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屋內暖氣十足,落地玻璃窗外雪花翻飛,看上去很美。
蘇芊墨看到幾個黑西裝男人在雪中行走,監視剛剛到達的一個男子。
男子撐着一把黑色大傘,護着身邊的一個銀髮老婦人。
“他來了。”霍老爺子看着外面,突然眯起眼睛,“那個婦人是……”
霍景銳也望出去,同樣覺得眼熟。
片刻間,霍景湛和老婦人一起入屋。他俊臉含笑,狹眸卻是幽深難辨,玩世不恭之中另有深沉的氣息。他往前走了一步,喚了聲:“爺爺。”
霍老爺子雙目如銅鈴,狠狠瞪着他:“孽障!”
霍景湛無所謂的聳聳肩:“我還肯叫你一聲爺爺,你以後死了也該瞑目。”
他說着大逆不道的話,霍老爺子的暴脾氣一下子上來了,掄起柺杖就要砸過去。
他還沒動手,已有一道人影迅猛無比的衝上來,一把扭住霍景湛的手臂,冷喝:“單挑!”
衝上來的正是阿鷹。他目光憤恨,尖銳濃烈的怨憎再無遮掩,大聲說道,“當着大家的面,我若是打死你,或被你打死,都各自負責!你敢不敢跟我單挑?”
霍景湛甩開他的手,嗤道:“我爲什麼要跟你單挑?你母親的死,不關我的事。”
阿鷹怒笑:“你以爲我會相信你?”
他不再跟他廢話,直接一拳揍過去!
霍景湛伸手格擋,沒有還手,阿鷹卻毫不領情,橫掃一腳攻他下盤。
霍景湛右腿的槍傷反覆未愈,被他一腳踹中,痛得悶哼一聲,瞬間就有鮮血滲出褲管。
阿鷹並未停手,接連攻擊,招招狠辣,有一種要赤手空拳打死他的狠勁。
霍景湛不得不還手,兩人赤身肉搏猛烈的打起來,周圍人都聽見他們拳頭交擊的砰砰聲。
那種聲音,聽着都覺得肉疼。
蘇芊墨盯着霍景湛的腿,看他褲管越來越溼,鮮血順着他的腿滴到地
上,猩紅刺目。
不知是不是血腥氣味散開的緣故,她覺得有些頭暈。
“墨兒,你怎麼了?”霍景銳雖關注着打鬥的兩人,但並沒有忽略她的異狀,“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就是有點暈血。”蘇芊墨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點。
激烈纏鬥的兩人還在持續,阿鷹出手兇猛,拳拳打向霍景湛的致命部位。
他爲母報仇的心如烈火熊熊燃燒,難以熄滅。霍景湛腿上有傷,行動上不那麼迅捷,吃了好幾次虧,尤其是打中胸口的那一拳,讓他頓時喉頭髮甜,眼前花了兩秒鐘。
蘇芊墨看着越發難受,她按了按抽疼的太陽穴,腦海中倏然掠過一個畫面——更年輕一些的Ray,受傷流血……
畫面迅速切換——Ray在打電話,氣急敗壞,怒吼着:“不!不可能!我和她不可能是……”
蘇芊墨頭疼欲裂的閉眼,往沙發後面靠去。
她是又回憶起當年和霍景湛相識的片段了。
總覺得有最關鍵的一幕被她漏掉。
那一塊至關緊要的記憶拼圖,到底是什麼?
“墨兒?”霍景銳在她身旁,代替她的手,輕揉她的太陽穴,“是不是頭疼?想到了什麼?”
蘇芊墨閉着眼睛深呼吸,做完三次,才睜開眼,對他淺淺一笑:“突然暈了一下,現在好多了。”
這時,那位入門一直安靜的老婦人厲喝一聲:“夠了!都停手!兩個親兄弟爲什麼要打得這樣你死我活?真相根本不是你們所以爲的!”
阿鷹動作一頓,霍景湛趁機撤退,閃到一邊去。
霍老爺子此時已經認出了老婦人,開口道:“袁夫人?你不是移民加拿大,不再回國了嗎?”
老婦人面色一緩,斂去剛纔的疾言厲色,雍容笑道:“霍兄,好久不見。”
霍老爺子對她很客氣,回以笑容:“能再見故人真是一大樂事,請坐。只是今天我有些家事,需要閉門處理……”
老婦人擡了擡手,止住他的話:“
正是因爲你們的家事,我纔回到這個傷心地。當年阿媛去世後,我就發誓不再回來了,沒想到……唉!”
阿媛是霍老爺子愛妻的閨名,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有人說出這個名字,心中不禁無限感慨,跟着嘆了口氣:“阿媛已經走了七年,我卻還苟活着。”
老婦人是霍老夫人生前最好的朋友,幾十年的深厚交情,勝過親生姐妹。她嘆息着道:“都怪我當年移民倉促,竟讓最重要的一樣東西遺漏在國內老宅。霍兄,你這個孫子的毅力實在驚人,花了整整七年的時間,找到連我自己都沒察覺的東西。”
她拿出一支錄音筆,說,“這是當年有一次我和阿媛聊天時錄下來的。我平日有用錄音筆記錄心情的習慣,那日剛好把錄音筆放在衣服口袋裡,沒想到是開着的,恰好把對話錄了下來。”
她把錄音筆的開關打開,霍老夫人的聲音緩緩響起。
纔剛剛聽到幾個字,霍老爺子的眼眶就瞬間溼潤了!
生死相隔,此生再不能相見。
這在記憶中盤旋不去的熟悉聲音,今日重現。
錄音裡是霍老夫人和袁夫人的對話,開頭是閒聊,後面慢慢談到霍氏繼承權的事。
霍老夫人說:“其實我更屬意阿湛這孩子。雖然霍家百年來的習慣是長兄爲大,但我和誠哥結婚時,他立下一份協議,由我將來決定哪個孩子繼承霍氏產業。可惜我兒子不爭氣,唉……”
停頓了一下,霍老夫人繼續說,“還好我這兩個孫子都很有出息。阿銳智商極高,阿湛手腕玲瓏。我並無偏心,只不過霍家百年基業,不得不慎重。阿銳小時候情性乖僻,患過自閉症,我怕他以後萬一受到打擊,承受不住。阿湛則更強大一些,我覺得他能笑對這個世界。”
錄音筆裡的聲音在播放着,屋內每個人都寂靜無聲。
蘇芊墨把霍景銳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與他十指緊緊交扣。
被自己至親的人否定,不知道他心裡是否刺痛。
在她心裡,他纔是最強大的那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