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身上有傷未愈,加上這幾天過度勞累,所以回去的速度要比來時慢了許多。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
我先將大鬍子安頓在家,然後一臉羞愧的來到街坊二哥家還車。二哥見我滿身傷痕,趕忙問我:“怎麼了兄弟?讓誰給欺負了?跟哥說,哥哥給你拔瘡去。”我哪敢告訴他實情?再說即使說了他也不可能相信,只好編了個謊,說自己去野外旅遊,碰上攔路搶劫的,不但把我打傷,還用不知什麼名目的兇器把車砸壞了。大大的賠禮道歉一番後,我給二哥放下1000塊錢,灰溜溜的回家了。
翌日清晨,我睡得正酣,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將我吵醒。我拿起電話,王子尖細的嗓音在話筒中響起:“我操!你丫嘛去了?我都找你好幾天了,還他媽以爲你死了呢!”我心說你還真說着了,小爺我真是差點死了。但口中還是敷衍道:“出去辦點事兒,火急火燎的找我幹嘛?又跟外頭揹債了吧?”
王子說你少他媽廢話,你就不能盼我點好?我畫室的鑰匙撞屋裡了,急着找你拿鑰匙開門,找了你幾天都沒消息,你要再不出現我都要找開鎖公司了。你等着,我這就過去。
我還待再說,那邊卻已經掛了電話。王子這人是出了名的大嘴,什麼事都敢往外說,沒有的事他都能添油加醋的說的比真的還真。我心想要是讓他知道了大鬍子的來歷和血妖的事,恐怕CCTV都得知道。
我急忙起牀從臥室出來,見大鬍子正在研究放在客廳的飲水機,明顯是口渴了但不知道怎麼弄。我撲哧一笑,幫他接了杯水,然後告訴他,一會要來個人,是我朋友,這人聽風就是雨,千萬別把血妖和我們的事情告訴他。大鬍子說這個自然,本來當初連你都不想告訴。
我好歹洗漱了一把,下樓買了二斤包子三碗餛飩,剛回家王子就來了,一進門就不依不饒的問我這兩天跑哪兒浪去了。一轉頭,突然看見了大鬍子,愣了一會兒,急忙走過去一臉謙卑地跟大鬍子握手,嘴裡還非常客氣的說着:“您好您好,我叫王孜,首師大美術系的,今後請您多多指教,多多指教。”然後偷偷把我拉到一邊,一臉興奮的問我:“怎麼着爺們兒,哪淘換的大藝術家啊,都弄家來了?夠有道兒的啊。”
我都快讓他給氣死了,心說你這孫子真夠會看人的,竟能把這老妖精看成藝術家,忙解釋說:“你小子少他媽腦袋上頂破鍋,亂扣帽子。他不是藝術家,就是我家一普通親戚。”王子回頭又看了看大鬍子,鬼笑道:“還跟瓷器我這兒不說實話,你家親戚我都快見全了,哪有人家這範兒的啊,你看人家那坐姿,一動不動。一看就是玩兒行爲藝術的!真他媽夠前衛的。”
我回頭一看,差點樂出聲來,心想這個大鬍子怎麼像個小孩兒似的,我沒讓他吃他就不吃,盯着那袋包子眼睛都不眨,直闆闆的在那坐着。於是拉着王子過去坐下,讓他少放屁,趕緊吃飯。
大鬍子一看可以開動了,抓起兩個包子就塞進嘴裡大嚼起來。王子還在一邊捧臭腳,誇他吃飯的樣子很行爲藝術。
吃完飯,我讓王子自己去了畫室,然後我帶着大鬍子出去洗澡搓背、剃頭刮臉,省的再讓人誤以爲是什麼藝術家。等全都捯飭完了再一看他,長眉俊目,鼻高脣薄,活脫脫一個江南秀才,哪還像當初那個邋遢落拓,滿臉虯髯的濟公再世?這相貌,再怎麼看最多也就三十出頭,怎麼可能活了一百多歲?
我拉着他一邊往家走一邊問他:“大鬍子你說實話,你真的活了那麼大歲數嗎?是不是一直逗我玩呢?”大鬍子淡淡一笑:“這事說來話長了,等有機會我再慢慢給你講吧。”
到家後,大鬍子就張羅着要把血妖背後的圖案畫給我,催着我快點去找線索。我說你着什麼急,還沒聽我給你說說我的看法呢,弄不好我已經猜到血妖的來歷了。
大鬍子聽我說知道血妖的來歷,覺得頗爲驚訝,讓我講出來聽聽。我不緊不慢的點了根菸,然後告訴他,其實我昨晚睡覺前已經在心裡仔細的揣摩了一遍,從血妖的特點以及行爲來看,很顯然和傳說中的吸血鬼非常相似。之後我把吸血鬼的一些明顯特點一一給他例舉了出來。又給他放了幾部吸血鬼電影中的段落,供他參考。
大鬍子看完後,默默的想了一會,然後擡起頭來告訴我,他感覺血妖和吸血鬼不是一類。他認爲有幾點不同,一是吸血鬼只吸血不吃肉。二是吸血鬼怕光而血妖不怕。三是他剛纔所看的電影段落中,吸血鬼大多會飛,而血妖不會。還有一些他說不上來,但總感覺有些不對。
我本想反駁他,告訴他吸血鬼會飛可能是電影對於吸血鬼的一種美化,另外也有一些電影中的吸血鬼也是不怕光的。可吸血鬼只吸血不吃肉這點卻無法反駁。平時在電影中,書籍中以及遊戲中,對這類喝血或者吃肉的怪物見過不少,吸血鬼喝血不吃肉,喪屍吃肉不喝血,殭屍喝血沒思維。沒見過哪類奇幻生物能兼這三者的特點於一身的。並且也沒聽說過吸血鬼身上有圖案的,看來大鬍子說的也有些道理。
說話間,大鬍子拿起筆在紙上畫了起來,我見他紙上所畫的正是我前天看到那隻血妖背上的圖案。
這圖案很簡單,只寥寥幾筆。就如同三個飽滿的大桃子底對着底組成了一個三角形,三角形倒立着,一個角在下,兩個角在上。在三角形中間空曠的地方,畫着四個小三角形,上下各兩個,尖對着尖。這個圖案雖然結構簡單,但很明顯有着什麼寓意,像是圖騰,又像是什麼遠古符號。
他畫完端詳了一會,放下筆問我:“像不像?”
我撓撓頭:“應該是像吧,你知道,那天我也就掃了一眼,來不及細看。不過我感覺很像了。”
他“嗯”了一聲說:“應該不會畫錯,我記的很清楚。鳴添,就託付你了,你想辦法查查這幅畫。”說着把畫遞給我。
我接過那張紙,摺好了放在兜裡,對他說:“行,我來想辦法。不過你別急,調查線索這種工作可不是個簡單的活兒,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我會盡力的,你別催我就行。”
我是在大鬍子面前拍胸脯子保證了,但卻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能力有限。說起調查線索,何止是一個‘難’字了得?我一個剛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本來認識的人就有限,加上手上所有的線索就只有這一張說不清道不明的圖案,根本就無從下手。但這些難處也只能藏在自己肚子裡,誰讓我當初雲山霧罩的在大鬍子面前把自己吹噓成了一個‘無不知百行通’的聖人了呢?
如此過了十幾天,我每天要麼到處閒逛,要麼就去畫室工作,回家後都告訴大鬍子我去外出找線索了。大鬍子也很有耐心,窩在屋裡從不出去,大部分時間都是看電視看報紙看書,每一本都極其認真的翻閱。我總感覺他不像是在閒着沒事看書打發時間,而像是在認真的學習。
閒話少說。且說這一日我又像往常一樣,從畫室出來準備回家。出門後我慢條斯理的往外溜達,這時想點根菸抽,卻發現兜裡只剩下一個空煙盒。我懶得走回樓上找王子要,就信步走進了傳達室,想跟看門的大爺蹭根菸抽。看門大爺跟我關係不錯,以前夜不歸宿的時候經常受他關照,我也因此時常孝敬她。
我跟大爺要了根菸,覺着要完煙馬上就走有些不大合適,就在他屋裡有一搭無一搭的和他閒聊。
閒聊間,我忽然發現他的牀底下和衣櫃上面全是報紙,所有空間都塞的滿滿的,一摞一摞,堆的很厚。我問大爺您留這麼多報紙幹嘛用啊?大爺笑着說這是物業訂的幾份報紙,各個辦公室都有,傳達室也有一份。這舊報紙按廢品價賣貴着呢,所以留起來,到時賣給收廢品的。
我猛一閃念,突然想起大鬍子跟我說過他發現血妖的時候,那好像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我順嘴答音的問大爺有沒有兩個月以前的報紙。大爺說有啊,遠了不敢說,我這報紙足夠半年的,一份不少。我說那我求您個事,您把所有報紙中2001年4月份的全都找出來,我有用,您幫個忙,虧不了您。老爺子嘴上說着不用不用,幫你個忙還不是小事兒麼!手上已經麻利的幹了起來。
我溜達着到附近的小商店買了兩條煙,和商店老闆侃了會兒,然後又回到了傳達室。
這時報紙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我一看還真不少,趕緊找了個編織袋,打捆往裡裝。臨走給大爺留下一條煙,把大爺樂的嘴都合不上了。
到家後,大鬍子問我拿這麼多報紙幹什麼?我說你以爲我整天調查就光用嘴查啊?得查資料,這些報紙就是資料。你趕緊和我一起查,把你發現血妖之後的所有報紙都仔細翻一遍,看看有沒有你以前住的那一帶關於死人的報道。
我們倆在鋪天蓋地的舊報紙中翻了整整一下午,眼看暮色已至,我才終於找到了一條報導。
報導中說2001年4月6日,山西省帽兒山附近的野山中,一個由驢友自行組織的小型登山團中失蹤了一人,4月8日,再次失蹤兩人。經警方調查,於4月12日找到了兩具屍體,分別爲一男一女,均被野獸殘食,面目已不可辨認,經鑑定確爲登山團的團員。另外一名男性團員失蹤,至今下落不明,懷疑已經被野獸殘食,或者逃亡時掉進了山澗。由於在山澗中搜尋難度較大,暫時仍未找到,搜尋還在持續中。以下提供了失蹤者的姓名、體貌特徵和該報紙的聯繫方式。
看完報紙我陷入了思索。報紙上的報導和大鬍子此前所講述的基本吻合,大鬍子曾經在山上看到過兩具屍體,也就是報導中所說的一男一女,那麼另外失蹤的一人是誰?
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該名失蹤人員就是一名普通驢友,也被血妖殘害,但屍體仍未找到。而第二個可能性讓我有些不寒而慄,難道血妖本人就是失蹤的那個人?
從報紙上提供的體貌特徵來看,此人的相貌和我所見的血妖非常相似。如果第二種可能性成立,那就意味着血妖就混在人羣當中,和正常人一樣,平時絲毫不露痕跡,只在容易下手的時間和地點纔對人類發難。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們身邊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隱藏着的血妖,不遠不近的窺視着,準備隨時襲擊它的目標。
想到這兒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這個想法太大膽了,希望不是真的。
我把報導給大鬍子看了一遍,然後把剛纔自己的分析也和他說了,問他有什麼看法。大鬍子說你的第二種猜測是對的,血妖的確是隱藏在人們的周圍。它和正常人一樣,能說話,有思維,甚至有的還有工作,和普通人一樣的正常生活,根本無法分辨。
我起初完全沒有想到那種滿眼通紅,十指如刀,而且長着獠牙的血妖會混跡在人羣裡。聽大鬍子這麼一說,我頓感毛骨悚然,開始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我怕我身邊潛伏着血妖,遲早會傷害到我。同時,也擔心遠在天津的父母。沒有人規定血妖只能在特定的地方出現,弄不好我父母的身邊也隱藏着血妖,萬一傷及到他們怎麼辦?這可如何是好?
大鬍子讓我冷靜一下,先不要慌。他說就是因爲危險,所以才讓你幫忙調查,你查的越快,我們找到根源就越快。只有查到了根源,才能徹底除掉這種禍害,到時不止你安全,所有人都會安全。
我猛的打了個激靈,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忙問道:“你一說根源我突然想起來了,血妖傳染不傳染?是不是像吸血鬼和殭屍一樣,咬了誰誰就變成同類了?那豈不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危險嘛!”
大鬍子微微猶豫了一下,拍拍我的肩示意讓我不要激動,然後表情鄭重的對我說:“話已至此,有些事情是不得不讓你知道了,我現在就原原本本的告訴你。讓你知道,或許也有利於你今後的調查。”我怕打斷他的話茬,沒再說話,認真的點了點頭,一雙眼直勾勾的望着他。
大鬍子向着窗外的夕陽望了一會,回憶着許多年前的那些往事,他的眼神中交織着一絲哀傷和一縷殺氣。接着,他給我講出了八十多年前,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