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到處皆是靜謐的氣息。
直到商君於完全消失,並沒有引起任何的懷疑。
她們才褪去了適才的親暱與溫柔。
“風若歆……”筱溪的眸光微斂,生出了深思,“我是暗衛冷玫,御言……是我的同門師兄。”
剛纔,風若歆在她耳邊嘟囔了兩句,足以讓她冷靜下來的話語。
——先配合,想殺我……就要等沒人的時候。
難道……她真的不怕死嗎?
“嗯。”風若歆轉眸,點了點頭。
“你很恨我,對嗎?”風若歆淡淡地開口。
“是。”冷玫淡然地回答着。
風若歆頃刻便露出了少有的淡漠之意,“僅僅只是因爲愛嗎?”
“不是。”冷玫冷聲地答道。
‘咻!’一聲輕響。
一把晶亮的長劍從冷玫的腰間抽出,直直地橫在了風若歆的脖子上,她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彷彿那劍輕輕一觸,便可以劃破她的喉嚨,那鮮血便會涌現。
“風若歆,你真的不怕死嗎?”冷玫的眸光冷得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盡是無情冷漠。
“我怕。”風若歆依舊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別以爲我不敢殺你。”冷玫的聲音更加低沉了,冒着寒氣,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我不殺你,只是……不想讓主上傷心,如今殺一個三心二意的女人,我絕不手軟。”
“你不會殺我的。”風若歆擡眸,那眸子閃爍了無比堅定的光芒,淡淡的,飄渺的,帶有幾分空洞,讓人看不盡底。
冷玫的劍尖一揚,觸碰到了風若歆白皙的肌膚,只要再用上一分力度,便能見血,然而,她卻把握着很好的力度,她冷聲威脅道,“風若歆,不要挑戰我的極限。”
這一個女人,她到底在想什麼?讓自己孤身一人與一個殺手在一起,而且毫無懼色,她靠的是什麼?她有什麼勇氣如此淡然,那淡然的表情,如同一切都操縱在手中,那一步的變化完全在她的掌控範圍之內,她的每一個動作表情都是如此的淡然與冷靜,讓她不禁感到了疑惑。
她恨她,很恨。
那濃濃的恨意甚至是蓋過了她的雙眼,恨不得一劍殺了她。
可是,她不能!
因爲……他會傷心。
七歲的時候,她被選爲了暗衛的候選人。
那時,她第一次見他,便已經深深地迷戀着那一個如神般高高在上的少年。
她很慶幸很高興可以一直陪伴在他的身側。
這麼多年來,她心間一切的愛慕都默默地藏在了心底,甘願做他身後的一個默默的守護者。
他是主,她是僕。
所以,她只能選擇仰望。
可是,她不甘心。她嫉妒那一個可以陪伴在他身側的女子,她嫉妒那一個可以得到他深情凝視的女子。
那熊熊的嫉妒之火幾乎要把她的心智都毀滅了,可是,她只能默默地忍讓了,因爲……他會傷心的。
所以,她一直糾結着要不要暗殺,後來,她選擇了放棄,因爲,她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所以,她毀掉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殺行動。
否則,那個女子還會活着嗎?
可是,如今,這一個女子居然背叛了他!
她怎麼敢公然成爲幽國攝政王的王妃?!這赤裸裸的背叛徹底激怒了她,她心中的怒火如同噴泉,噴涌而出,源源不斷。
“風若歆,到底是什麼讓你一直這麼有自信?”冷玫聲音如冰般地問,那劍光閃爍着危險的光芒,帶着淡淡的紅光在蠟燭的燈光下,異常閃耀,帶有一絲詭異的氣息。
此刻,風若歆光潔的脖子上已經露出了點點的鮮血,一點點地滲透出來,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帶着淡淡的憂傷之意。
“因爲……”風若歆嘴角揚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意,淡雅悲傷,如同一個悲寂的深秋散發着無盡的冷意,“我便是素雅公主。”
冷玫冷冷一笑,滿臉的鄙夷之色,“風若歆,別以爲有一張想像的臉,就把自己當公主了,你……只不過是將軍府一個貴族小姐罷了,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你是知道的。”風若歆聲音淺淺,“我曾經小產。”
風若歆緊緊地凝望着冷玫,開口緩緩地說,“你說,軒轅灝怎麼可能派他的暗衛去保護一個素
未謀面的普通貴族小姐,而且,我們之前並沒有見過面。”
冷玫沉默了。
因爲這一切都無可辯駁。
“怎麼不說話?”風若歆又是一個淺淡的笑意,“你知道嗎,我曾經很相信你們,我以爲自己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每一件事情每一個人,都是真實的。後來,我才懵懂發現,原來,我所生活的世界,是你們故意爲我安排的,這一切……都是虛僞。”
她是素雅公主。
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着她的時候,她一直理直氣壯去,她一直否定着,一直懷疑着,一直辯駁着。如今,她終於到了無可辯駁的地步。
她的腦海裡迴盪着溫玉婕臨死前的話語。
——不要相信風子軒。
商君於曾經表示過,可是,她沒有重視。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本宮。
可是,面對接踵而來的一切,她疑惑了。
她的疑惑之處無非是那一段童年的回憶,可是,現在她終於看清了。
“你都知道了?”冷玫的臉上露出了訝然的神情,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若是如此,你爲何還要嫁予幽予胥。”
風若歆淡笑,笑而不答。
“在你的心裡,你怎麼會嫁給一個自己憎恨的人?爲的是什麼?你想報復?”冷玫緊緊地凝望着風若歆,那冰冷的眸色添上了幾分駭人的氣息,只是,此刻,她的劍尖已經輕移了,移開了風若歆的脖子處。
她……和攝政王有過節?
風若歆微微發出了疑惑之意。
是什麼過節居然要用到復仇之言方可表達心中的恨意?
“我的記憶被封印了,告訴我,怎麼解?”風若歆沒有直接地回答着冷玫的話,而是問了別的問題。
然而,此刻,門開了。
衣顏邁着輕輕的步伐走了進來,優雅淡然,帶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息。
“終究是瞞不過。”衣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走至冷玫的身側,趁人無所防備的時候,一手奪過冷玫手上的劍,輕輕一擲,扔到了地上。
那燈光打在地上的劍上,那劍沾着點點的血光,帶有幾分冰冷的荒涼。
“衣顏。”風若歆微微一笑,如茉莉花開般的清純高雅。
“二小姐,解封……不應該要問大夫嗎?”衣顏的臉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那嘴角最具標誌性的小梨渦承載着淡淡的燈光,生出了幾分甜蜜可愛之意,甚是好看迷人。
“你願意說嗎?”風若歆微微轉眸,目光定格在了衣顏的身上,“我曾經小產過,是嗎?”
“是我做的引流。”衣顏淡淡地回答。
“我是素雅公主,對嗎?”風若歆的心微微發顫,露出了幾分不自然的神色。
她在害怕,害怕面對突如其來的現實。
衣顏停頓了一下,緩緩地開口,“是。”
風若歆身子一僵,如同晴天霹靂,準確無誤地劈到了她的頭上,讓她不禁微微發顫。
她終究是不敢的,她終究是沒有勇氣去接受這一個突如其來的真相。
許久,風若歆冷淡地開口問,“爲什麼?”
衣顏低頭,露出了些許沉默,“孩子……終究是保不住的。”
“誰的孩子?”風若歆的眸光露出晶亮的光芒,臉上的不自然加劇,那一份故作鎮定更加明顯了。
“你會記起的。”衣顏輕輕地回答,並沒有透露一些什麼。
“爲什麼要封印我的記憶?”風若歆又是尖銳一問,讓人喘不過氣,“衣顏,是你,你是巫族人,對嗎?”
“是。”衣顏點頭。
“所以,我身上的絕情草也是你下的?”風若歆緊緊地盯着那一個近在咫尺的女子,心中微微發寒。
那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子……居然是處心積慮害她的人?
那一個讓她毫無防範的女子……居然是幕後黑手?
可是,她爲什麼要解她體內絕情草的毒。
“是!”衣顏的臉色僵硬,幾乎陷入了不安的境地,她的聲音中帶着哭腔,“但是……那是一個意外。”
“意外?”風若歆還在笑,她的笑中帶着冰冷的淚花,嘲諷至極。
“我體內原本就有絕情草的毒素,那時,被迫封印你的記憶,那絕情草的毒素纔會過渡到你的身上……”衣顏緩緩地地下
了頭,她的淚水一點一點地滑落。
夜色漫漫,悲傷零散。
她們各自煩惱,各自悲傷。
“如何解封?”風若歆緩緩地平靜下來了,開口問道。
原來,她一直苦苦追尋的記憶,是被封印的。
那一份記憶,她必須要找回,他們爲何要替她創造一個虛假的世界。
“衣顏!”冷玫一聲冷喝,“你還記得當年的誓言嗎?!”
衣顏的淚水依舊在散落,她抽噎着,“……沒有當年了……”
冷玫懷裡掏出了銀針握在手中,直直地朝衣顏刺過去……
冷玫懷裡掏出了銀針握在手中,直直地朝衣顏刺過去……
衣顏身子靈活一旋,閃開了那帶着寒光飛過來的銀針。
風若歆伸手,一把抓住冷玫的手。
她的手依舊是極其冰冷的。
“冷玫。”風若歆無意識地瞥了一眼身側的衣顏,對着冷玫,輕聲說道,“不要再欺騙我了,那是你說的,該想起的,總會想起。”
衣顏抓住時機,瞬間身體一移,迅速地移到了冷玫的身後,銀針的亮光微閃,衣顏用針,輕輕一紮,原本與風若歆對立的冷玫,緩緩地閉上了一雙冷眸,暈倒在地上。
那燭光隨着窗外的微風,輕輕顫抖,幾分鬼魅,幾分沉重。
“衣顏……”風若歆紅脣輕啓,“我知道,那封印的記憶中必定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願意再次相信你。”
“你是素雅公主,可是你卻從來沒有問過我,到底是誰。”衣顏眼角盡是淚水,她的聲音由於抽噎已經慢得沉悶。
風若歆緩緩地伸手,指尖一點一點地抹去衣顏眼角的淚水,“不知道,但是,對你,我總有莫名的熟悉之感。”
“姐姐!”衣顏哇得一聲,任由那淚水直直地滑落,一撲,直直地撲進了風若歆的懷裡,她淚眼婆娑,“對不起……對不起……”
風若歆被突如其來的一撲,完全愣住了,毫無準備,毫無猜想。
姐姐……
那一句激動到穿透耳膜的聲音狠狠的砸到了風若歆的心上,深深地烙上了一個永恆的印記。
她是素心公主。
那一個紅衣女子?那一個一心想要置她於死地的紅衣女子?是她嗎?
不,那個紅衣女子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可是,那人曾眼千葵宮的宮主便是素心公主……
“你是素心公主?”
“是……又不是……”衣顏語氣一凝,“我是尚書府嫡女,是燕國的細作……”
風若歆的眸光露出疑惑,“那絮雪……”
“她只是一個養女。”
風若歆的腦袋微微作痛,原本有條不紊的思緒,開始凌亂了。
“你可知道那紅衣女子是?”風若歆微微愣了愣,凝眸看着衣顏,“爲何說那紅衣女子是素心公主?”
“她是我同們師姐,替她頂下身份,那是我欠她的。”衣顏冷淡地開口。
原來,是她用素心公主的名義冒充了那紅衣女子。
“那封印……”
突然,衣顏兩眼一黑,遇到倒下。
風若歆見狀,一手扶住了衣顏,擔憂地說,“衣顏!衣顏!你怎麼了?”
衣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她體內的絕情草發作了,唯一的解藥已經給了她,而自己早已經無藥可醫了。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她想要贖罪了。
“姐姐……”衣顏緩緩地伸手,輕輕地撫摸着風若歆美麗的臉盤,“對不起……你……你會原諒我嗎?會嗎?”
風若歆見衣顏仍舊大量地吐着黝黑的血,心裡閃過了一絲不安,無意識地喃呢着,“會!我會!”
“對不起……姐姐,再叫我一聲心兒,好嗎?”
風若歆感覺衣顏的氣息越來越弱,她咬住下脣,“心兒!”
“謝謝姐姐。”衣顏嘴角勾起了一抹陽光般的笑意,“他說……他說……他要陪我看日出日落的,我等了兩年……終究沒有等到……”
“他說……他不會離開的…可是我一回頭,他就不見了……”
“他……”
衣顏又是一口鮮血,徹底地暈過去了……
風若歆的頭開始出現了劇烈的疼痛,一切的回憶正在蔓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