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同被通透的火光照明着一般,繁星璀璨閃耀,皓月朗朗高懸。
營帳中,燭火搖曳。
麗綺絲在自己的住處放了許多空壺與箭矢,不知疲倦地練習着投壺的技巧。
“麗綺絲,這麼晚了,先去休息吧!”波斯王濃眉緊蹙,十分擔憂。
他的身旁,還站着波斯王子,同樣是目光關切地勸慰着:“麗綺絲,睿王他都已經這麼說了,你又何苦爲難自己?”
“我不!”麗綺絲頭也不擡,專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箭支,“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就絕對不會半途而廢。若是連這點東西都贏不了,我還有什麼資格嫁給睿王?”
哪怕是今夜不睡,她也定會將這“投壺”的技巧好好掌握!
那個睿王妃可真是狡猾,竟然故意輸了第一局來讓自己安心,結果倒好,人家能十二支連中,自己卻最多隻能投進十一支!如今比試已經過了一大半,就算自己哭天喊地地說要取消也不會有人同意吧?
雙眼緊緊地盯着步之外的空壺,麗綺絲緊蹙着黛眉,心裡不住地發慌。
已經十一支了!
第十二支……
她屏住呼吸,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玉手用力一擲。
帳中三人皆是屏息凝神。
下一秒,箭矢入壺!
麗綺絲忽地鬆了一口氣
。原來只要勤練,也沒有什麼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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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波斯王騰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激動道:“本王就知道,麗綺絲是最好的!”
帳外路過的人影淡淡地斂下眸色,在那被風揚起的門簾一角後,他清楚地看到了箭矢入壺的整個過程。
腳步,愈發匆匆。
男人的身影在營帳外徘徊許久,突然,簾子被人從裡邊兒掀開。
他一怔。
蘇紫染微擰着眉心,詫異地問:“王爺回來了怎麼不進來?”
一邊說,一邊爲他掀着簾子,示意他進去。
男人抿了抿脣,順勢就揚手擋着簾子讓她先走,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剛到。”
前面的人頓了頓步子,回過頭來,神色古怪地睇了他一眼。
這人……
分明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明明在門口站了許久,看得她都無語了,這才直接掀了簾子去喊他進來,怎麼到他這兒就成了剛來了?
蘇紫染抿着脣走進帳中,隨手爲他倒了杯茶遞過去,自己重新坐回牀上,習慣了和這個男人同牀共枕,她也沒那麼拘束放不開了,解了襖衣與外衫就打算歇息。
男人卻忽地出聲:“等一下。”
蘇紫染一詫,什麼等一下?
“你爲何要順着麗綺絲的要求提出投壺,既然父皇說了是才藝之爭,就算到最後你提出比試琴藝,麗綺絲也不能拿你怎樣!”
她眸色一閃,意味不明地輕笑出聲:“因爲我不想讓她覺得,王爺娶了個一無是處的王妃。”
男人一怔。
沉默了半響,他才冷着聲音開口:“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受了傷嗎?”
蘇紫染愕然擡眸看了他一眼,她還以爲他會覺得她虛榮、甚至因此責怪,沒想到他確實是責怪,卻不是因爲她想的那個原因,而是擔心她的傷
。
不等她開口,男人又用霸道而強硬的口吻命令道:“把衣服脫了!”
啥?
蘇紫染一時還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
只是當男人灼灼的目光久久徘徊不去,她才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要讓她脫衣服!
“王爺……”她舔了舔嘴脣,有些無措。
男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從袖中取出一個白玉瓷瓶:“本王替你上藥!”
蘇紫染這才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訕訕一笑:“影溪已經替我上過藥了。”
“若是不想在明日最後一場比試的時候痛成今天這般,就乖乖地把衣服脫了!”
這話說的……
一抹紅暈爬上臉頰,蘇紫染一時僵在那裡,都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
就這麼被人盯着,她還真不好意思把自己脫光了像獻祭一樣地呈現在他面前,所以手指頭動了好回,卻都沒有見她真的有所動作。
男人終於看不下去,勾了勾脣,鳳眸中盡是瀲灩的笑意,帶着一絲微啞的嗓音曖昧撩人:“是要本王幫你脫,恩?”
頰上一熱,她猛地擡頭,正好撞入男人晶亮戲謔的眸,急道:“我自己來!”
尷尬地別開視線,她手指微顫着將身上的中衣和裡衣全都扒了下來。
如今服了玲瓏珠,果真是見效頗大,以往若是在秋夜裡脫成這樣,必然要被凍成冰塊了,可現在卻只是覺得身上很冷,倒也沒有什麼不適感
。
好不容易脫得只剩一件兜衣,她連忙趴倒在牀上,怎麼想怎麼彆扭,臉上早已火燒火燎。
驀地,背上傳來一股清涼入膚的舒適感,伴隨着絲絲涼涼的粉末撒下,似乎還有他滾燙的指腹上傳來的輕柔碾壓,讓她冰涼的身體猛的一個激靈,渾身上下就像是被千萬只螞蟻爬過一般,癢得難受。
“忍着些,剛開始會有些癢,很快就好了。這藥恢復效果很好,非但能讓你少受些罪,還能很快祛了這疤。”
男人低低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她不明白,爲何那股暖融融的氣息竟順着耳廓蔓延到心底裡去了……
翌日清晨,天朗氣清,日光柔和。
最後一場投壺比試,乾脆就被安排在了空曠的草垛上。
蘇紫染整個人被陽光曬得十分慵懶,白色的衣衫不算特別惹人注目,偏偏身上那股超然出塵的氣質卻是惹人眼球。
景帝面帶微笑,似是心情不錯的模樣,竟然還看了她一眼,問道:“紫染,你可準備好了?”
“回父皇,臣媳已經準備好了。”蘇紫染點了點頭,視線鎖定在那個墨藍色的身影上。
麗綺絲雖然沒什麼表情,晶亮的鳳眸中卻透着一股難以掩飾的興奮。
蘇紫染愣了愣,不禁咂舌呃,難道這女人這麼聰明,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把十二支箭都投進去了?
果然從小練習射箭的就是不一樣,想當年,她可是勤學苦練了好些日子!
“睿王妃,今日,不如由我先來吧?”麗綺絲挑釁地朝蘇紫染揚了揚眉。
苦練一宿,她也已經能夠做到百發百中,可若是在這女人後面上,她心裡難免會有些緊張,萬一影響了發揮就不好了。還不如她先上,說不定對方看到她的技藝之後,心中震驚,有那麼一支兩支射偏也不無可能!
“好!”蘇紫染淡淡一笑,相比起麗綺絲的浮躁,她更顯得沉着冷靜。
一點都不擔心是不可能的,畢竟許久沒有試過那門手藝了
。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昨日能夠百發百中,相信那活計兒應該也還不至於生疏吧?
意料之中地,等了沒多久,便聽到宋廉宣佈麗綺絲十二支連中的結果。
君洛寒面無表情,漆黑的鳳眸一如既往的深邃,讓人怎麼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蘇紫染眯了眯眼,發現有許多道視線鎖定在她的身上,擔憂的、驚訝的、幸災樂禍的……應有盡有。
麗綺絲此番十二支連中,他們一定都覺得最多打個平手,自己不可能勝了吧?
她輕笑一聲,移着蓮步款款走到麗綺絲的身旁,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耳語道:“別高興得太早了,公主。”
話音未落,她已經拾起一支箭支,走到指定地點。
衆人皆是一詫。
難道睿王妃這是認輸了,否則怎麼會只取了一支箭呢?
比試要用的,明明是十二支箭啊!
將衆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蘇紫染抿脣掂了掂手中的箭支,忽然,月白色的水袖往空氣中猛地一揚,箭支拋出,穩穩地落入投壺中。
衆人唏噓。
原來是故弄玄虛!
可是下一秒,他們眼睛卻怎麼也合不上了!
因爲那箭支竟在投壺底部輕輕一彈,隨即又如同長了眼睛一般,朝後飛去,穩穩地落回蘇紫染的手中。
箭支竟然去而復返!
蘇紫染無恥地得瑟了一番,看來這麼久沒練這“投矢而返”的技藝,倒是並未生疏。
再次揚起袖袍,箭支倏地一下飛出,又再次回到她的手中。
這般動作總共重複了十二遍,直把衆人看了個目瞪口呆
。
直到蘇紫染喊了一聲“十二”,衆人的思緒才被拉回,可眼中的震驚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了,這哪裡是什麼投壺比賽,這分明就是睿王妃一個人在表演啊!
她滿意一笑,撞上君洛寒微詫中帶着瞭然的眸光,她不自覺地彎了彎脣,他的藥果然是療傷珍品,昨夜上完就覺得好多了,今日更是奇蹟般地沒有太過牽痛傷口。
對面的男人垂下眼簾,脣角溢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睿王妃,你這分明是耍賴啊!”麗綺絲指着蘇紫染不滿地嚷嚷,嫣紅的薄脣高高嘟起。
蘇紫染無奈攤手:“公主,咱們事先可沒說好不能這樣,怎麼能說我耍賴呢?”
略一沉吟,她又緊接着道:“若是麗綺絲實在氣不過,那便自己也試試,只要麗綺絲能令一支箭去而復返,我便願賭服輸,並且勸說王爺迎娶公主過門!”
好生無恥……
眼看麗綺絲就要被她氣哭出來,蘇紫染還不忘添油加醋一番,“相信公主也不是輸不起的人,既然做不到,嫁給睿王的事兒,以後就免談了吧?”
視線從麗綺絲那兒緩緩移到景帝身上,蘇紫染恭敬地躬身道:“請父皇宣佈比試結果!”
高座上的明黃身影看不清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無視波斯王懇切的目光,沉聲道:“投壺比賽,睿王妃獲勝!”
一錘定音!
蘇紫染終於鬆了一口氣。
臨走之前,似是想到些什麼,她微蹙着眉,回頭遞了麗綺絲一眼,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公主,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非他不嫁,或許是因爲你們早就認識也不一定。但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就此死心吧!”
直到她轉身離開許久,麗綺絲還怔怔地站在原地,腦子裡盡是她最後那句話。
“只要不是他自己點頭,沒有人可以從我的盤子裡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