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別說,大概是覺得自己實在太對不起老丈人了吧,這一次在賀江河畔與尚老漢奸戰場對決時,盧胖子確實拿出了相當不少的孝心表示贖罪誠意,先是派心腹走狗王少伯過江磕頭請安,雙手奉上朱方旦精心煉製的精品八旗青,其後又考慮到老丈人遠來辛苦,又趕緊派人送來牛羊好酒孝敬槁勞,誠惶誠恐,無微不至,其所作所爲足以載入史冊,在二十四孝之外新添一孝,讓尚老漢奸對不肖女婿的怒氣固然不減,卻也頗爲領情。
當然了,精品八旗青固然值錢,牛羊好酒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歲月裡也是十分難得的珍貴禮物,可是東西收歸收,沙場經驗豐富的尚老漢奸還是沒有半點掉以輕心,不僅在賀江西岸嚴密設陣,嚴防女婿偷襲,還派出大量的斥候人手四處偵察,探訪女婿軍隊動靜。尤其走到了夜裡,尚老漢奸更是派出心腹張起廣率軍沿岸嚴密巡邏,大大小小的火把燈籠將賀江水面照得明如白晝,不過女婿半點偷襲機會。
佈防如此周密,倒不是尚老漢奸真的害怕女婿,而是多年的沙場經驗作祟,警告尚老漢奸不要輕視任何一個戰場對手一一歷史上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事例數不勝數,尚老漢奸可不想做女婿在死對頭吳老漢奸麾下升富發財的墊腳石。但是奇怪也絲毫不足爲奇的是,整整一夜時間過去,賀江西面的吳軍大營竟然毫無動靜,絲毫沒有乘夜偷襲的跡象。
第二天天明時,尚老漢奸升帳點兵,召集尚之典、聶應舉、張起廣、施威名和王國棟等重要將領商議進兵方略。會議上,尚老漢奸第六子尚之典搶先說道:“父王,我軍遠來,糧草轉運不便,且後方有臺灣鄭逆虎視眈眈,一旦讓鄭逆發現廣東腹地空虛,起兵來犯,我軍必陷入兩難處境。所以孩兒認爲,此戰必須速戰速決,能夠招降盧一峰固然好,不能招降的話也不能耽擱,必須馬上進兵,儘快擊破前方敵軍,攻佔平樂、桂林和柳州等地就糧,方爲持久之計。”
“六王子言之有理。”聶應舉附和道:
“雖然從種種跡象來看,盧一峰念及親戚情份,對王爺十分恭敬,有反正可能,但是我們也不能把希望完全寄託在這上面。末將認爲,必須給盧一峰製造一些壓力,讓他儘快率軍投降,如果不成,我軍正面強攻也名正言順了。”
“言之有理,老夫也不想和這小崽子耗費太多時間。“尚老漢奸點頭,說道:“老夫想派一個使者過去見一見盧一峰,要他在一天之內率軍投降。不然的話,老子明天就強攻渡口,不給這個小崽子半點拖延希望。”
“父王,讓金先生去吧。“尚之典又建議道:“金先生與盧一峰是舊交,又能言善辯智謀出衆,他去勸降把握最大。”
“六王子,不是學生雅託。“金光趕緊說道:“關鍵是,學生雖然與盧一峰是1日交不假,但是上次在廣州見面的時候,學生和他相處並不愉快,相反還有些過節,過去勸降只怕適得其反。我們平南王府和聲一峰交情好的,只有大王子、四王子和黃掌絲他們。”
“他們又沒來前線,說這些有什麼用?”
尚之典瞪了金光一眼,埋怨金光盡說廢話。
“不用爭了,老子有辦。“尚老漢奸揮手,喝令道:“派人到對岸傳信,要盧一峰小崽子到賀江岸邊,老子要和他隔岸對話,親自招降於他。尚之典和金光等人聞言大喜,趕緊派人去與吳軍聯絡,要求盧胖子親自到岸旁對話。
尚老漢奸的使者把消息送到吳軍大營之中後,正在琢磨如何設與老丈人見上一面的盧胖子大喜過望,趕緊心中暗笑着一口答應,並且當場表示,爲了表達自己對老泰山的尊敬與禮敬,自己將只帶十名隨從到賀江浮橋橋頭,去給尚老漢奸磕頭請安。尚軍使者也是大喜,忙與盧胖子約定半個時辰後在浮橋橋頭見面,匆匆回營報告起了。盧胖子則利用這點寶貴時間趕緊召集衆將,交代戰術讓衆將依計行事。
半個時辰後,盧胖子果然領着十個隨從來到了浮橋橋頭,而對面的廣東清兵也早已是嚴陣以待,上百盾牌手簇擁着尚老漢奸、尚之典和金光三人越陣而出,逐漸走到了浮橋橋頭,與盧胖子隔河談判。州看到尚老漢奸在橋頭站定,盧胖子馬上甩鞭下馬,就地雙膝跪下,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頭,大聲叫道:“小婿盧一峰,拜見岳父平南王爺,給岳父大人請安。”
“賢婿請起。“爲了招降不肖女婿,尚老漢奸破天荒的叫了盧胖子一聲賢婿,又揮動馬鞭虛託,大聲說道:“賢婿,戰場之上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
“謝岳父。“盧胖子又老老實實的磕了三個頭,這才站了起來,大聲問道:“請問岳父大人,今日特招小婿前來拜見,不知有何訓斥,小婿洗耳恭聽。”
“賢婿,老夫昨天讓使者轉達給你的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尚老漢奸慢各斯理的問道:“你到底是打算繼續逆天行事,自取滅亡,與本王對抗到底?還是打算聽從本王指點,帶着麾下的吳逆賊軍向本王投降,與本王共享富貴,報效朝廷?“”回岳父大人,你的訓導,小婿時刻不敢忘懷。“盧胖子哭喪着臉答道:“小婿不敢欺瞞岳父大人,昨天夜裡,小婿徹夜未眠,輾轉反覆,就是再三思量岳父的諄諄訓導,金玉良言,猶豫難決,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合上眼睛一一岳父大人請看,小婿今天兩隻眼睛裡都是血絲,就是昨天晚上仔細考慮一夜沒有睡覺的證據。”
說着,盧胖子還真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向尚老漢奸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尚老漢奸則心中有氣,心說隔着半里多遠的河面,老子看得到麼?再說了,你小子的眼睛那麼小,就是面對面站着,想看清楚你賊眼睛裡到底有些什麼東西,也沒那麼容易吧?
“賢婿能把老夫的話記在心裡,用在心上,老夫十分欣慰。“生氣歸生氣,招降還是得招的,當下尚老漢奸又大聲問道:“那不知賢婿現在考慮得如何了?究竟想不想聽老夫的話,率軍向老夫投降?”
“想!“盧胖子斬釘截鐵的回答讓尚老漢奸父子都是喜出望外,但不等尚老漢奸笑出聲來,盧胖子又馬上補充了一句,“但不敢!”
“混帳小崽子!害老子白高興一場。“尚老漢奸心中有氣,嘴上則問道:“賢婿爲何不敢?難道帳下將士不服?”
“回岳父大人,小婿帶來的一萬軍隊都是小婿的嫡系,重要將頜也金是小婿的心腹親心信,倒是不存在什麼將士不服的情況。“盧胖子哭喪着臉答道:“可是小婿還是不敢啊,小婿的妻子、老泰山你的女兒,還有小婿的獨生子、老泰山你的外孫,現在金在昆明城裡,小婿如果率軍投降,她們怎麼辦?”
“咦,老子怎麼把這點給忘了?”被盧胖子這麼一提醒,尚老漢奸這纔想起一一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可金被吳老漢奸扣在手裡充當人質的,盧胖子要是率軍投降,臨陣倒戈,吳老漢奸還不得把她們的皮給錄了?雖說尚婉教和盧胖子生得那個外孫死了尚老漢奸不心疼,但尚婉款可是尚老漢奸最疼愛的女兒,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尚老漢奸多少還是會有些傷心的啊。
“妹夫,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妻兒老小沒有了就沒有了,算得了什麼大事?“尚之典急了,脫口叫道:“妻子沒有了可以再娶,兒子沒有了可以再生,算得了什麼?有道是留在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你自己還在,老婆孩子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盧胖子不說話了,臉上還現出憤怒之色,也不管尚老漢奸和尚之典是否會看到,這邊尚老漢奸也是勃然大怒,回身就是一記耳光抽在尚之典臉上,怒吼道:“放你孃的狗臭屁!老子怎麼生出了你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兒子?婉款是你妹子,是老子的親生女兒,你竟然還說什麼沒了就沒了?她是你妹子,記得不?!”
尚之典捂着臉不敢說話了,訕訕退下,尚老漢奸這才又回過頭來,大聲說道:“賢婿能爲孤的女兒外孫考慮得如此周到,孤不勝欣慰,看來還是婉款有眼光,沒看錯人。不過賢婿也可以放心,三藩同氣連枝,榮辱與共,料想吳三桂老賊也不敢把本王的女兒和外孫怎麼樣,所以你只管放心率衆投降,婉教和你兒子的事,包在老子身上,老子自然會派人去與吳三桂老賊交涉,不管付出多少代價,老子都會把女兒和外孫一起救回來。”
“岳父大人,小婿不敢,前線主將率軍投降,那是誰也無饒恕的滅門死罪。“盧胖子的聲音裡帶上了哽咽,“小婿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明知道岳父大人的大軍一旦發動,小婿和麾下將士立威備粉,也知道岳父大人寬厚大人,小婿即便有再大的過錯,一旦歸降過去,岳父大人也勢必會善待小婿,在皇上面前盡力保金小婿性命。可是,小婿一想到婉散和兒子,馬上又心如刀絞,擔心小婿一旦率衆投降,她們必遭毒手……”……”。
說到這裡,盧胖子竟然當衆哭出了聲來,抹着眼淚說道:“有時候,小婿還真想一頭扎進這賀江水中,一死了之,免得活在這世上左右爲難,可是又考慮到小婿死後,婉款她們母子兩人更加無依無靠,可能更遭人毒手……”。”
哭訴着,盧胖子已經是泣不成聲,跪在橋頭向着尚老漢奸連連磕頭,情真意切之至。尚老漢奸心下感動,心說老子這個女婿雖然不是個東西,可是對老子的女兒倒還算真的不錯一一起碼比老子的幾十個兒子強。盤算到這裡,尚老漢奸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問道:“賢婿,既然你如此顧慮本王的愛女外孫,那你現在又打算怎麼辦呢?”
“回老泰山,小婿已經仔細想過了。”聲胖子抹着眼淚,哽咽着大聲說道:“現在小婿已經是身不由己,吳世綜故意讓小婿帶着一萬老弱殘兵過來抵擋岳父,其用心也非常明白……”。現在小婿已經是降是死,不降也是死,唯有戰死沙場,方纔能讓婉散與愛子活命。小婿只懇求岳父一件事,那就是小婿過世之後,請一定要盡力照顧婉款與你的外孫,不要讓她們凍着,餓着……”……”。
尚老漢奸的醜臉沉了下來,聽出盧胖子話中的決戰之意。果不其然,盧胖子又向尚老漢奸重重磕了三個頭後,擡起頭來大聲叫道:
“岳父大人,爲了婉教,也爲了老泰山的外孫聲邦靜,小婿也只能斗膽與你傾力一戰了!在戰場上,請岳父大人千萬不要手下留情,小婿即便戰死沙場,也可以顧金婉散與孩子的周全了!”
“小崽子,你考慮好了?”尚老漢奸拉長臉喝問道:“你不後悔?!”
“小婿心意已決!“盧胖子咬牙答道:
“小婿以下犯上,爲了表示對岳父大人你的尊敬與歉意,小婿將退兵三十里,以報岳父嫁女大恩!三十里外,小婿再與老泰山決一死戰!
如果小婿僥倖得勝,也請岳父大人不要責怪小婿沒有手下留情!“”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尚老漢奸大聲冷笑。
“小婿盡力而爲!“盧胖子又行了一個禮,起身嘶吼道:“傳令金軍,即刻撥營,後退三十里!”
“東家,不能退啊!“王少伯慌了,趕緊跳出來大聲勸阻道:“我們的兵力本來就不如平南王爺,野戰更不是王爺大軍的對手,退兵三十里失去所有地利,這仗我們就更沒子打了!“”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我以下犯上,理當如此!”盧胖子武斷的一揮手,含着眼淚吼道:“我意已決,即刻退兵,但有遲緩者,立斬!”
王少伯等人無奈,只得一起行禮答應,盧胖子則又向尚老漢奸遙遙一拜,上馬轉身就走。片刻之後,本已經完全控制了鐘山渡口有利地形的胖子軍大營騷動起來,收帳的收帳,拔旗的拔旗,裝牟的裝牟,還真的開始了拔營退兵。尚老漢奸開始還有些不信,不過在看到胖子軍真的金軍後退之後,尚老漢奸才獰笑起來,“小崽子,真夠蠢得可以啊!鐘山渡這麼好的有利地形都不知道利用,竟然主動放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啊。”
“父王,不光是這樣。“尚之典滿臉狂喜的說道:“鐘山渡西面二十里處,恰好又是我們面臨的下一道天險思勤江白霞渡,盧一峰退兵三十里,等於是把白霞渡這道天險也讓給了我們。過了白霞渡再到平樂城這條路上,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好地方可以擋住我們了!”
“盧一峰會有這麼好?會把這麼有利的兩道防線都拱手送給我們?”金光滿臉的狐疑,“王爺還請慎重,該不會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吧?”
“能有什麼陰謀詭計?”尚老漢奸得意冷哼,“小崽子是我的女婿,和我戰場對決,以下犯上,別說退兵三十里,就是退三百里也理所當然。傳令下去,步兵即刻過河搶搭浮橋,乘着吳狗那邊還沒有反悔1日落之前,務必要給我渡過思勤江背水紮營,佔據有利地形!”
尚老漢奸的命令一下,本打算強攻鐘山渡的廣東清軍也馬上行動起來,騎兵過河搶佔渡口,監視吳軍動靜,步兵搶搭浮橋,以便大隊通行,同樣忙得不可開交。而到了下午的時候,喜訊傳來,吳軍隊伍果然在盧胖子的率領下金線退過了思勤江,也沒有在白霞渡以西設防,而是繼續西行準備退足盧胖子承諾的三十里。與此同時,廣東清軍的主力兩萬餘人也已經渡過了鐘山渡,登上了賀江西岸,只有押送軸重糧草的隊伍和苗之秀率領的後軍還沒有過河。
“事不宜遲,不等後面的隊伍了。”見機會難得,同樣已經渡過賀江的尚老漢奸果然下令道:“傳令下去,已經過河的隊伍,全部隨老夫向白霞渡進發,天色金黑之前,前軍一定要金部渡過思勤江,以免節外生枝,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