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的直覺和判斷沒有出錯,孫悟的這番話至少有百分之九十是可以相信的。
首先來說,他所描述的事件和時間都與事實相互對應,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很難編的這樣完美。其次,出於對我們的忌憚,他曾經在之前做了周密的部署,綁架季玟慧等人也應算是重要的一環。所以在他的心裡,或許從未想過會在如此平等條件下,進行推心置腹的一番長談。也就是說,他沒有道理在事前就絞盡腦汁去編造這樣一套冗長的謊言。因此,就算此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將謊話編得天衣無縫。
綜上所述,我可以暫且認定孫悟所說的內容基本真實。如此一來,許多留在我心中的謎題,也就可以從他所給出的信息之中得到解答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回過頭去看了看站在遠處的高琳。因爲在此人的身上,我一直都保留着兩個想不通的環節。
第一個,按照孫悟的描述,高琳早在抵達新疆之前就已經變成了血妖之體。但爲何她在九隆王城的腳下,會同樣產生了中邪的症狀?當時我們一羣人渡過浮橋,剛一來到城下的樓梯處便同時受到了魘魄石的影響。直到我們離去之時才偶然發現,原來在第一節石階的下面埋藏着一個魘魄魔石,若不是山峰崩塌,也不會從石階的下面顯露出來。那麼,在最初到達城下之時。高琳的反應是因何而來?
第二個,自從與高琳等人匯合之際起始,一直到高琳從我們的眼前偷偷溜走。在這樣長的一段時間裡,對血妖氣味極其敏銳的大鬍子爲什麼始終都沒能發現高琳的異常?直到最後在血池大洞中。大鬍子才終於察覺到了高琳所具有的血妖之氣。如今,大鬍子卻能在第一時間就明確指出高琳的身上帶有妖氣,這兩種極端的現象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秘密呢?
我並沒有急着跟孫悟說話,而是將他講的全部內容又重新在腦子裡面過了一遍。過了良久,我才長嘆一口氣擡起頭來。
隨即我轉頭問孫悟說:“我們在新疆的全部經過,你都瞭解的一清二楚吧?”
孫悟知道我是有事要向他取證,便眯着小眼點了點頭。
我繼續問道:“高琳在古城的腳下假裝中邪。這件事她有沒有告訴過你?”
孫悟點頭答道:“你記性還挺好,這樣的小細節都沒有忘掉。不錯,她的確是說過,當時她意識到你們因爲魘魄石的影響而失去了神志。但由於她體內本身就含有魘魄石粉,所以對魘魄石的磁場不會再產生其他反應。她本以爲這是搜查你們的最佳時機,趁着你們出現幻覺的這段時間,可以將《鎮魂譜》以及你脖子上的魙齒都一舉拿下。”
說到這裡,他忽然擡頭看了看正在替丁二療傷的大鬍子。微微搖頭,頗顯無奈地嘆氣道:“不過……就在高琳準備下手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那位大鬍子兄臺卻始終都保持着高度的清醒。完全沒有中邪的跡象。而且他的一雙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高琳呢。你想想。當時的高琳,除了趕快假裝自己也失去了神志。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矇混過關嗎?”
聞聽此言,我暗暗點頭,心想這和我適才猜想的基本一致。只是我沒有想到,大鬍子從那時起就已經注意到了高琳的反常。他爲什麼沒有跟我談過這個問題?會不會是考慮到我當初對高琳的感情比較複雜,怕傷害到我才避而不談呢?
正這樣想着,孫悟突然奸笑着說道:“就我看,那位大鬍子兄臺恐怕和高琳也是同一類人吧,不然他怎麼對魘魄石也沒有反應?”
實際上,這也曾經有過這樣的顧慮,只是長久以來我對大鬍子太過了解,也非常信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他和血妖聯繫在一起。
我不願正面回答孫悟的問題,於是便搖了搖頭,將話題引回到我的思路上面:“你有沒有發現,高琳從新疆回來以後有什麼不同?或者說,變化很大?”
這句話似乎觸及到了孫悟的心底,他表情微微一僵,此前一直掛在臉上的那種奸笑也隨即消失了。他問道:“此話怎講?”
我面無表情地回答他說:“沒什麼,直覺而已,隨便猜的。”嘴上雖這樣說,但心裡面卻在暗想,看來此人還沒能參透血妖的奧秘,高琳應該也保留了一些重要的秘密沒有告訴她。他肯定意識到了高琳前後所顯現出來的巨大反差,只不過,直至今日都沒能找到具體的答案。
不過此事在我心中已經變得逐漸明朗,有關高琳所隱藏的那部分事實,我基本能夠靠着自己的分析而得出結論。
之所以高琳的反差會如此之大,在我看來,其中的玄機應該就是在迷城之中,高琳曾經做過什麼不爲人知的特殊事情。當我們剛剛進入九隆雕像下方的地宮之後,高琳便不聲不響地悄然離開了。她先我們一步進入了地宮,由於我們一直被各種突發事件牽制了許久,因此當我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已經過了很長時間。
在那段時間裡,高琳具體到過什麼地方,做過什麼,時至今日都沒人知道。然而此時我卻猛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一個足以成爲事情轉機的重要環節。那就是,翻天印的屍體,在很早以前就被送進了魔嬰出現過的墓室之中。
當時那個墓室中停放着數十隻已經僵化了的女性血妖,正是由於翻天印的屍體成爲了靈藥,才使得本已僵化千年的血妖再次復活。
此外,壁刻之文以及《鎮魂譜》中都曾提到。人血與獸血,對於血妖來說有着本質的區別。獸血僅能夠維持生命,而人血纔是產生能量的真正源泉。高琳自從被植入了魘魄石粉之後,就一直以稀釋過的獸血爲食。因此,她的變化可以說是不完全的,在沒有被人血徹底激活的期間,所展現出的狀態自然是另一個樣子。
然而,魘魄石的魔力是絕對不容小覷的。長久以來,但凡受到魘魄石的影響而產生變異的人,對於人血的慾望與渴求度都是與日俱增且無法控制的。起初的一段時間裡,由於高琳從未接觸過人血或是沒有人血對她產生過誘惑。因此她一時還意識不到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麼,也就沒有達到那麼瘋狂的渴望程度。
不過,這一切只是暫時性的。當高琳獨自步入九隆的地宮,從墓室外面遠遠聞道人血的香氣時。她體內的血妖本能被徹底激發,全部的獸性都展現了出來。她極有可能是在那段時間裡,在鮮血的誘惑下闖進了血妖的墓室,並吃掉了一部分翻天印的屍體。人類的血肉進入腹中,她身體中一直被壓抑着的魘魄石粉終於爆發出了強大的威力。也就此將其轉化成了不折不扣的嗜血惡魔。她身上的血妖香氣,想必就是從那個時間開始產生出來的。
或許是由於人血的緣故,使高琳的思維更加清晰靈活。又或者因爲高琳的變異過程與其他血妖有着極大的區別,無論是思想還是外表體徵都不太一樣。總之。高琳並沒有將這個秘密告訴孫悟,而是偷偷藏在了自己的心中。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樣做。更不明白始終對孫悟惟命是從的她爲何會隱瞞掉如此重要的一個細節,導致孫悟至今都不知道人血與獸血對於血妖的不同意義。難道她想取代孫悟而成爲這幫烏合之衆的首領嗎?亦或是……在她的心中還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刻。高琳的恰好正在看我。目光交錯之際,我再次從她的眼神中感到了一種悽苦和幽怨,在這其中,還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捨之意。
在看到那個眼神的同時,我隱約意識到,也許在高琳的心中還有着那麼一絲殘存的人性。當她喝下人血的同時,力量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相應的,思想也變得敏捷和深邃起來。她能夠想到,如果把這個秘密告訴孫悟,或許更多像她一樣的魔鬼就會被製作出來。那樣的話,要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要作爲它們的食糧?正是這還未完全泯滅的人性起到了作用,高琳最終選擇了默默痛苦,將心底的秘密永久性的埋藏了下去。
有可能我的猜測是完全錯誤的,不過,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孫悟當然能看得出我有什麼事情在隱瞞着他,但他爲人精明,知道越是窮追不捨的盤問就越是得不到真實的回答。因此他索性岔開話題,開口問道:“怎麼樣,我把所有事情都講給你聽了,夠能證明我的誠意吧?咱們談談合作?”
我不屑地回道:“你以前一直把我當成敵人,恨不得把我弄死再搶走我的護身符。你現在突然跟我談合作,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你?你想要跟我合作什麼?”
孫悟解釋說,他以前的確將我視爲眼中釘,但不久前他從季氏兄妹的口中瞭解到,原來我們幾人的真實目的並不是要將面具佔爲己有,而僅僅是爲了剷除血妖和魘魄石這兩種事物。這樣一來,我們雙方的目的就互不衝突。只要我能配合他找到面具,完成讓那個富豪長生的使命,他就可以保證不再傷害任何人,並且永遠都不會再來騷擾我們。屆時,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也就沒有必要再去進行任何實驗,像高琳這種變異的血妖,從此也不會再被製造出來了。
我微微點頭,覺得他想要合作的動機倒也合理。不過與他這種喪盡天良的人合作共事,恐怕連老天都不會答應。況且那仙鬼面正是血妖一族的最終源頭,又豈能讓他拿出去擺弄?
我並沒回答他有關合作的問題,而是冷笑着問道:“你口口聲聲說坦誠相待,可你卻好像沒有把全部事實都告訴我呀。有關山西蛇洞中的那塊魘魄石,你一直都在避而不提,你故意隱瞞關鍵問題,這也是跟我合作的態度?”
孫悟聽罷哈哈一笑,挑起大拇指說:“不錯,都說你謝鳴添睿智機敏,果然不假。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我說過的話全部記住,而且能找出其中的遺漏,兄弟,哥哥真是服了你了。”
說着,他回身指向那二十名黑衣壯漢,陰笑着續道:“想知道那塊石頭的去處?好,那我也不瞞你了。你看,那塊石頭……已經變成了他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