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重生第二世的沈長歌。
及笄禮那日,我避開了和木唯相遇的時刻,央着母親第二日莫去佛寺祈願。母親應了。我欣喜若狂,以爲一切可以改變,還來得及。
元帝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我與小貂、小狐上街,路遇刺客,從一開始我就明白是許氏所爲,我以爲會死,卻被木唯所救,他替我擋了一劍,身負重傷,我的心到底是有了一絲顫動,爲他,爲上一世的自己。
元帝十二年十二月末,母親出遊踏雪賞梅,卻再也沒回來。父親命人全城搜索,終於在第二日於雪地裡尋到了母親被人**致死的屍體。我和父親伏在母親屍體上大哭,卻難尋亡魂。
元帝十三年一月末,長喜同我一齊進宮趕赴元后舉行的梅宴。席間,一個侍女弄髒了我的衣服,爲免殿前失儀,便去偏殿換衣。我沒想到的是,長喜的手段竟可以伸進王宮,路遇採花賊在皇宮也可以那麼順理成章。當衣衫不整的我被衆人尋見,毫無疑問,縱使作爲受害者,但事發王宮,凡是有見識的人都不會去娶皇后眼中的不潔之人,以免壞了仕途。
元帝十三年二月末,父親決定征戰沙場,我拼命留住了父親,只爲不願再被許氏欺壓,更爲了,父親,長歌只有你了。
元帝十三年十二月十二日,過完壽辰,父親終究還是爲躲避母親逝世的悲傷連夜上奏離開京都。雪下的很大,我安睡度過了一個夜晚。次日方知父親離去。
元帝十三年十二月末,母親祭日來臨,許氏統管沈府,下令不許哭喪,不許祭拜,違令者,可杖殺。怎麼辦呢?母親~我決定暗中出府去母親墳前祭拜。山路上,雪飄飄灑灑在整個世界。我又遇見了木唯,不自覺哭了,彷彿只有哭才能表達我所有的悲傷與眷戀。他爲我撐傘,帶我去祭拜,送我回沈府,一切的一切,讓我歡喜無比。我告訴自己,他與上一世不同,他是不同的。
元帝十四年年初,元帝還是冊封了天女,甚至比上一世更加隆重。
元帝十五年九月,許氏一直讓我以殘羹冷炙粗布衣服過活,最近卻各種山珍海味,又置辦新服,將我迎回原來的住處。我知是父親將回,便悄悄留下許氏虐待我的證據,我以爲,必扳倒她。可我沒想到,這一世,小狐沒有死,卻背叛了我。在我控訴許氏時,小狐站出來責備我狠心,說許氏掏心掏肺的對我好。父親的眼裡全是不可置信與憤怒,還有對我的失望。天塌地陷也不過如此,我知道,父親再也不會相信我了。
元帝十五年十月,我以死相逼,向父親請嫁木唯,哪怕爲妻,這個家,早已不成家。我又何必再待下去。
元帝十五年十二月初,父親到底是念着母親的,讓我風風光光的嫁到了木家。只是我和父親都知道,父女情誼到此爲止。木唯在當晚沒有來新房,這種姿態,似乎比上一世還要絕決。而我卻不能像上一世那樣哭,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的笑,很努力的笑。
元帝十六年年初,鄰國太子出使天巫國,爲一睹天女風采。我不由苦澀,小繩,即使我改變了一切,他還是愛你,而你的風華,更盛當年,連上一世未出現的鄰國太子都慕名而來。王宮的接風宴上,一杯苦酒下肚,意識昏沉間,誰扶我顛簸一生?誰又賜我一世流離?長喜,我的好姐姐,爲什麼你就放不過我呢?宿醉醒來的我很清醒,也很冷靜,即使旁邊睡着的是鄰國太子,即使將迎來無數的謾罵與詬病。
元帝十六年一月末,我帶着那一紙休書去給鄰國太子做妾,遠嫁他國,漂流異鄉,孤苦無依,煢煢孑立,沒有人看得起我,每一個人都說我不知廉恥、勾引太子。
元帝十六年七月末,小貂終究是受不得苦的,她爬上了太子的牀,向太子的妃子示好,用我的痛苦與不堪換取她們的歡心,也換取她在太子府的一席之地。
元帝十六年八月初,小貂向太子提出送我去軍營做個燒火丫頭。太子應了。在去軍營的途中,我逃掉了,帶着一身的傷與無法抑制的悲哀。軍營的燒火丫頭,說難聽點就是軍妓。呵…這一世的寂寥,未因重生而有任何的缺少。我還剩下些什麼呢?是背叛?還是傷痛?還是層層疤痕下那一顆腐爛的心?
元帝十六年十二月初,我自毀容貌,躲過了士兵的追捕,逃回了天巫國京都,方得知父親逝世的消息。那天雪下得紛紛揚揚,我跪在城郊的雪地裡,沒有眼淚,沒有傷心,有幾個人匆匆走過,留下的幾行腳印被大雪掩蓋的不剩一分一毫。
元帝十六年十二月末,我跪在母親的墳前,狠狠的看着碑上的字,像是要看出一個洞才罷休。下山時,雪又一次鋪滿了整個天空,我眼中卻只有山腳那對男女,男的白衣灼灼風華無雙,女的青衣瀲灩飄渺如仙。我執着的向那裡走去,即使血順着大腿流了一地,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我更知道保不住他。因爲此刻我不是作爲一個母親,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想仔細看看天女小繩究竟是怎樣的美可以讓木唯動心的女人。可爲什麼她的眼中充滿了驚恐,爲什麼她讓木唯殺我?因爲我醜嗎?因爲我的血嗎?因爲……我髒嗎?看見木唯拔劍的時候我就在想他爲什麼要嘆氣,因爲他從不會對小繩說“不”嗎?我到底還是沒有看懂小繩的魅力在哪裡,也不想看懂了。若有來世……不,我不要來世,就此死去便好,一切塵緣盡空,多好。
“沒想到我還是重生了,又是及笄禮那天,”清沐頓了一下,眉目冷冽,“我又試着改變,卻揹負了更多的罪惡。一百世,世世結局不變,罪惡卻在一世世增加。我恨過,怨過,到後來的麻木,到最後的接受。”可是她卻該死的滿意,青鸞的一生就是爲尋找另一個自己。她找到了,那個懦弱無能只想依靠他人又自憐自艾的沈長歌。那是心魔,她最脆弱的心魔,如今被她在百世輪迴中殺了。她必須記得,靠別人是無用,將來註定是她一個人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