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和小周直接來到胡毅的公司，他卻不在。
迎賓臺後的美女用略帶歉意的口吻說：“胡總喜歡晚上做設計方案，早上來得稍晚，一般是十點左右纔來上班。你們看，是等等呢，還是……”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才8點40，這一個多小時該怎麼打發？現在這個時間段很尷尬，茶館咖啡廳都沒有開門，就算開了門，這麼早就去傻坐着，只怕也會被人認爲是神經病。我有點後悔沒有事先給胡毅打個電話了。
“霍先生！”熟悉的充滿熱情的聲音。
我扭頭一看，果然是劉和。他笑嘻嘻地走過來：“怎麼一大早就到公司來啦？家裡的裝修就準備開始做了嗎？”
“是劉和啊！還沒有還沒有，我們來找胡毅商量點別的事。”
“他來得晚。”劉和熱情地將我們往裡面帶，“沒事，先裡面坐坐，我陪你們聊聊天。”轉身又招呼迎賓的美女，“美女，麻煩倒兩杯茶來。”
劉和帶我們來到客戶接待室坐下，我問道：“你今天沒去別墅那邊？”
“去，對完帳就去。這些天有點忙，上個月的工程量還沒覈實的，我今天來找工程部把工程量覈對一下。”
“原來是來對賬的。快對完了吧？”
“還早呢，數據剛交給工程部，沒那麼快——計算工程量最繁瑣了，最快只怕都要算兩個小時。”劉和從迎賓小姐的手裡接過茶杯放到我們面前，“你們找胡總什麼事？我能幫上什麼忙不？”
我和小周對視一眼，稍稍沉吟一下：“確實有可能會請你幫忙。”我不太確定跟劉和講暗訪的事合不合適，但想到如果真要實施我們的計劃，說不定還是需要他安排工人做這事的，索性跟他先說說，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真的？”劉和有些興奮，起身將會客室的門關上，又將椅子挪到我身邊坐下，壓低聲音說，“是不是幫你查案子？”
我點了點頭：“也算是吧。”劉和更是來了興致：“算我一個！你太牛了，上次發現大梁裡的秘密的事，真是神了，我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說吧，需要我做些什麼？”
沒想到，我在無意中居然收了一個粉絲。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將打算暗訪夢園會所的計劃簡略地跟劉和說了。
聽我講完之後，劉和皺着眉頭想了一會，說：“利用空調管道啊……行倒是行得通，不過……”正在這時，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了，胡毅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笑道：“嗨！奇了怪了，霍莘你近來蠻悠閒的嘛，一大早就跑我這喝茶來了。”他又帥氣地笑着朝小周揮揮手，“嗨！美女！見到你真高興。”小周羞澀地低頭笑了笑，算是迴應。
“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找你，是有事情要請你幫忙的。”我站起身來。
“哦？”胡毅上下打量着我，“奇怪，你能有什麼事請我幫忙？我只懂搞設計，可你又看不上我的水平，上次你的新房搞裝修，還是找李胖子做的設計，也沒見來找我啊。”
我歉意地笑笑：“嗐，不是裝修房子的事，是別的事情。來，先坐吧，我慢慢跟你說。”
“靠你！你果然看不上我的設計！”胡毅嬉笑着走到我對面瀟灑地坐下，“既然不是裝修的事……真是好奇啊，你能有什麼事要找我幫忙的。”
等胡毅坐下，我看着他認真地說道：“我想做個暗訪，需要你幫忙。”
胡毅眯縫起雙眼，揣度我話裡的意思：“暗訪？你做暗訪……我又能幫上什麼忙？”他給我的感覺是那種既好奇又戒備的神情。
“這事，還真得請你出山才行，我自己搞不定。”
胡毅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他遲緩地說：“看你這麼鄭重其事的樣子……你不會是……想去暗訪夢園會所吧。”
我笑了：“你果然還是那麼聰明，不用我說明就知道我想幹什麼。”我俯身在桌上盯着他，“怎麼樣，夠刺激吧？”
胡毅卻依然枯着眉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將視線從我臉上移開，投向窗外的虛空，半晌沒有說話。
“想什麼呢？這一單要是做成了，不知道能揪出多少大人物呢！怎麼樣，入夥不？”
胡毅卻搖了搖頭，依然看着窗外緩緩說道：“同學中，都說算你最聰明，照我看來，不見得啊。”
“論聰明，誰也比不過你啊。再說，我還沒把計劃跟你說呢，怎麼就說我不聰明瞭。”胡毅的反應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呵。”胡毅輕笑一聲，“不是說這個。”他迴轉頭來看着我，“我問你，假設暗訪成功了，夢園會所完蛋了，那些揮霍民脂民膏的大人物們也遂你所願都落馬了……那麼，我呢？”
“你？”
“是啊，我呢？我們的公司呢？”胡毅盯着我語氣緩重地說道，“你難道就沒想過，我們公司每年要從陳氏兄弟手上拿到上千萬的項目？那可是幾百萬的利潤啊。你就沒想過，他們要是做不下去了，我們公司也要跟着遭受損失啊。”
“……”
“這事，你找任何人幫忙都行，可……就是不應該來找我。”
如同迎頭被冰水澆了個透心涼，我突然無話可說，瞬間覺得自己真的好笨好蠢，這麼簡單明瞭的道理都沒有想到，就冒冒失失地跑來自討沒趣。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呆坐片刻之後，我站起身來：“好吧，這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那……我們就不打攪了。”
“真的不能幫幫我們嗎？”是小周在向胡毅發問，她的神情有點怪異，臉上泛着紅暈。
“對不起啊，小周美女，這事，我真是愛莫能助。”胡毅表示遺憾地搖了搖頭。
“難道，你心裡就只有利益，沒有一點點正義感？”小周依然不甘心地問道。
“正義感？”胡毅似乎在咀嚼着這個名詞，“我當然也有啊……我還支援過貧困學生吶。可是，你們說的這個事情關係到我們公司每年幾百萬的利潤吶。我們公司這麼多員工，都要吃喝拉撒，如果公司賺不到錢，到時候誰來可憐我們？”
“不說了，走吧。”我拍了拍小周的肩膀，小周欲言又止，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霍莘，”胡毅在我身後說道，“你要去暗訪夢園，我不能幫你，請你理解，對不起。我也不會去攔你，你的工作就是做這事的。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你們要小心。”
“謝謝，知道了。”我點點頭，和小周離開了湘雅公司。
“真沒想到，胡毅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副駕駛座上的小周眉毛擰到了一塊，滿臉的失望。
我呼出口氣，拍了拍方向盤：“沒什麼啦。這事怪我，事先沒考慮到這一層。站在胡毅的角度，也是可以理解的。企業都是靠業務吃飯的，我們這麼做，無形中是砸了他們的飯碗了，換誰都只怕難以接受。”
“那，暗訪的事怎麼辦？”
“這條路行不通，那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吧。”可說實話，我的心裡現在卻很糾結，好不容易制定的計劃還沒起步就這麼夭折了，這種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讓人格外難以接受。
“現在，我們去哪？”
“老闆安排我們這幾天跟蹤報道桃花小墅的案子，你說，我們還能去哪？”我拿起手機給呂昭撥打電話：“你在哪個警局？”
“望城區。”
“我過來了解一下案情進展情況可以嗎？”
“好的，你來吧。”
我開車向望城區警局駛去，一路上，不時聽到小周不均勻的鼻息聲，似乎還在調整鬱悶的心情。車子駛過湘江二橋時，手機鈴聲響起，我按下藍牙：“哪位？”
“我是劉和。”
“哦？劉隊長，找我有事？”
“是啊……”劉和猶豫了一下，“你剛纔說的暗訪的事，還打算做嗎？”
聽到劉和這麼問，心裡隱隱升起一絲希望，但經過剛纔的教訓，我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剛纔你也聽到了，有難度啊。怎麼？你有什麼建議？”
“如果，你們還打算繼續做的話……能不能算我一個？”
“算你一個？你就不怕業務受影響嗎？”我試探着問道。
“怕！怎麼會不怕？嗬嗬。”劉和憨厚地笑着，“我一年到頭不停地跑裝飾公司，就是爲了多拉些業務啊。不過，這個事情，我覺得你們說的有些道理，不能只看錢。再說，我也不是隻掛靠湘雅裝飾一家公司，我在好多家裝飾公司都是掛了號的。”
“如果是這樣，那太好了。謝謝你！”
“不用謝，我覺得跟你一起做事，肯定會很帶勁！只是，如果成功了的話，別把我捅出去就行了，否則，我以後接業務就難了。”
“行！當然沒問題。那麼，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電話裡不方便，什麼時候有空，我們碰頭再說吧。總能想出辦法的。”
“好好！”我和劉和約定，晚上他收工之後來報社和我們一起商量。
我把和劉和通話的內容告訴小周，小周低聲地嘀咕說：“你看看，一個包工頭的覺悟都比他高！”我忍住沒敢發笑，小周這丫頭，今天的表現有點不正常，不過心裡有種感覺怪怪的，她越這樣，自己卻覺得越開心。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我看了看屏幕，是呂昭打來的：“呂昭？”
“嗯，我現在不能在警局等你了，有新情況，我要馬上去青雲大廈。”呂昭的語氣聽起來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