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針鋒相對
白翌辰還是第一次來墨叔家裡,在他的想象當中,墨叔家一定像電視劇裡那些邪教似的,掛滿了奇怪而可怖的東西.然而跨到裡面,他才失望的發現,這個外表看起來寬敞氣派的大院,裡面卻相較平常些。比起趙家的古樸大氣,他家裡給人的感覺簡單質樸很多。復古風格的傢俱擺設,大廳上掛着一幅猛虎巡山圖,案几上放着四個月季瓷瓶,取四季平安之意。瓶子中被隨手插了些玩物和乾花,一些民俗特色濃郁的擺件零散裝飾在屋子中,還沒老然家的多。
屋中到處都是淡淡的菸草氣息,比趙家薰香的濃郁,多了幾分清苦。白翌辰不禁掩住鼻子,生怕是**藥之類的東西。
“隨便坐吧,這麼晚來找我有何貴幹呢?”
墨叔轉到屋裡去,竟然拿出一罐子可樂,見他一邊擺弄手機一邊東張西望,便將罐子貼在他的臉上。
“呀!”
白翌辰被冰了一下,見面前的男人正笑意盎然的望着自己,便接索性把可樂敷在頭上。罐子冰冰的,他努力讓自己發昏的頭腦冷靜下來,這場面太奇怪了,明明是來踢館的,可竟然這麼跟着人家老老實實進到屋裡,這個看起來老古董似的主人還不知從哪拿出一罐冰鎮可樂給自己。
我看起來很像是做客的嗎?
“咳咳,這個……”
他清清嗓子,努力裝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只是給客人們特意預備的,你們年輕人喜歡不是嗎?”墨叔微笑着,坐在他對面問。
“不是……我是想說,我回去問了媽媽過去的事……您就是當年幫我家的墨先生是吧?”
“嗯。”
墨叔淡淡應了一聲,可臉上卻不似剛纔顯得那麼熱情了。
“侍燈童子的故事是騙人的吧?您當時爲什麼不對我父母說實話?”
白翌辰追問道。
“有些事他們不該知道,知道了也不會信。”墨叔淡然說道,“這行裡講瞎話編故事是必要,都要有個好演技。演得越好,那些人越相信,你才越是稱職的陰陽先生。”
“那不是騙子嗎!”白翌辰生氣道。
“那你現在去跟你媽媽講,自己是什麼,這些天經歷過什麼,看她信不信。”
墨叔說完,見白翌辰垂下頭,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便微微一笑,說到,“所以我們這行的,只要在外人面前相遇,從不互相挑明身份。若被同一主顧請去,後去的要跟主人打聽先到的所講,然後看情況圓話。只要不是坑蒙拐騙爲生的混子,我們一般都是這樣相互維護的,畢竟我們這種人泄露天機隨意改命,要是天災大難臨頭,還要靠同行彼此互助才能度過。”
“可……可是……”白翌辰有些頭疼,原來陰陽先生就是這麼一大票神棍組成團伙作案的嗎?你們分這個流那個派幹什麼,明明就是一丘之貉嘛!
“可是,我家的事不是您管得嘛!您編這個故事到底爲什麼?”
“我不是說了,爲了讓你家人相信。”
墨叔淡淡道,“你哥哥活不了的,我說了他們也不信……只好編個他們可以接受的故事了。”
“爲什麼我哥哥必須要死?別說什麼因爲他想死這種鬼話。”
白翌辰的口氣嚴肅了起來,每次提到哥哥他都會覺得心口像被石頭壓住似的無法呼吸,而此刻面對的,或許就是害死哥哥的兇手,他強忍住那不斷涌動的血氣,沉聲說,“你當時究竟看到哥哥是什麼,會害怕成那個樣子,以至於一定要施計謀殺了他?”
話音才落,墨叔的身體一震,他瞬間沉了臉色,翻起眼睛直直盯了過來。
那目光中包含着憎惡和哀怨,冷氣森然,就像毒蛇的利牙。白翌辰被目光所懾,不禁縮了縮身體。
“被我說中了吧……”白翌辰嘴上不肯服軟,嘟囔道。
“哼。”
墨叔從鼻孔中發出了這一聲,“老天爺要殺人,又何必我來動手。雖然我不想以你家恩人的身份自居,但你一個小孩子家也別咬人咬得太狠了。”
“你這什麼意思,怎麼成了我咬人?現在到底是誰天天跟我作對?誰把我害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壓制太久的火氣忽然從胸口竄了上來,白翌辰猛然站起身,走到墨叔面前。
“你的意思是,把你害成這樣的人反倒我了?”
“難道不是嗎?”
白翌辰冷冷問,“不然所謂的真相,你怎麼不敢跟我說?”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墨叔擡起頭,直視着他問。
“你心中有愧,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四分五裂……我現在變成騰根,趙哥跟我翻臉,都是你的傑作!”
白翌辰顫聲問,他的手抖個不停,真想立刻出手揪住這老傢伙的衣領,狠狠揍他一頓。
“你害死了好多人啊,你在我家老宅裡搞鬼,以來養你的白虎煞,你放出的五鬼到處害人!現在我什麼都知道了,你當然已經沒什麼可講的了不是嗎?”
墨叔望了他良久,面沉如水,忽然他嘴角一挑,發出一聲冷笑:“好,就是我乾的,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我……”
“你都知道了,我沒什麼可講了,那又怎麼樣?”墨叔繼續說,此刻他的臉上掛滿寒霜,那笑更是陰沉的嚇人,“難道今天你來找我,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些?很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哈,不然你以爲我來幹什麼?”白翌辰冷笑問,“難道還是爲了給墨老師您送月餅嗎?”
“我以爲……”墨叔的嘴脣動了一下,卻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白翌辰見他眼神驟然黯淡,講不出話,還以爲他是理虧詞窮了,更是逼上一步說:“以爲什麼?你都不把師父當回事,一出事就先自己躲個乾淨,難道還指望真有學生來孝敬你嗎?”
誰料話音未落,白翌辰眼前一花,耳朵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隨後一陣隆隆耳鳴。他感到臉上一陣麻木,踉蹌着退後了幾步。
他花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捱了墨叔一巴掌,這力道不重,卻也不輕,麻木之後就是一陣火燙滾了過來,**辣疼着。
“你打我?”
“沒家教的小孩子,胡說八道也該有個限度。”
墨叔站起身,似乎之前的隱忍一掃而光,眼神中冒了殺意,“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聽來的,你家的事你自己隨便去想。我的事,你最好少給我亂說,否則……”
“墨重九,你打過我三次,我記得很清楚!告訴你……除非你今天殺了我,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話還沒說完,白翌辰一個腕子就被墨叔用老手法掐住了,那指頭按着他的骨節,就像被無數螞蟻啃咬似的,疼得他死去活來。
“你要怎樣不放過我,變成騰根來咬我嗎?”
墨叔一邊繼續施壓痛苦在他身上,一邊問,“一具**凡身的臭皮囊,從陰間弄到點好處,就以爲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了?你不是說不放過我嗎?那你倒是顯出本事來給我看看啊!”
“你到底爲什麼和地府作對!你……你難道跟窮奇一夥的!哎喲喲喲……”
難忍的痠疼,令白翌辰講不出話來。
“那我今天就殺人滅口,你不是說我把生魂捉來都餵了白虎煞了嗎?那我現在就把你餵了!”
墨叔一邊說,一邊拖着白翌辰向後院裡走。
後院當中種着些花草,此時初秋,石榴已經吐出圓圓的果實,青虛虛的很惹人喜愛。可惜白翌辰沒心思欣賞,命門被扣着,他使不出半點力量。
心裡不斷暗罵:這老不死的,明明看起來斯斯文文,個子還沒我高,打起人來卻心黑手辣的!我後悔怎麼就早沒學點打架的本事!
接着,後背狠狠撞到花叢裡,葉子枝椏毫不留情的戳向皮膚,隔着衣服劃出道道紅痕。
他忙支撐起身體,手臂上頓時又被劃了幾道。
白翌辰扭頭看去,忽然發現,背後的石榴叢中,果然也有一棵龍爪槐夾雜其中。
難道鬼宅聚氣後,是通過這棵槐樹來吸取煞氣?
他惡狠狠的看向墨叔:“果然是你?”
“是我,都是我,你滿意了?”
墨叔邊說,邊進到裡屋去。
白翌辰忙探頭,看到他在房間裡好像是在翻找東西,心裡立刻明白:“糟糕,他難道是要拿兇器來,把我弄死分屍了也埋在樹底下?”
他頓時害怕起來,剛纔生氣歸生氣,自己佔了半天口頭便宜,打也打不過他。本來想自己氣急了,騰根發作,直接吞了他也好。誰知道進來這裡後,身體內的異動反而平靜的像死了似的,這不是坑爹是什麼!
眼看墨叔拿了幾張符紙,還有些什麼東西出來,白翌辰嚇壞了,也來不及再看,手腳並用向屋外逃去。
“給我站住!”
聽到墨叔在身後吆喝了一聲,嚇得他一個激靈,反而跑的更快了。
忽然間,白翌辰感到一股陰寒之氣正在周身騰起,他忙四下看去,只見整個屋子院落,都被一種白融融的霧氣籠罩起來。天空當中,一輪圓月如盤,那霧氣似乎在汲取月光,顯得愈加濃郁。
“是結境?”
白翌辰有幾分恐懼的望向墨叔,只見他站在院中,彷彿忘了白翌辰的存在,正擡頭望向渾圓的月亮,眼波迷離,滿盛月色。望了良久,他閉上眼睛,似乎很享受月光沐浴的感覺。
同時,他微張的脣緩緩呼出一股白煙,向上飄渺着,很快與結境融爲一體。
機不可失!
白翌辰跪爬了幾步,將手向後腰摸去。
城隍爺的金菸袋就別在那裡。
自從某時候開始,金菸袋,紙符灰,還有創可貼幾乎就沒離過身。
他跑到門口,咬着菸袋吸了一大口。
就在此時,整個結境忽然一震。就像在軟牀墊上被人砸了一下,人瞬間隨着地面被悠起來半寸。雖然並不猛烈,但是也嚇人一跳。一股靈氣頓時噎在喉嚨裡,白翌辰咳嗽的眼淚都冒出來了。
很明顯,這震動將墨叔也嚇了一跳,他睜開眼睛,警惕的四下張望,隨即大跨步向外走去。推開大廳房門,他就看到白翌辰趴在門前咳嗽成一團。
“小混蛋,你搞什麼鬼!”
墨叔說着,生氣的走上前,一把拎住白翌辰的後衣領提了起來。
“不是我乾的!”
正在爭執,又一波震動傳來,墨叔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跌倒在地上,頓時放開了手。
www .тTk ān .¢ O
“放我出去!”
白翌辰不知哪來的勇氣,反客爲主的按住墨叔肩膀,想就勢鎖住他的胳膊,便能死死將這老狐狸控制住了。誰料墨叔隨他的力量一撤肩,白翌辰撲了個空,直接摔到在對方身上。
“你別給我添亂了!”
墨叔反手再次將白翌辰按在地上,索性坐在他腰上,壓得白翌辰手腳亂刨。
“好哇,你還帶了幫手?竟敢在我院子外面擺陣,壓制我的靈氣,對不對!”
他邊說,邊手下用勁,白翌辰疼得直叫。
“哎喲喲!姓墨的……你以爲就你會擺陣害人?老子也……哎哎痛!”
“哼,班門弄斧。我倒要看看,你這幫手能有幾兩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