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本王稀罕不成?”
蘇紫染暗暗瞪了他一眼,這男人,對方不過要求見她一面罷了,突然這麼衝動幹什麼?
殊不知,男人此刻對她是一萬個不放心,任何可能讓她出一丁點意外的險他都不能冒。
衆人的臉色都有些變了,尤其是那個漠淵來使,雖然他們戰敗了,可是男人這聲不稀罕擺明就侮辱了他們漠淵、侮辱了他們的新帝,一張臉頓時氣得鐵青。
“睿王爺怎麼能這樣說話?我們王並無惡意,只是想要見軍師一面罷了!”
蘇紫染連忙出聲與那士兵解釋:“這位使者,我並非不想赴你們陛下的約,只是我即將與睿王爺回京,而漠淵京城與此相距甚遠,若是在下要趕去漠淵一趟怕多有不便,不如……”
話未說完,就被對方尷尬地笑着打斷:“軍師儘可放心,我王已經來了邊關,所以軍師此刻前去,傍晚前應該就能回來了。”
瞧瞧,連這都替她想好了,她還如何拒絕?
蘇紫染頓時又是震驚又是哭笑不得。
那位新帝究竟是什麼人,見她做什麼?
按理說,這次的戰爭也沒什麼需要那位新帝親自料理的事,他爲何就特地跑來邊關,難道只是爲了見她一面嗎?
若是果真如此,那也太離奇了。
如果對方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那她此刻就只是小九——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軍師罷了,堂堂漠淵新帝,見她做什麼?難道還以爲戰場上那些運籌帷幄的事兒都是她出謀劃策的?
如果對方知道她的身份,那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她的身份只有君洛寒和容恆等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怎麼就傳到漠淵京城裡去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不記得她從前認識什麼漠淵三王爺啊,怎麼突然之間就找上門了?難道是像慕容殤那樣無意中結識的?可是她並不記得自己還救過除了慕容殤以外的人啊……
想想就覺得頭疼,蘇紫染拍了拍腦袋,一臉糾結地皺緊了雙眉。
而此時此刻,君洛寒的臉色並不比她好多少,漆黑的鳳眸如同打翻的潑墨一般,濃郁得怎麼也化不開。
他只道那漠淵新帝既然如此大費周章地跑來邊關見她,那他們的關係一定不簡單。
他不得不擔心那漠淵新帝又是一個慕容殤一樣的人物——又是一個與她早就相識、甚至情意深厚的男人。
想到這裡,他不由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就像是一個探究不到盡頭的謎,她身上實在有太多他意想不到的事,她所結識的人、她所瞭解的事……而她口中的那位教習先生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怎麼能把一個大家閨秀教得這麼不倫不類?
察覺到他凝視的目光,蘇紫染斂了斂眸,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臉上那種純然的表情分明寫着“我什麼都不知道”。
男人方纔還陰雲密佈的臉上頓時散了幾分寒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幾分頭痛、幾分無奈,還有幾分淡淡的寵溺。
營帳中的衆將領頓時斂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雖然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可是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那是一種太過強大的氣場,足以讓他們心悅誠服、甚至低眉順眼。
偏偏此刻還有個不知死活的想要來帶走他們的軍師。
在這天闕大營中,誰人不知,軍師乃是王爺的逆鱗?
就算是漠淵的新帝又如何,若是王爺不願,誰也不能將軍師帶走!
蘇紫染當然也知道君洛寒的意思,可是知道歸知道,一個個盤旋在心頭的疑惑等着她去解開,所以這一趟的漠淵之行,無論如何她都要去。
她一定要弄清楚,那個漠淵的新帝究竟是誰!
男人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面色沉了沉:“既然如此,本王便與小九一同去見漠淵陛下!”
孰料,那個漠淵來使就像是早就料到了男人會這樣說一樣,盈盈一揖,恭敬地笑道:“我王說了,只見軍師一個人。我王還說,若是睿王爺要和軍師一起去,就讓本使代爲轉達一句話,就說我王只是誠心誠意想見軍師一面,並無任何綺念,讓睿王爺不必擔心軍師的安全。”
“王爺……”
這回輪到蘇紫染開口了。
那一臉期待的眼神,分明就是怕他拒絕。
君洛寒冷冷地剜了她一眼,菲薄的脣瓣緊緊抿起,半響不曾開口。
蘇紫染被他這一記眼刀剜得心頭猛跳,可又礙於這是大庭廣衆之下,讓她那些撒嬌撒潑的話全都爛在了肚子裡,就連一聲“君洛寒”也不敢輕易叫出來,只好用眼神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僵持良久,那漠淵來使又言辭懇切道:“睿王爺這是關心則亂啊,此次漠淵戰敗,我王又剛剛登基不久,怎麼會大費周章地傷害貴師呢,如此,不是置我漠淵百姓於不顧嗎?”
“是啊王爺,就讓小九去吧,小九不會有事的!”蘇紫染滿臉期待地看着他。
那漠淵新帝實在是太讓她好奇了,竟能如此準確地猜到她和君洛寒的心理,既然如此,她又怎能拂了對方的意?
君洛寒眉心微微一攏:“天黑之前,本王會親自去接軍師,屆時還望漠淵陛下已經與軍師談完一切。”
漠淵來使面色一喜:“是是是,多謝睿王爺成全,我王必定感激不盡。”
蘇紫染跟着那使者一路策馬前去漠淵軍營,君洛寒還特地派了人護送她前去,路途並不是很長,可是那個使者卻一改先前恭敬的姿態,此刻,竟然無論她問什麼這人都只對她笑笑不說話,氣得她差點沒把馬鞭揮他臉上。
來到漠淵大營,那些士兵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活颳了一樣,不過也是,畢竟在他們眼裡,她是天闕人,是活活燒死他們上萬將士的天闕人。
被帶着朝主帳的方向走去,她的心微微懸了起來,尤其是帳簾撩起的那一剎,她幾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主位上,一襲明黃的漠淵新帝劍眉朗目、面如冠玉,活脫脫一個英俊霸氣的美男子。此刻,他優雅又慵懶地斜坐在那裡,僅僅是拎着茶壺泡茶的動作就讓蘇紫染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威嚴之氣,登上帝王幾天就能做到如此,這個男人絕不簡單。
可是她現在卻無暇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她只覺得有些失望,因爲她發現她並不認識這個男人,甚至,她在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攥了攥手心,她闊步朝他那個方向走去,行了個標準的使者禮儀,“天闕軍師拜見漠淵陛下。”
做完這一切,她直起腰毫不退縮地直視着那個男人,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探究。
帝王卻沒有理她,依舊低垂着眼簾繼續着手中動作,神色專注,該幹嘛幹嘛,沏茶的大掌骨節分明、如玉修長,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那一步步的工序,活像找她來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蘇紫染也不急,就這麼看着他,等着他。
他突然眉梢一挑,直直地擡起鳳眼,犀利的雙眼中含着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蘇紫染一時不察,就這麼驀地撞入他深邃如墨的眸中。
“軍師來了。”他微微勾脣,活像是剛剛纔注意到她一樣,朝她招了招手,“來,到朕身邊來坐。”
這模樣、這語氣,要多熟稔有多熟稔!
蘇紫染不禁暗暗咂舌,她是不是失去記憶了,這皇帝其實是認識她的吧?
莫名其妙地走到他身邊,看了看他坐着的那張長椅,確實有間隙再容納好幾個人,但她總不能跟人家一個皇帝同座吧?
“紫染,爲何不坐?”
蘇紫染腳下一軟,差點沒跌到那張長椅上去,一臉驚悚地看着他:“陛下,我們……不,您跟我,曾經認識嗎?”
這哪裡像是不認識的樣子,分明就是老朋友之間寒暄的態勢啊!
帝王毫不在意地捋了捋袖袍,將方纔沏好的茶緩緩注入杯盞之中,那慢條斯理的動作看得蘇紫染幾乎抓狂掀桌,他卻像是沒有察覺一樣將添滿的茶盞遞了過去。
“紫染,嚐嚐朕泡茶的手藝如何。”
蘇紫染眉心一蹙,整張臉都顯得有些扭曲,漠淵的帝王泡茶給她,這可是莫大的殊榮,可她現在卻只覺得渾身不舒服,接過茶盞謝了恩,見對方也沒有要解答她心中疑問的樣子,心裡委實更難受了。
“怎麼不喝?”
那人挑了挑眉,忽地像是了悟般地捧起茶盞啜了一口,又在她面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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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朕沒有下藥,你可以安心。”
蘇紫染只覺腦中的某根神經又被擊中,眼皮猛地跳了跳,她斂了斂眸,款款一笑:“不知陛下今日召紫染前來所爲何事?”
他不肯說就算了,她就權當沒來過。
至於這個皇帝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遲早會知道!
“哦,其實朕只是有句話想告訴你。”
蘇紫染繼續笑着打哈哈:“陛下若是有何吩咐,儘管派使者通傳一聲就是,又何必親自前來這邊關危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