的強光。
“陳老闆!好興致啊,這麼晚還出來勞動!”張偉粗獷的嗓門又沉又悶,如同從罈子裡傳出來的聲音。
眼前的這個中年人,正是青雲房產的董事長——陳建!
在刑警的包圍中,陳建慢慢放下擋着臉的手,神色慌亂臉色慘白,白裡泛着青。他緊閉雙脣,眼睛眯縫着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死死盯着發出聲音的張偉的方向,一聲不吭。
“怎麼?就不認得了?”張偉冰冷的語氣。
陳建擡起手擋了擋光線,凝神看了一會,終於開口了,微微帶着顫音:“你是誰?光線刺眼,看不清。”接着,他眯眼朝左右看了看圍着他的刑警,半晌才說,“怎麼?打劫?”聽語氣似乎已經平復了慌亂的心情。
“你就裝吧!看你能裝到幾時!”張偉大聲命令,“銬上!”
“憑什麼!”陳建大喝一聲。
“憑什麼?你自己還不清楚嗎?銬上!”
兩名刑警上前熟練地將陳建的雙手用手銬銬上,口裡機械地大聲念着:“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六章第六十一條的規定,對你……”陳建沒有反抗,口裡卻喊道:“告訴我,我到底犯了什麼法……這是我的磚廠,我到我自己家裡走走也犯法嗎?我要見我的律師!”
張偉朝前走了幾步,來到陳建的身前,他揮揮手讓把住陳建雙臂的刑警鬆手退後,然後直視着陳建的眼睛說:“現在你看清楚我是誰了?”
陳建微仰着頭點了點:“知道,望城區刑偵支隊的大隊長——張偉嘛,今天上午才見過。”
張偉點上支菸,又將煙盒遞給陳建:“抽嗎?”陳建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抽出一支慢慢叼在脣邊,用戒備的眼神盯着張偉。張偉給他點上火,放緩語調說:“別緊張,好好想想,你犯沒犯法,我說的不算,但我們都知道,你自己的心裡最清楚。”
陳建默不作聲地低頭抽着煙,眉頭緊鎖着,腦海中大概在飛速地估量形勢,終於,他似乎打定了主意,擡頭看着張偉冷冷地說:“我不清楚。”
呂昭走上前去,對張偉說:“要不,我們先回警局?”
張偉搖搖頭:“不着急,我們今天在這裡先談談,讓陳總好好想想,可能在熟悉的地方,陳總更容易想起一些不想想起的東西。”他回頭對刑警說,“去兩個人,把辦公室的燈光佈置好,我們和陳總到辦公室裡好好聊聊。”
磚廠的辦公室很快就佈置好了,幾盞臨時照明燈,將房間照得通明透亮。刑警們守在屋外,張偉和呂昭各在一張辦公桌前坐下,對面靠牆擺了張椅子讓陳建坐了,他面無表情地盯着身前的地面,只有鼻尖上密密的汗珠顯露出他內心的緊張。
我和小周也被張偉、呂昭邀請進入了這間臨時的詢問室,坐在了呂昭的身後。
房間內的氣氛很沉悶,默默地坐了一會,張偉起身將陳建手上的手銬給打開:“今天不是正式詢問,我們輕鬆點,就當做聊家常。”他將手銬“啪”地扔在桌上,“你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想到什麼說什麼。”
陳建揉了揉手腕,伸手又示意張偉想抽菸,張偉給他點上煙,陳建吸上一大口,吐着煙霧微微冷笑着說:“我到現在還雲裡霧裡莫名其妙,能說什麼?”
“看來你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那好,我給你提個醒,你的二弟陳晨,死在桃花小墅,你總知道是怎麼回事吧?”
“你開什麼玩笑?這事我當然知道啊。”
“你知道是誰殺了陳晨嗎?”
“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不是說,是熊偉做的嗎?”
“呵呵,”張偉笑得莫測高深,揹着手在房子裡慢慢踱着步子,“是啊,熊偉這小子恩將仇報,真是可恨吶。”他走到陳建身前,又俯身盯着陳建問道,“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偵查案情,追蹤兇犯,是你們警察的事,幹嘛問我?”陳建說完,慢條斯理地吞雲吐霧,看都不看張偉一眼。
“那我問你,三更半夜你到磚廠來是做什麼來了?”
“這是我的磚廠,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嗎?還有,我還沒問你們的呢——你們擅自進入我的經營場所,是做什麼來了?”陳建斜眼看着張偉,臉上的表情漸漸驕橫起來,似乎已經準備好了,意圖抗爭到底。
“我們來磚廠,就是專程來等候陳總你的呀!”張偉逼視着陳建。
陳建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眼神兇狠地盯着張偉:“那你們等着,我要告你們!”
“看樣子,你是想頑抗到底了?”張偉回到桌前坐下,沉默片刻,突然一拍桌子,“老實說!你來這裡是幹什麼來了!”
“我來填井啊。”
“爲什麼要來填井?”
“爲什麼?你這問題問得好奇怪。”陳建不屑地瞅了張偉一眼,“你們明天要借用我的場地做防暴聯合演習,我晚上在家忽然想起這裡有個機井是沒有封閉的,擔心在明天的演習中有人不注意失足落井造成意外,就連夜趕來打算把井填了。”說到這,陳建停了下,身子朝前探出,盯着張偉說,“我一番好意,難道,這也錯了嗎?”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倒要感謝你纔對了囉?不過,你手下那麼多人替你辦事,這樣的體力活你又何必親自扛着鋤頭來呢?隨便叫個小弟來做不就成了?而且,如果你擔心出意外的話,給我們打個電話就行了嘛。”
“這我倒是不懂了,張大隊長,麻煩你告訴我,哪條法規上規定了,我不能參與體力勞動?原來,勞動是犯法的呀?”
“哼!”張偉冷冷地哼了一聲,“勞動並不犯法,但藏匿罪證便是犯法!”
“你說的我怎麼全不明白,”陳建滿臉的迷惑,“填一口廢井就是藏匿罪證?這是哪門子的法律?”
“你真不知道?”
陳建瞪着呆滯的目光看着張偉,慢慢地搖頭:“不知道。”
“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那口井下面,埋着熊偉的屍體!”
陳建渾身一震,雙眼瞪得溜圓,似乎大吃一驚般張大着嘴失聲問道:“熊偉?你是說,熊偉死在那口枯井裡?”
我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陳建的表演如此逼真,如果不是做了充分的準備,還真會讓人懷疑自己是否冤枉了他。
張偉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好整以暇地說:“難道你真的忘得乾乾淨淨了麼?”
陳建“噌”地站起身來:“張隊長!我一忍再忍,你可別得寸進尺!有話就明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會殺了我自己的司機嗎?”
張偉擡起手朝下虛按一按:“坐下,坐下說,別激動嘛。”看着陳建氣鼓鼓地坐下,他又接着說,“對你而言,連親兄弟都可以殺,再多殺個司機有什麼要緊!”依然是不冷不熱的語氣。
“你!你胡說!”陳建似乎被徹底激怒了,又“噌”地站起身來,“你血口噴人!我……我不跟你說,我……我要見律師!”
“不用這麼緊張,稍安勿躁嘛,我們這不是閒聊麼?你要見律師,自然會讓你見的,放心好了。不過,見律師之前,咱們先聊聊也沒什麼吧。”張偉拿起一瓶礦泉水遞給陳建,“來來,喝點水,我們繼續聊聊。”陳建卻撇過頭去,坐回椅子不再理會張偉。
張偉見陳建不接他的水,也不勉強,回身將水放到桌上:“既然陳總不願意說,那……呂隊,就麻煩你代陳總說說吧。”
呂昭清了清嗓子,接着說:“陳總事務繁雜不記得熊偉死在枯井裡了,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死在枯井裡的另一個人?”
陳建低垂着頭一動不動,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雙脣抿得鐵緊,彷佛呂昭說的事跟他毫不相干。
呂昭見陳建沒有反應,啞然一笑:“既然陳總不配合,那麼好吧,我就來給你們講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