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八九天時間的倉皇逃命,丟棄了所有的糧草輜重以減輕負擔後,圖海率領的兩萬多清軍殘兵敗將總算是逃出了貴州這個活地獄,不過已經被吳軍嚇破了膽的圖海、嶽樂和周培公等人也沒敢在晃州堅守,把防務甩給晃州和沅州的地方官府,領着敗軍又直接逃到了遠離貴州的辰州,這才終於在辰州城裡駐紮下來,商量下一步的應變對策與善後事宜。
幾乎是在圖海、嶽樂和察尼幾個倖存的清軍高級將領召開會議的同時,新的噩耗傳來,吳軍主力五萬自貴陽起兵進發,隨之出動的還有駐守大定的吳軍李本深部,駐守遵義的吳軍韓大任部,另外還有超過六萬的編制外輔助軍隊,三軍總兵力超過十二萬,號稱二十萬,打着誅殺鰲拜餘黨旗號,一起沿着鎮遠官道正在向着湖廣殺來,擺出了全線殺入湖廣的架勢。
聽到這消息,已經被吳軍打怕了的圖海、嶽樂和華善等人難免有些臉色發白,現在偏沅境內的可戰軍隊,也就是辰州城裡這兩萬多驚魂未定的殘兵敗將了,餘下的地方守備隊欺負一下老百姓還馬虎,真正派上戰場卻是連當炮灰消耗一下吳軍兵力的資格都沒有,拿什麼抵擋吳老漢奸麾下的十幾萬豺狼虎豹?緊急從外省調兵,趕得及麼?
“安王爺,圖中堂,察尼貝勒,辰州不可能守住了。”倒是周培公非常冷靜,第一個說道:“不要說辰州,就是常德、長沙和衡州地方也不可能守住了,唯一的辦法就是退回嶽州堅守,以空間換時間,背靠洞庭湖等待水師接應。”
“放屁!”嶽樂勃然大怒,“退回嶽州堅守,把整個偏沅都送給吳三桂老賊?吳三桂老賊如果強攻嶽州,你是不是還要退回武昌去?”
“王爺說得對,如果吳三桂老賊強攻嶽州時我們的援軍仍然沒有抵達,也只有武昌一條路了。”周培公十分認真的說道:“武昌城高壕深,工事堅固,又有蔡毓榮蔡部堂的兩萬多軍隊,和我們聯手,應該有把握守住武昌,贏取時間等待反攻。”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嶽樂更是大怒,咆哮道:“你知道丟城失地是什麼懲罰不?丟掉一個縣城尚且砍頭,何況丟掉整個偏沅?”
“王爺,丟城失地是什麼罪責,奴才當然知道。”周培公不卑不亢的反問道:“只是奴才請問王爺,如果不這麼做的話?王爺又打算怎麼辦?是打算堅守辰州?常德?長沙?還是南下去守衡州、寶慶?”
嶽樂楞了一楞,終於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泄了下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眼下清軍的實際情況放在這裡,如果不按周培公建議的趕快跑到長江邊上守住幾處要害,繼續留在無兵無援的湖南腹地堅守,鰲拜付出生命代價保全的這兩萬多清軍精銳和軍隊種子,可就要鐵定被吳三桂軍給一鍋端了。
“好了,好了,都別爭了,還是商量具體該怎麼向朝廷交代和請罪吧。”圖海出來打圓場,無可奈何的說道:“貴州慘敗,二十幾萬大軍死得只剩下眼下的不到三萬人,鰲太師戰死,康親王、順承郡王和一大堆王公貝勒被俘,我們幾個都難辭其咎。不要說守不住偏沅,就算守住了偏沅,將來皇上和朝廷追究起貴州慘敗的罪責,我們幾個照樣是死路一條,還用在乎多一條兩條的罪名嗎?”
“圖中堂,這麼說來,你也是贊成退守嶽州了?”多鐸第四子貝勒察尼試探着問道。
“貝勒爺,下官現在心亂如麻,實在無法判斷何去何從。”圖海嘆了一口氣,很是無可奈何的說道:“還是請安王爺和察貝勒拿主意吧,下官惟你們馬首是瞻。”
“老滑頭,明明不敢承擔放棄偏沅全省責任,還說什麼惟我們馬首是瞻?”察尼心裡暗罵,心說你圖海奸,老子也不傻,反正還有嶽樂這個個子高的二百五頂着,咱們誰怕誰?當下察尼又轉向嶽樂,拱手說道:“王兄,現在全軍之中,身份爵位最爲尊貴的也就是你一個了,請你下命令了,讓我們堅守辰州,我們就堅守辰州,讓我們守嶽州,我們就死守嶽州!”
“是啊,王爺。”圖海也假惺惺的說道:“現在形勢危急到了這一步,你應該站出來挑大樑當主心骨啊,你請拿主意吧,我們全聽你的!如果你覺得應該堅守辰州,那我們就死守辰州等待援軍,大不了和這大清最後的兩萬多精銳一起殉國,和吳三桂老賊拼一個你死我活吧。”
嶽樂長於軍事民政,在權謀方面雖然有所欠缺,可也不是全然一竅不通,圖海和察尼推卸責任的花花腸子,嶽樂也看得出來。當下嶽樂怒道:“圖中堂,現在偏沅危急,你又知道把本王拉出來挑大樑當主心骨了?那當時在貴州平越的時候,你又怎麼不聽的回師救援鰲太師?當時你如果別跑那麼快,多留一些軍隊殿後接應,鰲太師會戰死沙場麼?”
“安王爺,不救太師這條罪名,卑職可不敢承擔。”圖海耍賴道:“當時卑職在巴江城和貴定城都留下了兩千軍隊接應,舒布庫罪該萬死被盧一峰狗賊詐開城門後,卑職留在貴定的軍隊可是馬上回師夾擊巴江城的——至於爲什麼沒有打破巴江,這好象更不能怪到卑職頭上吧?”
“那你的主力爲什麼逃那麼快?”嶽樂怒道:“我追上你的時候,你的主力都已經過了平越城了,當時你如果沒有貪生怕死跑那麼快,及時全力回援,我們的主力會在巴江丟一個精光嗎?”
“安王爺,卑職當時如果不撤快點,最後的這支軍隊又被吳三桂老賊包圍了怎麼辦?”圖海繼續耍賴道:“上千裡的貴州山道,到處都是崇山峻嶺和羊腸小道,卑職如果不盡快帶着最後的軍隊撤出貴州,又被吳狗軍隊象巴江那樣的包一次餃子,那我們現在別說是守偏沅了,能不能有一個人活着逃出貴州,恐怕都是一個大問題吧?”
說到這,圖海又忍不住補充一句,“況且巴江慘敗,王爺你好象也難辭其咎吧?如果當時王爺不是派趙良棟配合阿進泰去反攻巴江,而是親自率軍反攻,那麼趙良棟和阿巴泰兩位將軍那會在蠻子的無恥要挾面前讓步,不敢繼續強攻巴江城?”
“老子是怕趙良棟求不動你!”嶽樂忍無可忍的破口大罵起來,“你當時逃得那麼快,老子還不是怕你不敢回師去救巴江,這才親自來追你,你現在還想來怪老子不敢親自領兵反攻巴江?老子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麼?”
“王爺,那卑職又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麼?”圖海無恥反問,說道:“當時即便王爺你沒有親自追上來,順便派一個親兵傳令,卑職也肯定也會率軍回援,絕不會因爲貪生怕死而不敢回援。”
“現在事情都過去了,你當然是想怎麼說都行了。”嶽樂被圖海的無恥耍賴氣得七竅生煙,差點就撲上來把這個恩將仇報的無恥小人掐死。
“王爺,請冷靜。”周培公見勢不妙,趕緊出來也是打圓場道:“王爺,現在我軍剛剛經歷慘敗,軍心惶恐,吳三桂老賊又反撲在即,這個時候更應該精誠團結,而不是互相推委,互相推卸責任。”
“不推卸責任,那好!”嶽樂一指圖海,怒道:“不推卸責任也行,那你是鰲太師臨終前指定的全軍主帥,現在是應該堅守辰州,還是該退往嶽州,你自己拿主意,別忘老子身上推。”
“王爺,鰲太師只是讓卑職把軍隊帶出貴州,可沒說出了貴州之後,繼續是卑職擔任全軍主帥。”圖海可不會傻到去扛上丟失湖南全境的罪責,趕緊耍賴道:“現在我軍已經撤到了辰州,卑職的使命已經完成。王爺你貴爲親王,又是皇上堂叔,卑職理應將軍隊移交給你,聽從你的指揮。”
“謝了。”嶽樂冷笑道:“你帶兵挺好的,讓將士們又是殺人又是放火,又是搶劫又是強姦,將士們都喜歡聽你的,不喜歡聽我的迂腐軍令,還是你來帶這兵吧,本王自願聽你的指揮。”
“那好,那卑職就卻之不恭了。”圖海忽然變得十分爽快,說道:“不過名不正言不順,還請王爺上一道奏表給朝廷,請朝廷下旨讓卑職統率全軍,那卑職自然挑起這個重擔。不過在這之前,我軍之中仍然是以王爺爲尊,卑職還是得聽王爺示下,王爺說怎麼辦,卑職就怎麼辦。”
嶽樂差點氣昏過去,辰州離北京幾千上萬里路,等自己的奏請批准下來,黃花菜都涼了,到頭來,所有罪責還不是得自己一個人承擔?這時,圖海忽然向周培公使了一個眼色,周培公會意,忙開口說道:“王爺,圖中堂,依奴才看來,放棄辰州退往嶽州導致丟失偏沅全境的罪責,你們兩位誰都不用承擔,朝廷將來問罪也是找別人,找不到你們頭上。”
“那這罪責誰承擔?你?”嶽樂冷笑反問。
“操你孃的狗奴才,你該不會是想推到老子頭上吧?”在場官職爵位第三高的察尼跳了起來破口大罵,生怕嶽樂和圖海聯手,楞是把自己推到這個註定要被問罪的全軍主帥位置上。
“貝勒爺誤會了,奴才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把污水潑到你的身上吧?”周培公苦笑,又說道:“至於安王爺說的奴才承擔這個罪責,奴才倒是很想爲王爺、中堂和貝勒爺當這個擋箭牌,可是奴才一個七品供奉,夠這個資格嗎?”
“那你想讓誰承擔?”察尼瞪着眼睛問道。
“貝勒爺又誤會了,奴才有何德何能,能夠指定一位主子承擔這麼大的罪責?”周培公搖頭,陰陰說道:“有一個人倒是應該承擔此責,是他冒險輕進,把二十多萬大清主力領入貴州,導致大軍慘敗,精銳盡失。又是他指揮失誤,在主力慘敗的情況下仍然不肯迅速撤退,導致吳三桂老賊的走狗盧一峰蠻子切斷我軍主力退路,導致主力全軍慘敗,只有兩萬多大清將士狼狽逃回偏沅。”
“還是這個人,在撤退之時命令我軍放棄偏沅,全線撤回長江之北,放棄長江南面的所有大清土地!而王爺、中堂和貝勒爺你們三位,不僅與吳三桂老賊的追兵浴血奮戰,殺敵無數,還毅然拒絕執行這個人的亂命,堅守嶽州、武昌等長江要塞,粉碎了吳三桂老賊乘機渡江北上的野心,也爲我大清爭取到了整軍反攻的寶貴時間,有大功,而無一過……。”
“放屁!”周培公話還沒有完全說完,嶽樂就已經重重一記耳光抽了上去,抽得周培公滿臉開花,嘴角出血,又氣得混身發抖的咆哮道:“把所有罪責推到一個死人身上,你們良心過得去嗎?不要忘了,是因爲這個死人拼死殿後,和吳三桂老賊拼得全軍覆沒,重創了吳三桂老賊的追兵,你們才得以逃出生天,現在又把所有屎盆子扣到他的身上,你們到底還有沒有一點廉恥?”
“王爺,奴才如果不是對你忠心耿耿,決計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周培公慢慢擦去嘴角鮮血,恬不知恥的說道:“請王爺不要忘了,王爺你在朝廷裡也不是很受皇上待見,這次如果不找一個替罪羊抗上所有罪責,王爺你這個親王的帽子飛了是小,只怕刑部天牢的大門,也要向王爺你敞開了。”
“別說是進天牢!”嶽樂一腳把周培公踹了一個四腳朝天,咆哮道:“就是殺頭凌遲,老子也絕對不會往鰲太師頭上扣屎盆子!老子不象你們,老子要臉!”
“王爺,如果你堅決不同意也沒辦法,那就請下令吧。”圖海陰陰說道:“具體該守辰州還是退往嶽州,請王爺乾綱獨斷,奴才遵命而行就是了。”
“圖瘸子,你少在老子這裡煽風點火!”嶽樂指着圖海的鼻子罵道:“你不要忘了,是因爲鰲太師替你洗刷冤屈,你才被皇上從天牢裡放出來,你被流放寧古塔爲奴的家人,也是因爲鰲太師搭救,她們才得以脫離苦海,回到京城!你現在還這麼恩將仇報,你良心何在?”
“王爺,恩相對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自然是沒齒難忘。”圖海更加恬不知恥的說道:“今後每逢初一十五,鰲太師忌辰,奴才自然都會多燒紙錢讓他在地下享用。只是眼前如果不這麼做,我們無法向皇上和朝廷交代,皇上和朝廷也無法向天下人交代,兩萬多大清將士在辰州進退兩難,守又守不住,退又不敢退,爲了大清江山,也爲了兩萬多大清將士,也爲了皇上和朝廷不至爲難,也只有委屈一下鰲太師了……。”
“無恥,無恥!無恥——!”圖海說一句,嶽樂就怒不可遏的大罵一句,到了最後,嶽樂忍無可忍之下也是賞給圖海一記耳光,怒吼道:“無恥小人!給老子羅嗦,再說一句,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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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其實小弟我覺得圖中堂和周先生說得頗有道理。”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察尼忽然開口,陰笑說道:“反正鰲太師已經死了,背的罪責再多,皇上還能把他從棺材裡拉出來再剮一次?不如先讓鰲太師背下這些責任,解了眼下這個燃眉之急再說。”
“放屁!老子絕不答應!”嶽樂咆哮道:“你們要是敢把罪責推到鰲太師身上,老子就背皇榜到午門給鰲太師喊冤!”
“安王爺,你信不信,如果鰲太師他現在還活着,他也一定會贊成我們這麼做的。”圖海陰陰說道:“鰲太師他讓奴才率軍先撤的時候,之所以一定要奴才帶上賴塔、穆佔和王進寶這些人,不許奴才把他們丟棄,其實就是爲了爲大清留下一些棟樑之材,讓皇上和朝廷在抵禦吳三桂老賊時不至於無將可派,無人可用,一片丹心可謂日月可鑑。”
“現在呢,王爺你讓我們共同承擔這些罪責不要緊,皇上把我們個個都砍了剮了也不要緊,可是我們死了以後,大清還有誰能扛起抵禦吳三桂老賊的重任?指望那幫漢人奴才,皇上和朝廷放心不?到時候有再多的精兵,有再多的武器糧草,沒有良將指揮率領,還不是一羣烏合之衆?王爺,你忍心辜負鰲太師的一片苦心,讓鰲太師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麼?”
“王兄,圖中堂說得很對。”察尼也勸道:“以鰲太師的性格,遇上這樣的事,也肯定會把所有罪責一個人扛起來,絕不會推委他人,我們又何苦辜負他的一片苦心呢?讓他死不瞑目呢?”
嶽樂痛苦閉上眼睛,腦海中浮過鰲拜那張醜陋兇惡而又威嚴正直的面孔,心頭幾如刀絞。周培公則又爬起來說道:“王爺,你對太師的尊崇之情,我們都理解,也明白,也比你更加尊敬太師的賞罰分明,忠心爲國,可是眼下的情況……。唉,王爺,爲了大清,我們也只能暫時委屈太師了,等到了剿滅吳三桂老賊之後,我們再慢慢想辦法給太師恢復名譽,請皇上爲太師追封諡號,太師泉下有知,想來也可以瞑目了。”
“隨……,隨便你們吧。”嶽樂到底還是滿人,繼承了愛新覺羅家的光榮血統,雖然雙目之中已經是淚花閃爍,但還是哽咽着說道:“隨便你們怎麼辦吧,本王不管了,本王去給鰲太師的靈位上香去,你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說罷,嶽樂轉身大步離去,眼中淚水泉涌。圖海則歡天喜地的衝着嶽樂背影叫道:“王爺,一會我們把軍情塘報寫好,送去給你過目,你可要在我們的聯名奏報上簽名噢。”嶽樂不答,只是大步出房,圖海和察尼則迫不及待的命令周培公動筆,讓周培公書寫軍情奏報。
在這份準備用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奏報上,清軍貴州慘敗的所有責任自然全在鰲拜一個人身上,什麼不聽部下苦諫,堅持率軍入黔決戰,致使清軍喪失所有戰術優勢;什麼安順決戰期間,鰲拜不顧吳軍火力兇猛,故意強派騎兵密集衝鋒,致使兩萬多騎兵不到一刻鐘時間被吳軍火箭炸得乾乾淨淨!還有吳軍飛艇出現的時候,清軍衆將仍在浴血奮戰時,鰲拜卻帶頭棄衆逃命,致使清軍陣容崩潰,被吳軍追兵任意屠殺。
到了安順潰敗之後,鰲拜的各種醜態就更是令萬夫髮指了,什麼爲了逃命催促騎兵隊伍踐踏友軍,爲了打開道路親手砍殺士卒,爲了自己活命強行命令傷兵殿後,還有到了巴江之後,鰲拜明知衝破巴江即可挽救全軍,卻貪生怕死不肯率軍衝鋒和殿後,只是命令殘軍保護自己,導致傑書攻打巴江期間因爲兵力不足而被吳軍生擒活捉,更導致時間耽擱吳軍主力將清軍徹底合圍,以至清軍主力全軍覆沒…………
總之一句話,罪過全是鰲拜一個人的,圖海率軍突圍成功有功無罪,退守嶽州、武昌一線,也是在圖海違抗鰲拜全軍撤過長江軍令之下做出的英明決定!察尼貝勒親自率軍殿後身先士卒,殺死吳軍追兵無數,斬殺吳軍戰將多人,理應受賞!同時爲了堵住嶽樂的嘴和拉嶽樂下水,圖海也讓周培公在奏章中大大表彰了嶽樂一通,什麼孤軍攻打巴江接應主力,身先士卒殺敵如麻,只可惜鰲拜貪生怕死不敢衝鋒致使功虧一簣,什麼在鎮遠力阻吳軍追兵殺敵無數,血染沙場——還有貴州百姓人頭作證…………
其他的還好說,反正鰲拜已經是一個死人說不了話,圖海等人想怎麼往他身上扣屎盆子都無所謂,惟獨到了傑書貪生怕死命令阿巴泰、趙良棟退兵這一段時,圖海和察尼犯了難——傑書可是蟎清的八大鐵帽子王之一,又是小麻子的嫡親堂哥,還是拿出小麻子的真密旨勒令清軍退兵,如果如實奏報傑書醜態,小麻子和八大鐵帽子王臉上都過不去不說,還等於是徹底得罪死了正紅旗,正紅旗那些旗人老爺發起火來,圖海和周培公以後的小日子還過不過了?
“中堂,貝勒爺,乾脆這一段略過,就當什麼事都發生過吧?”
周培公的提議獲得了圖海和察尼的一致支持,一起鼓掌叫好道:“沒錯,這段不能奏報,反正鰲老頭蝨多不癢,債多不愁,乾脆就讓他一個人全部扛起來算了,咬死是他貪生怕死,不肯給康親王派遣援軍,這才導致康王爺不敵被俘。”
話雖如此,但有一件事還是讓圖海十分爲難,不知道是不是該向小麻子如實奏報——這件事,自然也就是鰲拜要圖海向小麻子轉達的最後兩個忠告了,一是要求小麻子與吳軍談判言和,爭取時間整軍備戰;二是必須得殺吳應熊,事後可以把罪名全部推到鰲拜頭上,用鰲拜滿門老小的性命去平息吳老漢奸怒火——這一點,也是圖海最爲大惑不解的地方。
還好,圖海身邊還有一個比較靠得住的謀士,當天夜裡,當圖海私下把這事透露給周培公後,周培公馬上就醒悟過來,解釋道:“中堂,鰲拜這是在爲大清的將來做打算,眼下我大清已經是精銳喪失殆盡,人心惶惶,兵無戰心,將無勇氣,只有暫時穩住吳三桂老賊,爭取時間整備軍隊,打造武器,集中全國人力物力耗死吳三桂老賊,這樣才能把吳三桂老賊造成的損失控制在湖廣雲南一帶,不致動亂擴大。”
“這點我當然明白。”圖海不解的問道:“我不明白的是,鰲拜爲什麼寧可搭上他的全家性命,也要皇上一定得殺吳應熊?這個吳應熊,真有這麼重要?”
“中堂,這就是鰲拜老頭的深謀遠慮之處了。”周培公笑道:“吳三桂老賊子息艱難,至今只有兩個兒子,其中一個還是出了名的草包,如果不殺吳應熊,把吳應熊放回雲貴,吳三桂老賊後繼有人,對我們大清造成的禍害勢必會遷延日久,甚至可能更進一步擴大。”
“可如果殺了吳應熊後,已經六十歲的吳三桂老賊還能活多久?等到他死了以後,還有誰能夠服衆,讓雲南貴州這幫豺狼餓虎心悅誠服?到時候不管是吳應麒還是吳世藩繼位,吳三桂老賊軍隊之中都必然出現內亂,吳狗內亂,我們大清不就有機可乘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鰲老頭寧可拼上全家性命不要,也要皇上一定殺了吳應熊,原來是在打這個算盤!”圖海恍然大悟,開始對鰲拜的深謀遠慮佩服得五體投地。但轉念一想之後,圖海難免又更加爲難了,問道:“培公,這麼一來,你是我該不該向皇上如實奏報這段話?不奏是誤國,奏了的話,那麼不就又證明了鰲拜老頭當時十分清醒冷靜,讓我率軍先撤和他親自殿後的事,不就完全暴光了?”
“恩相,這麼大的功勞,難道你還想送給別人?”周培公似笑非笑的說道:“誅殺吳應熊斷吳三桂老賊的根,爲吳狗內亂創造契機,這麼深謀遠慮的決定——恩相你忠心爲國,難道不能上一道密旨,親自建議皇上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