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露絲在馬德里港口靜候着反叛軍的來到,然而,明明過了預期的時間,依然看不到敵人的影子,就在她心中起了不詳預感的時候,一封急報傳來。
“橫斷山脈上的斷崖要塞遭到了反叛軍的猛烈進攻!這怎麼可能?他們不來進攻作爲交通樞紐的馬德里港口,反而選擇了會拉長補給線的斷崖要塞,依照修奈澤爾的性格,就算明知我在這裡,也不會選擇避戰的態度纔對,沒道理會選擇迂迴戰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烏露絲緊緊盯着地圖進行觀看,她並不是第一次遇見情報分析出錯的局面,有的時候在模擬戰中,對方熟知她擁有近乎預知的分析能力,會特意採取那種與釋出的信息相反的行動,用來迷惑她,打亂她的情報分析。
但就算是這樣的情況,她也會在第一時間發現端倪,從而改變戰術,她相信哪怕再好的僞裝,也有露出馬腳的細節,謊言永遠是謊言,永遠不會變成真相。而且使用這種手段能起效的,也只有那些她陌生的對手,只要對戰過一次,把握住對方的心理,就能明白是否屬於故意的反向戰術。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她在模擬戰中,還從沒有輸給過這種故意用取巧手段的對手,反倒是面對修奈澤爾的刺刀見血戰術,和瓦雷斯的鐵壁戰術,各有勝負。
前者是戰術節奏變化極快,連她的分析速度也只是堪堪跟上,未必來得及想出相應對策,常常在她想出來之前。就進入了正面對決的狀況,後者的話是因爲沒有分析的意義,對方戰術簡單,但是重視軍陣和細節上的佈置,導致她就算明白了安排,也沒有漏洞可以鑽。
“怪了,到底是哪裡不對?就收集的情報來看,他並沒有故意反向逆行的痕跡。”
久久思考仍想不出個所以然。烏露絲覺得有些煩躁,這個時候瓦雷斯在就好了,有這位磐石元帥在的話,不管敵人出什麼樣的計策。都能沉穩如水。
輔佐官將茶水放在桌子上,試着道:“敵人的目的,該不會是兵分兩路吧?”
烏露絲搖頭道:“不可能。以他們的兵力,一旦分散的話,根本不可能攻下馬德里港口。”
“那麼是聲東擊西,故意派小隊人馬進攻橫斷山崖,一旦我們出兵救援,埋伏起來的大隊人馬立即進攻馬德里港口。”
“根據斷崖要塞的情報,進攻那裡的人馬。除了草原人之外,還有騎士團的人和水神教的牧師團都參戰了,火力兇猛,攻城器材和魔法道具都很齊全。而且鎮守要塞的是弗朗西斯將軍,他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他仔細派人偵查過敵人的數量並進行了估算,就算沒有全軍出動,也至少有七成兵力,而憑剩下的三成兵力,就算我們這邊只留下一半的禁衛軍鎮守,也足以完成防禦。至少能保證在我軍回援之前不會被攻佔。”
“出動那麼多的兵力,難道是假戲真演。他們的目的就是爲了攻佔斷崖要塞?”
“我們的一切推論,都是基於敵人的目標並非橫斷山脈。這才進行佈置的,如果連這點都推翻,那麼前面的所有猜測也就毫無必要了。趕快派人聯絡一下,他們還能守住幾天?”
雖然說那些聯絡水晶等通訊器材都已經普及開,即便還沒有成爲日常用品出現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可至少在軍隊中已經成爲常規裝備,但是有攻擊就有防禦,攻城方屏蔽掉守城方的信息波動,以及扭曲空間節點,都是戰爭常識,破壞總是比建設來得方便,這點上是攻城方佔便宜,因此兩軍想要進行聯絡的話,依舊只能用舊式方法。
當然,雖然是舊式,肯定不是最古老的那種派人進行聯絡,一般而言,只要偷偷派人跑出屏蔽區,就能進行聯絡,因此哪怕是相當遠的距離,一個國家相反的兩端點,也只需要半天時間就足夠了。
烏露絲摸着額頭,審視着地圖:“難道說,指揮官並不是修奈澤爾?沒道理,羅秀公主那邊應該沒有指揮人才了,與其讓給別人瞎指揮,總也比不上交給知根知底的修奈澤爾。”
半天后,她得到了斷崖要塞傳來的信息,只能再堅守三天,敵人有着充沛的武器彈藥,魔法卷軸不要錢的砸過來,完全是用燒錢來打仗。
“怪了,他們哪來那麼多物資?就算得到了水神教的支持,從信徒手中收集物資也需要很長的整理時間,而且情報上並沒有發現相關的蛛絲馬跡,這種大規模的物資轉移根本不可能全部隱瞞起來。”
縱然分析能力強大,可沒有情報來源,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烏露絲再怎麼也想不到,伯納烏侯爵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投資的籌碼。
“大人,斷崖要塞岌岌可危,已經向我方發出了緊急求援,他雖然也有向最近的華爾州發出求援,但是沒有得到了任何迴應。”
“那些領主都是隻守着自家田地的自私鬼,從一開始就不值得指望,總之,讓他們再等等,我們冒然出擊,很容易會中計。對了,加派人手,以馬德里爲中心,向四周進行地毯式搜索,所有人員保持最高警惕,防止敵人偷襲,不容鬆懈,否則軍法處置。”
“得令!”
“……修奈澤爾,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翌日,烏露絲得到的是一如既往的回報,周圍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影,而斷崖要塞又發來了加急的求援信。
敵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打通橫斷山脈的路,如果真讓對方成功,雖然就威脅性而言要小於佔領馬德里港口,可的確也擁有了直達王城的能力,這種情況。同樣是力求避免發生的。
“再等等,繼續加派人手搜索。”烏露絲咬牙下了命令。
到了第三天,仍是一樣的情況。
不過斷崖要塞以血書的形式發來了求援信,並說明外城已經被攻破,而內城的失守也只是時間問題,到那時候,弗朗西斯將軍必定會率領全體手下投降。
說到底這只是內鬥,而不是與外族戰爭。這些將軍們也許會爲了職責而努力抵抗,但別指望他們會血戰到底,與要塞共存亡,爲了保護手下士兵的生命。投降對他們而言並不是多麼難以抉擇的決定。
看到這封信後,烏露絲再一次下令搜索,在一個小時候得到沒有結果的回報。終於下了決心,召集了幾名副指揮官。
“我將會率領八百名禁衛騎士以及一百名魔法師,馳援斷崖要塞,在我離開之後,你們要謹守馬德里港口,不管敵人強攻還是誘敵示弱,都不要出兵。記住。一定要嚴防死守,決不能出兵離開港口,這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再強調一遍。你們守住港口,就是大功一件,誰要是敢帶兵出擊,那就是違反軍令,立下再大的功勞也要送上軍事法庭!”
儘管沒有發現敵人的蹤影,但烏露絲仍覺得,敵人目的並不是斷崖要塞,那種延長補給線的戰術。在進攻王城的時候會帶來極大的隱患,智者所不取。
可敵人的大批人馬在進攻斷崖要塞。這是事實,周圍沒有看見大量人馬的蹤影。這也是事實。
想來想去,也就是詐取馬德里港口的可能性最大。先誘使她領兵馳援斷崖要塞,然後用少數人馬,千里奇襲馬德里港口,這點兵力正面強攻不大可能實現,但若是配合一定的智計,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這種事情在歷史上並不少見。
而在諸多攻城計策當中,將守軍部隊引到外野,聲東擊西,這樣的手段最是常見,所以她再三叮囑留守者,決不能因爲敵人的示弱而冒然出擊,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要死守港口。
此外,她只帶少量精英出去,而留下大隊人馬駐守港口,也是一樣的目的。她帶出去的人馬雖少,但是配合橫斷要塞的地利,阻擋敵人的進攻不成問題。
要塞的防禦戰不同於城牆戰,也不同於平原戰鬥,只要守住一面就可以了,因此相比數量,反而質量更加重要。將大隊人馬留守在馬德里港口,則是以防萬一,這樣一來,哪怕反叛軍將全部兵力憑空轉移過來,也足以拖上很長的時間,一直等到她帶人迴歸,這樣的安排可謂萬無一失。
大凡名帥手下的軍隊運轉速度都是極快的,烏露絲在最短的時間裡組織起了九百名精英戰士,並將指揮任務全部交接給代理者,同時在出發前發出了煙霧彈,做出一副堅守不出的模樣,然後一行人小心的隱匿行蹤,向着外圍的秘密營地出發。
馬德里港口周圍雖然沒有發現敵人的行蹤,但是的確受到了魔力干擾,這種事情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只要派一兩名刺客,潛入馬德里城當中,將一些魔導儀器扎入地底就能完成。
雖然這短短几天中,禁衛軍已經搜索出了兩百多個干擾儀器,但是得到伯納烏侯爵資助,財大氣粗的反叛軍根本不在意這點浪費,每天都有新的干擾儀器埋入土中。
這使得烏露絲想要馳援斷崖要塞,必須得先跑出魔力干擾區域,然後再通過空間魔法陣傳送過去,橫斷山脈那邊的接收空間魔法陣也是一樣,佈置在外圍的秘密據點中。關於這點,她事先就派人佈置好了,現在只需要到達目的地即可。
“目的地就在前面的山坡背後,那裡有着幻術屏障,所有人注意別觸發陷阱。”
烏露絲剛發出提醒,忽然間察覺到了空氣中劇烈的元素波動,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襲來,她來不及出聲提醒,就見鮮豔的火霞鋪天蓋地而來。
八級火土複合魔法——流星火雨!
體積大如房屋的岩石,燃燒着熊熊的火焰,連岩石本體也被燒灼得成了液態的岩漿狀,赤紅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天空,渲染成一片鮮紅。就算是相距千米,遠遠望去,火石奇景從天空中直墜而下,給人帶來空前的壓迫感,儘管還沒有降落到頭頂上,但光是強烈的視覺衝擊,就足以讓一些膽大者趴在地上不敢反抗。
“全軍,魔法防守陣勢!”
烏露絲滿臉凝重。若她帶出來的是普通士兵,這一下就要傷亡大半,幸好跟着一起來的,要麼是會鬥氣的騎士。要麼是會法師的魔法師,有的是自保手段。
那些八百名禁衛騎士們聯合起來,使用或強或弱的鬥氣。佈置成一個軍陣,接着鬥氣軍陣形成了橢圓形的防護罩,將所有人保護起來,而魔法師也快速給衆人加持魔法盾,以及增強對火焰的抗性。
流星火石一顆顆撞在防護罩上,帶來的不僅是灼燒的火焰能量,還有強大的物理衝擊。即便全部分擔開,所有的騎士也感覺在肩頭上彷彿壓着不斷加重的巨石。防護罩聯通大地,將一部分衝擊力導入地面,造成的結果就是。防護罩中的地面不斷下沉,和周圍環境脫離,形成了盆地。
其實流星火雨最適合的是用來攻城,即便被擊破,散落的小石頭也會帶着不停燃燒的火焰,上面的能量不亞於一個三級魔法,掉落城中之後,足以引發火災。
連續不斷的火石撞擊。雖然在一開始能完美防禦住,可很快實力弱小的一批人承受不了壓力。或是嘔血,或是頭暈。一個個失去戰鬥力,結果出現了漏洞。
一塊沒有被攔截住火石撞入鬥氣防護罩中,魔法師們連忙出手阻擊,用水系魔法消去上面的火焰,再卸去衝擊力。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有更多的火石從防禦漏洞中鑽入,偶爾一塊沒有被攔截的火石撞在大地上,直接將來不及閃躲的騎士壓成肉餅,而爆炸開的火焰,也將附近的人圈住,燒成火人。
這時就顯示出這批精英禁衛軍的意志力了,在烏露絲的壓制下,居然沒有一人因爲害怕而逃跑,哪怕火石就落在自己身旁,也不敢離開原地半步,繼續釋放鬥氣加固防護罩。
一陣山崩地裂之後,大約有五十人喪命在這波魔法奇襲中,被動防禦終究不如主動攻擊,這是先天劣勢,有再好的手段也只能減輕傷亡而已。
遭到奇襲後,憤怒的法師團正要聯手回敬敵人,卻見空氣中的元素一下子混亂起來,不再聽從指揮,難以排布成魔法序列。
“這是元素干擾陣,看來敵人是有備而來。”
一陣紛亂的聲音,很快一隊人馬從隱蔽處走出來,約莫不到兩百人,各自穿着不同風格的衣服,儼然一副傭兵的模樣。
這下就能解釋,爲什麼烏露絲不斷派人搜索的,都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兩百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只要分散開,各自以傭兵的身份潛伏在小鎮和村莊中,倒也很難發現身份,甚至就算髮現了,也只會當做打探情報的斥候,而不會做他想。
抓住眼前的這點情報,烏露絲立即明白過來:“原來如此,從一開始,敵人目的既不在於斷崖要塞,也不是馬德里港口,而是在我身上!強攻斷崖要塞也好,放棄進逼馬德里港口也好,全部是掩飾真正用意的煙霧彈。不過,這種賭博一樣的戰術絕不是修奈澤爾的風格,對面的指揮官,若是在的話,不妨出來現身一見。”
擒賊擒王,不是針對據點,而是針對人,畢其功於一役,這樣的戰術當真是危險非常,雖然預留了退路,不至於在鋼絲上跳舞的程度,卻也有着極大的變數。
比如烏露絲放棄馳援斷崖要塞,一意鎮守馬德里港口,那麼羅秀軍只能是假戲真做,將斷崖要塞攻下來,這樣一來雖然也達成了戰略目的,卻是爲下一步進攻王都留下諸多隱患。
不過高風險也就意味着高回報,一旦計劃成功,失去了紫晶元帥的禁衛軍,將會人心惶惶,不戰而潰,那麼羅秀軍就可以避免與禁衛軍決戰,更重要的是能同時順利拿下馬德里港口和斷崖要塞,打通兩條路,一主一輔,使得戰術選擇增多,將會對接下來的行動產生很大幫助。
夏亞這回沒有風騷的弄出假面英雄的出場儀式,而是很正式穿上盔甲,召喚出一匹雷馬坐騎,在周圍騎士衆星拱月下來到最前方,很標準的行了一個軍禮。
“許久不見了,烏露絲學姐。”
烏露絲滿面疑惑:“你是?”
夏亞尷尬的撓了撓鼻子:“一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沒有被你記住也是應該的,畢竟在軍校學習的時候,模擬戰中碰見你的戰績是五戰五敗,不是什麼拿得出的成績。”
“你是費爾南多家的長子吧?居然是你在算計我!”烏露絲總算是回憶起來,不過印象很模糊,也就是知道名字的後輩那個程度。
“能被記住名字是我的榮幸,能和你這樣在實際戰場上進行較量是我的夢想之一,記得當初年少輕狂,我曾經跟學姐你說過,儘管在模擬戰中贏不了你,但是在實際戰中我未必會輸給你,因爲模擬戰是公平的,但現實卻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