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非凡能夠感覺到周圍的變化,那就是靜,靜得出奇,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風聲、雨聲,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都無法聽到,只能看見一縷縷白色的寒氣自口中隨着呼吸吐出來。
雖然明知這其中有鬼作怪,但喪失聽覺令他還是不由自主從心底生出一股懼意,他的心緊張得顫抖不止,能感覺到心跳得就差從嗓子眼裡躥出來。
不僅如此,就算是聽不到聲音,他還是能見到四周不遠處重重人影若隱若現,似乎正有向他靠近的趨勢。
他知道,那些不是人影。
況非凡努力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出來,心頭一點理智告訴他,這時候就算叫破喉嚨也於事無補,反而會因爲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會加快讓自己崩潰。
他很想跑回車裡,可事實上,那車就在離自己十幾米遠的地方,他卻一步也動不了,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覺得自己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根本沒辦法動一步。
一道道人影緩緩向着況非凡靠近,他使勁深呼吸,拼了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用處似乎不大,下意識攥了攥拳,手心滑滑的,全是汗,卻意外發現,自己恢復了對手的控制。
既然能動了,那就不能坐以待斃,況非凡做好了以命相搏的準備。
萬沒想到的是,就在鬼影眼看就要來到他身邊時,異變再起,四面八方靠近自己的鬼影有如退潮般飛速向後倒退,這一刻,況非凡就像正看一部向後倒的電影一般。
轉眼間,況非凡發現自己能動了。
隨即他便感到如潮般的疲倦向全身襲來,連指頭動一下的力氣彷彿都沒有了,一陣陣眩暈感讓他控制不住倒向地面,如果不是努力撐了一下,他恐怕會摔得更狠。
不是況非凡體力大不如前,而是這幾天得不到良好休息,讓他的體力早就透支得一乾二淨。
冷風和細雨打在他的臉上身上,寒氣刺骨,讓他不得不努力支撐着向車爬了過去。
好不容易鑽進車內,癱坐到駕駛座上,斜眼看了看後視鏡,卻看到一張比紙還白的臉,看上去比鬼還像鬼。
經歷這一切,況非凡意識到自己再無法開車,嘴角泛起一絲不易覺察的苦笑,他徹底昏了過去。
萬也沒想到的是,當況非凡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行駛的車內,而且還是寬大的副駕駛座上,顯然不是之前他開的那輛車。
況非凡心中一驚,轉頭一看,正好看到一張鬍子拉碴的臉轉向他。
“蔣……濤?”況非凡硬吐出來兩個字。
一臉滄桑的蔣濤咧嘴一笑:“醒啦?”
說着,他一隻手扶着方向盤,另一隻手從座下掏出一罐飲料遞給況非凡。
渾身痠軟的況非凡費力擡手接過飲料,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車內,不禁一愣,能看得出自己正坐在一輛陸地巡洋艦,而且還是輛改裝了進排氣的車,能看到排氣管高高支在車頂上。
一問才知道,原來蔣濤是特意出來迎他的,這車也是許輝找一哥們兒借的,至於怎麼找到況非凡,許輝那裡有他的手機,再加上三角定位和gps導航,只要手機有信號,找到他並不算是一件難事。
“再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蔣濤看況非凡喝完飲料後勸他。
這時候的況非凡臉色還是蒼白得沒一點兒血色,雖然補充了些水分,可全身力道依然幾乎全無,只得聽話地閉上眼睛。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再睜開眼才發現,蔣濤已經把車開到了許濤別墅門口。
況非凡使勁搓了搓臉,讓自己努力恢復正常狀態,不用蔣濤多說,他也知道白茹正在別墅裡等他,如果不是顧異需着,她早就出來找況非凡了。
目前還不知道白茹和顧異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他也想早一點了解現在的情況。
推開門,見到日思夜想的白茹,況非凡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呆呆看着臉色同樣憔悴的白茹,他只是衝過去,一伸手抱住了她。
良久,還是白茹先一步反應過來,輕輕拍了拍況非凡的肩頭。
“吃飯了嗎?”
況非凡意識到自己失態,訕笑着放開白茹,傻兮兮地撓撓頭,吐出兩個字:“還沒。”
見到白茹,況非凡的智商明顯下降了一百多。
“你臉色好差,先休息一下,我幫你準備一點。”白茹笑着看他。
“好。”況非凡雖然簡單地回答,卻沒動地。
白茹無奈地搖搖頭,小聲道:“你不放手,我怎麼去做。”
說着,她的眼神向下移,況非凡這才發現剛剛放開白茹,卻一直握着她的手沒鬆開。
“對了,易少卿怎麼樣?顧異現在好沒好?”況非凡終於恢復正常,開始尋問其他人的情況。
白茹告訴他,易少卿的確已經沒事了,可現在正處於深度睡眠當中恢復體力和精神,估計還得需要一到兩天時間纔會醒過來。
至於顧異的情況,目前白茹暫時用“陰血符”控制住了他體內的魂魄和陽氣,保護住他的小命,只等風天回來做最後一件事。
“你不能做?”況非凡好奇地問她。
白茹無奈地笑了笑:“我沒學過他那些小手段。”
況非凡點點頭,的確,風天那些手段雖然看似簡單,但相當煩瑣,似乎不同情況,手段的組合方式也不一樣。
“我能看看他們嗎?”況非凡問白茹。
白茹點了一下頭。
易少卿看上去睡得很熟,顧異倒是很清醒,只是一動不動平躺在牀上,雙手搭在腹部,看到況非凡還衝他打了個招呼,揚了揚眉:“沒辦法,我只能這樣,現在還不能隨便亂動,連牀都下不了。”
況非凡這才發現,在牀鋪四腳各點了一枝蠟燭,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顧異利用一種異術將易少卿體內的毒素和作亂的殘魂導入自己身體裡,爲了防止進入體內的殘魂搗亂,陰血符保護了顧異本人的魂魄和自身陽氣,現在這四枝蠟燭卻是爲了不讓殘魂從顧異身體裡逃跑。
“怕逃跑?”況非凡不明白。
“問白茹吧,我必須平心靜氣。”顧異輕輕擺擺手。
況非凡滿心疑問,連澡也不洗了,直奔廚房。
白茹一邊熬粥一邊耐心地向況非凡解釋,之前她和顧異這一趟港島沒白去,小樓的事情大部分已經搞清楚了,他們找到了當年設計並建造小樓的建築師後代,那個建築師是外國人,而且世代都投入設計建築這行,所有設計建造過的建築都有存檔,並不費事就找到了那幢小樓的所有者。
“是誰?”況非凡不禁插問了一句。
“以前那幢小樓的主人姓宋。”白茹若有所思地回答他。
況非凡看出白茹心裡有事,皺了皺眉:“有什麼問題?”
白茹的目光自熬粥的鍋上移到況非凡臉上,沉吟片刻,道:“我和顧異曾做了一次分析,還記得咱們在學校的經歷嗎?”
況非凡點點頭,突然好像大悟,“哦”了一聲,隨即又有些疑惑地道:“難道和那裡有關?”
當初在學校和鬼打過交道後,況非凡先一步離開了那裡,而白茹和顧異的經歷都是她之後講給他聽的,現在又一次聽白茹提起,他意識到,那事和這事有關,只是有什麼關係,他並不知道。
“記得那座銅像嗎?”白茹問道。
況非凡點點頭:“姓蘇商人的爸爸。”
“我看過建築檔案裡的留存照片,而那銅像的臉和小樓主人的模樣一模一樣。”白茹一字一句道。
況非凡眯着眼想了想:“姓蘇,姓宋,那個老郝?”
白茹“嗯”了一聲:“老郝被人收買,爲了騙孩子玩探險遊戲進入教學樓,以供下水道里的行屍進餐,只可惜他並不瞭解這其中的緣由。”
況非凡回憶了一下:“當初你們猜測,下水道里的行屍就是那姓蘇……哦,不,姓宋的父親,小孩子除了被當作食物外,還被用作移魂,只是不清楚爲什麼要那麼做。”
白茹輕輕呼了口氣:“這次我們去港島,一切都弄明白了。”
她關上火,給況非凡盛了碗粥,看他一邊喝才一邊講敘起來。
在港島,那姓宋的一家到港後生活只算是一般,後來還有走向下坡路的趨勢,但就在二十年前,宋家老人去世後,家裡的生意居然開始好轉,而且幾乎每筆生意都獲利豐厚,甚至有幾次看着已經要賠錢的生意,最後都峰迴路轉再次獲利,時至今日資產已然無法計算。
白茹和顧異仔細調查了以後得知,這一代宋家一共兩個兒子,只有一個二兒子在掌握家裡的生意,而另一個兒子卻在他父親去世後不久失蹤了。
顧異遠遠觀察了一下那個二兒子,發現他身邊有南洋異人跟隨,他家也隱隱有黑氣籠罩,那個二兒子雖然生意興隆,可身體卻並不太好,臉青嘴白,看上去就像隨時會死,但也只侷限於氣色,行爲舉止倒是一切正常,甚至夜夜笙歌。
至於生意,更出乎常人想像,他只是隨便將錢投入一項生意,不久以後,那生意便能獲得豐厚的利潤。
所以兩人分析,這些生意有問題,和那學校發生的事情有關,查了大量資料以後,他們發現南洋的確有種異術,能夠利用家裡先人的屍體作法,令後代的生活發生改變,錢權都能得到。只不過這種異術犧牲的卻是先人死後的安寧。
“這和那小樓有什麼關係嗎?”況非凡喝完粥,舔了舔嘴,問道。
白茹嘆了口氣:“這一切,都在我和顧異找到了宋家大兒子下落後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