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 怪鳥
趙一凱咬着牙,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你身邊還剩下誰?”白翌辰卻繼續說着,“除了我還能跟你聊聊天,你還有誰可以交心?你說一切怪我……但是琳月也罷,爺爺也罷,都是你自己親手毀了的啊。”
“你這瘟星,住口!”
他擡頭望着灑落的越來越密集的青金石粉末,煩躁的思考彌補的辦法。
“被你弄死,就沒機會講了。我一直試圖保護身邊在乎的人,而你卻自己毀了在乎你的人……我忽然覺得你挺能揮霍的……真令人羨慕。對了……你到底對老然做了什麼,他爲什麼會忽然對你死心塌地的?”
白翌辰卻不住的說着,害怕自己再暈過去,此時雙臂已經麻木,只能感到有兩團肉墜在肩頭上,但是卻無法驅動。
“他……”
趙一凱欲言又止,良久才說,“沒想到,爺爺會找到這樣一個死蠢的人做繼承人……就像我沒想到城隍會找你這種人做陰差一樣。”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你們爲什麼都那樣無條件的信賴我……哪怕那時候我明明擺了一個要害他的陣,他竟然吵鬧着要替我去給墨叔續命……他真傻。”
震動愈加明顯,青色的砂石不斷傾斜下來,彷彿整個幻境都面臨崩塌的邊沿。
到處只能聽到細小的沙粒簌簌墜落的聲響,如同千萬只螞蟻啃咬磚石,大堤即將崩潰的預兆。
“怎麼會震動的這樣厲害?難道不止是鎖鏈被破了?”
嘈雜聲中,城隍忽然開口問道。
“嗯。其實,我爲了困住他們,整個結境都再度改造過了……就像一個同時擁有鎮魔和汲取靈力兩項功效的鬼宅那樣。八卦幻境雖爲一體,但之間彼此也能獨立佈陣……”
趙一凱說,“剛纔破魔咒明明只破解了艮爻的困魔鎖而已,天知道什麼人正在把整個幻境佈局也破壞掉了!”
“古爺爺的符,他對付自己家的陣那還不容易。”
白翌辰呸了幾口掉在嘴裡的沙粒,插嘴道。
“見鬼!”
趙一凱狠狠把他擲在地上,白翌辰感到斷臂一側先着的地,只感到有樹枝般的東西猛然在肉裡戳了一下,痛得他立刻翻滾過身子。
這時候,趙一凱從翻出一疊咒符,取了一張捏在指尖。
儘管此刻白翌辰疼得眼前發黑,但是他還是竭力看向那張符紙。他認識,那是出入幻境所用的。
估計是這幻境中彌補陣法的材料不足,他是要上去取東西吧?
決不能讓他現在把陣補好,不然就功虧一簣了!
就在趙一凱點燃符紙的瞬間,白翌辰藉着雙腿力量將身子支撐起來,向趙一凱一頭撞了過去。
“你瘋了嗎!”
趙一凱躲開了那緩慢無力的攻擊,揚起手來任咒符在半空燒灼,另一手再次拎住他的後脖領,狠狠威脅道,“你再敢搗亂,老子剝了你的皮!”
他說着,一根粗糙的指頭按上白翌辰的後頸大椎穴位置,那瞬間,彷彿是按上了他那許久未愈的傷口,他一陣戰慄,顫聲說:“有本事你就剝啊……我的身體封印着騰根神體,如果你真把我這肉身扒了,那騰根現世,以你現在的本事恐怕還對付不了!”
“你說什麼!”
趙一凱再度被激怒了,這次他用食指和拇指如同鉗子一樣捏住了那纖細的頸骨,“你信不信,我一合指頭,你這小命就完了!”
“趙當家不可!”
白翌辰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城隍卻先着急了,他知道現在只靠白翌辰凡身和蟠龍鎮魔圖合力鎮壓着騰根覺醒,這和顧小夏的窮奇凡體情況完全不同,顧小夏死就證明窮奇凡體也跟着被消滅,無法完成和神體的結合。而此刻白翌辰若死了,那封印在他體內的騰根元靈只怕立刻就會衝破肉身現世出來了!
此刻,城隍、趙一凱、白翌辰三個人,竟然微妙的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彼此顧忌,又彼此牽制,一時間都無可奈何。
“大人,這裡辟邪之物太盛。屬下帶您暫避一下吧……”
夜遊神對城隍講到,他已經支撐着抵抗青金石侵蝕太久,靈氣耗損了太多。既然困住城隍分身的菸袋杆已經到手,就不用擔心會因爲距離問題而被白翌辰所牽制了。
城隍雖然還是擔心自己如果離開,趙一凱會不會對白翌辰下手。但是眼前形式太不樂觀,他也只好無奈的點點頭。
“那我們往高一些,在困魔鎖之外的角落就好。”
他指着幻境上方的一角說道。
“是。”
夜遊神說着,扶着城隍坐上玄鳥。玄鳥展開巨大的羽翼,扇動起來,一股沙塵被氣流激起,將幻境蒙上一層藍色迷霧。
白翌辰有幾分絕望的閉上了眼睛,若城隍走了,趙一凱必然毫無顧忌的爲所欲爲。只怕今天,這條命就要丟在這無人知曉的八卦幻境中了!
玄鳥平穩而緩慢的向上空升起,漸漸地,愈加靠近頂端。
忽然,一道陰影疊加過來,將幫個艮爻籠罩其中。
“什麼東西!”
夜遊神厲聲喝問道。然而不等有所回答,只見那黑影徑直向他撲了過來,動作就如一隻敏捷的貓頭鷹,悄無聲息,在黑夜中快速出招,一擊得手。
趙一凱根本沒時間去注意頭頂的事情,他見城隍離開,便捏着手中的半張符紙開始念起咒語。
然而還未等咒符展開通道,一股污血從天而降,嘩啦一聲,正灑在他的身上。
咒符明光一閃,靈焰竟然被澆滅了。
他感到全身都散發出奇異的腥臭味道,就像封閉多年的古墓,全是渾濁的死人氣。頓時,他氣的暴跳如雷,狠狠將咒符丟到地上,擡頭看去。
此時趙一凱才發現,自己的頭頂上方,正被一個巨大的黑影所籠罩,它竟然從幻境邊沿探出身子,伸出長長的脖子,一張嘴巴長而尖,像老鷹般彎成勾狀,在昏暗中竟然反射出銳利的光澤。它正死死咬着玄鳥,那樣子簡直就像一直咬住麻雀的野貓。
玄鳥不時掙動下雙翅,然而它已經被橫向咬住半個身子,根本就無法掙脫,連嘶啞的叫喊也發佈出來。
“這……”
趙一凱愣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辟邪驅魔的八卦幻境當中,怎麼會出現這樣大的一隻怪物,而且毫無預兆。
直到此時,纔有一股淡淡的妖氣,正不斷從那怪物身上散發出來。
“不好!”
城隍最先發出了聲音,此時他沒有陽間靈氣吸取的話,幾乎與凡人同樣脆弱。此時被這樣困在半空中,自然開始驚慌。
趙一凱的目光一時間無法從它身上移動開,着巨大而充滿着力量的怪物,如同一隻破殼而出的雛鷹,帶着鮮活的生命力,以及彷彿積蓄了太久的力量。
它的雙眼如同兩顆玻璃球,呈現出一種透明的怪異質感,它的利嘴緩緩合攏,只聽到玄鳥的身體發出骨骼交錯的聲響,很快就是幾聲崩斷的響聲。同時,夜遊神也發出一聲呻吟。
原來,在那怪物咬住玄鳥的同時,夜遊神的一條腿也被咬在怪物口中。
此刻,他一手護住城隍分身,一手將長戟舞起,一道青色靈光火焰般從周身燃燒起來。
頓時,怪物的形貌暴露在衆人面前。那是一張鳥的面孔,或者說更像是貓頭鷹的臉,彎鉤狀的利嘴,一雙琥珀般透明的眼睛,在臉孔正前面,看不到瞳孔,彷彿將這幻境中本就不多的光亮盡數吸收,深沉在眼底,不知道它到底在看什麼,看向何方。
絨絨的毛髮覆蓋了它的臉和全身,呈現出灰褐色,帶着淺淺的金色半點,就像天邊最後一抹晚霞,依依不捨的滾動着最後一線陽光。它身體的其它部分,還在幻境邊沿的強中,隱約能看到,在它的身體兩側,出現了兩片翅膀的形狀。
趙一凱心中暗暗吃驚,如果這東西展開雙翼,大小足以覆蓋整個幻境!怎麼會這麼大……而且妖氣卻弱得幾乎覺察不到?就算我是遲鈍的,這裡其他人總該……
他正想着,夜遊神的長戟帶着一抹電光,照着那怪鳥腦袋狠狠劈了上去。
空氣中,就如剪刀快速割開綢緞般,發出極其輕柔的嘶的一聲。瞬間,那柄鐮刀般的長戟劃出一道彎月形狀,將那張醜陋的鳥臉劈成了兩半。羽毛粘着一些粘稠的紫紅色半透明液體,噴濺出來,像慢鏡頭似的漂浮在空氣當中。那些奇怪的液體瑩瑩蠕動着,像被震顫的草莓果凍。
所有人又都是一驚,誰也沒想到,這巨大的鳥怪是如此不堪一擊。
然而還未等衆人有所反應,那正在向兩邊歪倒的鳥臉忽然一個反彈,竟然合攏了起來。夜遊神吃驚的看着那張臉孔在他面前迅速復原,幾乎連傷口都未留下一點。
他來不及去吃驚,再度將靈氣集中起來,奮力又是一擊。
這次鐮戟上青光嘣現,帶着一股極強的寒意。
“不行!”
城隍忽然開口道,“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