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接觸不能
蘇晴晴說着,就去拉白翌辰的手.然而,卻只是做了一個拉扯的動作而已,那白皙的手臂穿過他的身體,就像被一股冷氣碰觸到肌膚,白翌辰不禁一個寒戰。
蘇晴晴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有何不妥,她伸着手,好像已經捉到了白翌辰的胳膊似的,保持着這個動作轉身向大院外走去。
“辰子……怎麼辦?”老然抖抖索索的問。
“我當然要跟去,你回去休息吧!”
白翌辰說完忙跟了上去。
老然擡頭看看宿舍那漆黑的窗戶,一咬牙,也追了出來。
“等等我,我纔不要一個人回去啊!”
蘇晴晴在前面走,不時側過頭跟白翌辰說笑着。
白翌辰意識到,如果自己不答,她也會繼續顧自講下去。好像重溫鬼節那天凌晨,兩人漫步在空曠的街巷當中的場景。只是此刻,蘇晴晴在演一場獨角戲而已。對於白翌辰偶爾的搭話,有時候會回答,有時會漏過去,好像在跟一臺信號不好的手機通話,斷斷續續的。
“晴晴不會把咱們引到墓地去吧……”老然跟在後面,悄聲問。
“別瞎說,這附近哪有墓地!”
白翌辰知道,她沒準還會再次回到那已經被拆除的城隍廟前,然後……
然後會發生什麼,不得而知。
這算什麼呢,靈魂出竅,還是夢遊?
白翌辰想了想,悄悄掏出手機,撥通了蘇晴晴的號碼。
嘀……嘀……
白翌辰豎着耳朵聽着,每一聲提示就像耳邊炸開的雷聲,緊張的頭皮有些發緊。
現在已是初秋,連蟲鳴聲都沒有半點,整個街道只有兩串零散的腳步聲,以及這無法接通的提示音在迴盪,。
“喂,不能這樣隨便叫醒靈魂出竅的人吧?會丟了魂的!”
老然發現了白翌辰的舉動,慌忙阻止他。
“那也不能這樣任她走啊,走了回不來怎麼辦!”白翌辰說道。
“我家裡說,這種情況下就要讓最親的人,拿着她的貼身衣物,在晚上出去叫魂。”老然說,“我家那邊有孩子被嚇丟魂的,就常有老人這樣呢!”
白翌辰看了看他,其實這種土法子他聽說過,可是現在臨到眼前,他倒是不太相信了。
所謂嚇丟魂,一般情況是受到刺激後,嗜睡,沒有精神的一種表現,發生在小孩子身上比較多。魂魄暫時離體,找不到歸路,親人出來呼喚,便會跟着回去了。
可是蘇晴晴的情況完全不同,她平日看起來根本沒有異常,只是對於白翌辰的記憶總是在一晚之後迴歸到鬼節那天,這又該怎麼辦?
電話已經重撥了三次,仍舊沒有人接聽。白翌辰知道,此刻的蘇晴晴應該是在昏睡當中,因爲魂魄離體而無法醒來。
也許……此刻的蘇晴晴看起來真的就是一具屍體也說不定。
這可怕的念頭瞬間掠過腦海,他感到心驚肉跳。
“這樣絕對不行……”白翌辰忽然喊出聲,他幾步擋在了蘇晴晴面前,“晴晴,我們不去了好嗎?那邊……那邊都被拆了,髒的很,過不去啊!”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找乾淨的地方就是了嘛。”
蘇晴晴沒有停住腳步,徑直穿過了白翌辰的身體。白翌辰感到胸口一涼,回頭看過去,蘇晴晴的魂靈似乎還粘連着他的些許靈氣,如同幾縷被撕開的棉絮,粘連着兩人。
那一刻,他覺得心的溫度,都被一同帶走了。
眼看已經來到了當初那個街角,一月不見,拉着尼龍網的柵欄將施工地圍的嚴嚴實實,看不到裡面的樣子了。當初那個露出柵欄的歪斜的城隍廟檐角已經不見了,大概是被徹底拆除,變成一片平地了吧。
“咦……”
蘇晴晴低着頭,在地面上找着什麼,隨後一轉身,對着白翌辰招了招手。
“就是這裡了,我們開始吧!”
說着,她輕盈的一躍,腳尖點着地,小心站穩,看向白翌辰。
白翌辰沒明白她的意思,這樣的動作有點像玩兒時跳房子游戲,好像是進到一個什麼窄小的地方似的,可是明明什麼也沒有呀!
“你在幹什麼?”
“喏,你畫的圈圈呀,哥哥在等我們呢!”蘇晴晴露出一個笑容,“其實哥哥可希望咱們一起去找他玩了,但是,他又不想讓你去。爸爸媽媽他們都在呢,我也很想去啊。”
“去哪啊,你別嚇我!”
白翌辰瞬間都快哭出來了,他慌亂的伸手想將蘇晴晴拖出那個所謂的“圈”,但是手指一次又一次徒勞的穿過她的身體,無法碰觸到一點。
“那你問他,爲什麼要讓你去,爲什麼我不可以去呢?他不是已經奪走媽媽了,爲什麼又要搶走你?我怎麼辦!”
他發瘋般問着,忽然跪了下去,用手在地面上胡亂的摸索,“不是我畫的圈嗎?那讓我也進去啊!爲什麼偏偏要孤立我呢?哥哥你告訴我!”
老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爲他着急的昏頭了,忙過去抱住白翌辰的肩膀,試圖把他拉起來:“辰子,你發什麼瘋?你冷靜點!”
蘇晴晴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微笑着。
她的身影正變得透明,似乎逐漸融入到這片黑夜當中。
“利益所向……不要被感情的衝動而矇蔽……”
她的雙脣微啓,在消失的最後一刻說道。
“啊!”
白翌辰一愣,難道,這是她又一次對自己的提醒嗎?
他正欲再問,蘇晴晴已經如一縷散去的薄煙,消失在了眼前。
幾乎與此同時,剛纔沒有掛斷的手機忽然接通了,發出了一聲雖然有些迷糊,卻又十分清晰的聲音。
“喂?”
白翌辰將手機摸起來,放到耳朵邊。
果然,蘇晴晴的聲音從裡面清晰地傳出來,似乎還沒睡醒:“辰仔嗎,說話!”
白翌辰感到喉嚨發哏,他喘不上氣,更講不出話,手不住的抖着,幾乎握不住手機了。老然見狀,顧不上害怕,忙捉着白翌辰的手貼到自己耳朵邊上,替他搭話:“喂,晴晴!”
“咦,怎麼是杜然哥呀,辰仔呢?”
老然看看白翌辰,見他眼神渙散,望着晴晴消失的地方發着呆。他只好瞎謅說:“啊,他喝醉啦,就給你打電話,結果……沒等你接,他自己就睡過去了……你,你還好嗎?”
電話那邊咯咯笑了起來:“你不要總是框他喝酒呀,他……哎呀!”
一聲驚呼把兩人嚇了一跳,白翌辰慌忙奪過手機問:“晴晴,你怎麼了?”
電話裡蘇晴晴驚呼到:“糟糕!我答應跟他去給哥哥燒紙的啊!哎呀這都四點多了……”
白翌辰呆若木雞,一時間驚詫的不知再說什麼。
“杜然哥,麻煩你跟辰仔道個歉哈,我……我沒醒過來……”
蘇晴晴大概還是迷迷糊糊的,竟然沒聽出來白翌辰的聲音。
白翌辰只是發愣,老然便替他掛斷了電話,兩人面面相覷,彼此無語。
還在閃亮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時間,凌晨四點零三分。
僅僅是一個睡夢的功夫,蘇晴晴的記憶,已經由白翌辰曾經畫過的墳圈內,再度迴歸到了鬼節的那天臨晨。
白翌辰在地上坐了好一陣子,好在老然在身邊,費力的把他拖回了宿舍。
他躺在牀上,慢慢回憶着蘇晴晴對他講的每一句話。
什麼叫什麼也沒有了?
爲什麼說哥哥很想我們,卻只有我不能去找他?
利益所向是什麼意思?讓我去低三下四的懇求趙哥他們原諒?還是……
還是去跟墨叔……搞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