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霍景湛，被聶汐強行拉走，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上了一輛車。
車內，顏非也在。
她一見到霍景湛臉上的淤青，就冷笑一聲：“活該！”
霍景湛坐在後座，不吭聲，眼神暗沉。
聶汐開車，駕駛出醫院停車場，輕嘆口氣，溫和的說：“湛哥，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叫芊墨的女孩子，但你不能因爲得不到，就想毀了她。”
霍景湛目光倏然一利，從後面森森的盯着聶汐。
聶汐似乎毫無所覺，依然說着：“這些年，遠哥一直在幫你。如果沒有他，你可能早就又窮又落魄的死在美國。他是你的恩人，可你卻這麼對待他的女兒。”
霍景湛周身散發着冷冽的煞氣，卻什麼都沒有說。
顏非暗自驚疑，在他耳邊低聲道：“怎麼？你對那個蘇遠有恨意？”
霍景湛沉默。
顏非是聰明玲瓏的人，知道此時不便多說，閉嘴沒再多問。
霍景湛沉默良久，許久之後，突然冒出一句話：“我恨我自己。”
……
醫院頂樓，是空中花園，即使是冬天也滿目翠綠。
只不過，有些寒冷。
冷風吹起兩個男人的衣襬，霍景銳點了支菸，遞給霍老爺子，自己也點燃了一支。
兩個年紀相差幾十歲的男人，面對而立，沉默的抽菸。
過了片刻，霍老爺子吐出一個菸圈，才沉重的道：“阿銳，有一件事，我幾十年都沒有向人提起。但今天，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
霍景銳異常的敏銳，反問道：“阿湛曾說過，你年輕時做過什麼孽事。指的是否就是你要說的這一件事？”
霍老爺子點頭，竟有幾分難以啓齒的難堪：“你們都以爲我此生只愛一個女人。但其實，在認識你們奶奶之前，我風流浪蕩，和不少女人有過關係。”
霍景銳深抽了一口煙，在
菸絲嫋嫋中，盯着霍老爺子已老邁卻仍英朗的面容：“爺爺，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在外面有私生子？”
霍老爺子一噎，好半晌說不出話。
一支菸抽到底，他扔掉，用鞋底踩滅，才接着說：“很多年以前，有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雖是戲子，卻清高驕傲，引得無數男人競相追逐。而我，就是其中一個。”
他轉身靠着扶欄，遙望遠處的天空，聲音似乎縹緲，“那時候我年輕好勝，只想成爲唯一一個獲得她芳心的男人。最後，我確實做到了。但不久之後，我遇到了你們的奶奶。我才發現，欲和愛，是不同的。我想回頭，想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於是我和那個女人提出了分手。”
“她不肯？”霍景銳站在霍老爺子身旁，兩人同樣高大，只不過老爺子的背脊已被歲月壓得有一絲微彎。
“不，她是一個真正有傲骨的女人。我給了她一筆錢，她沒有收，第二天，她就在戲園消失了。有人說她投河自盡了，也有人說她遠走他鄉了。”霍老爺子回憶起久遠的往事，不禁深深喟嘆，“後來，有個相熟的藥鋪掌櫃告訴我，她曾經去抓過安胎藥。不知她是抓給自己用，還是給戲園子裡別的戲子用。總之，在那之後，就沒有人見過她。我也從未有過她的絲毫消息。”
“那麼，你是懷疑……”霍景銳在腦中把各種線索聯繫起來，一張迷網般的拼圖漸漸清晰，彷彿能夠拼湊出一個極可能的真相。
霍老爺子轉臉看他，面色凝重：“我相信你也已經起了疑心。阿湛三番四次針對蘇丫頭腹中的胎兒，除非他真是天生變態，否則他與其花這麼多心思精力去籌謀這個，還不如直接搶人。說什麼因愛生恨，我看不像。他這些年流落在外，遭遇了什麼，認識了什麼人，我們並不清楚。說不定……”
“說不定，當年爺爺你真有一個私生子。”霍景銳接着他的話，冷冷說，“在你們那個年代，一個戲子大着肚子，生活艱難，也許最後流落風塵，過着迎送往來的貧賤日子，靠
出賣肉體賺微薄的錢養大兒子。那個兒子，恨你拋棄了他母親，恨你致使他母親淪爲伎子，所以成年後開始處心積慮報復。”
被他編故事似的說，霍老爺子驀然大驚，彷彿想到什麼，脫口道：“難道，當年你爸爸的事……”
霍景銳心底暗涌起伏，面上仍冷靜，說：“爸爸當年外出工作，被人暗算，中了槍，又吃過迷情藥。才導致他一路逃到農屋，支撐不住倒下，半昏半醒間強佔了阿鷹母親，生下私生子。從二十多年前的這件事開始，恐怕就已經是有人在背後擺弄。”
霍老爺子越聽越心驚。
雖然這些猜測，都是他們揣度過無數回的，但一旦出口，震驚度截然不同。
“阿銳……”霍老爺子幾乎是哀絕心痛的看着他，“如果這一切猜測是真的，那麼蘇丫頭應該叫我一聲爺爺。親爺爺。”
霍景銳的雙手猛地握拳，眸色堅硬森寒，決絕地說：“不會！她不會是你的孫女！這些猜測，你不準泄露半句，不能讓她有半分疑心！聽到沒有？你要是敢讓她知道，別怪我從此以後不認你這個至親！”
“阿銳，你別這麼固執。如果真是最壞結果，現在抽身或許還來得及。”霍老爺子自己心中都在顫抖。
萬一驗DNA結果證實，蘇丫頭是他親孫女，那麼她就該叫阿銳一聲“堂哥”。而她腹中的孩子，該叫阿銳“舅舅”。
這太可怕了！
他絕不能任由事情如此駭人的發展下去！
“抽身？”霍景銳脣角勾起，弧度冷厲，“你是指，我把墨兒腹中的孩子打掉，拋棄她，讓她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驚悚的破碎人生？這就是你口中的抽身？”
“如若不然，還能怎麼辦？”霍老爺子悲哀的搖搖頭，“讓我先取血和她驗過DNA，再來討論該如何吧。在有結果之前，我不會告訴她，不會告訴任何人。你放心吧。”
霍景銳緊握成拳的雙手負在背後，指節泛白，他眸底瞳色漆黑一片，翻涌着駭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