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
鰲拜大吼着一躍而起,左手手中的四十二斤重的厚背砍刀斜劈而下,面前那個猓猓兵同樣無比亡命,不躲不閃反而同樣大吼,巨劍橫揮去斬鰲拜跳起的雙腿,誰曾想鰲拜身中半空忽然左腳猛的擡起往下一踩,既躲開那猓猓兵橫掃而來的巨劍,又踩中劍身,將巨劍踩得往下一歪,鰲拜借勢再往空中一躍,一個前空翻徹底躲開那猓猓兵的巨劍,翻騰間厚背砍刀從由上向下劈變成下往上撩,將那猓猓兵後背活生生劈開,噴灑的鮮血,頓時又濺滿了鰲拜的滿身滿臉。
撲通,過度的力量消耗讓鰲拜這個前空翻再也無法順利完成,劈開那猓猓兵後背之後,鰲拜身上的最後一點力氣也好象徹底被抽空了一樣,直接就這麼背部朝下仰面摔在地上,摔在已經被鮮血浸潤得又溼又滑的貴州土地上,狗熊般的魁梧身體至少壓到了三四具不知來自那支軍隊的士兵屍體,半天都爬不起來。
“殺!”又一個吳軍士兵衝了上來,雙手舉刀向鰲拜腰部劈下,而鰲拜早已累得連手都已經擡不起來,即便有所察覺也連躲閃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眼睜睜看着敵人的馬刀斬向自己腰間。眼看那吳軍士兵的馬刀就要把鰲拜腰斬時,一隻大手忽然伸來,怒吼着一把抓住那吳軍士兵的馬刀,即便手指被刀鋒割得鮮血淋漓也說什麼都不肯鬆開。
“去死!”乘着這麼一點喘息的機會,鰲拜猛吸一口盈滿血腥氣味的空氣,奮力鼓起最後一點力氣,揮動厚背砍刀砍中那吳軍士兵腰部,砍刀入腹直抵腰椎,雖然鰲拜剩餘的力氣已經不足以砍斷那吳軍士兵腰椎,卻也足以讓那吳軍士兵命喪當場了。
砰,那吳軍士兵傷口夾着鰲拜的砍刀摔倒,鰲拜的蒲扇大手也無力的摔在地上,之前拼着五指殘廢爲鰲拜抓住致命一刀的哈達哈也摔在了鰲拜身上。還好此刻周圍的吳軍士兵不是被殺死就是已經被殺退,鰲拜和哈達哈這才又僥倖逃過一劫,不然的話,此刻那怕再有一個最普通的吳軍士兵,也能一舉砍下鰲拜和哈達哈兩員蟎清猛將的腦袋了。
許久後,哈達哈終於爬了起來,跪倒在血泊裡去扶鰲拜,但也是直到此刻,哈達哈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無名指與小指一起不見了蹤影,左手又早已骨折,失血過多的右手根本扶不起鰲拜。但還好的是,鰲拜這會又恢復了一點力氣,掙扎着自己坐了起來,沙啞着嗓子問道:“怎麼樣?還撐得住不?”
“回太師,末將沒問題,一定撐得住。”哈達哈嘶啞着嗓子回答,又關切的問道:“太師,你沒事吧?剛纔末將看到,好象你腿上又中了一刀,要不要緊?”
鰲拜身上豈止是又被砍中一刀那麼簡單?全身上下,從頭到腳,幾乎都已經找不到一處沒有受傷的地位了,就連胸口和腹部這樣的要害,都還插着三支已經被斬斷箭桿的箭頭!至於身體的其他部位到底還埋着多少吳軍的火槍彈丸與火器彈片,這真是鰲拜自己都不知道的問題了。可鰲拜還是同樣的回答,蒼白着失血過多的醜臉強笑道:“小事一樁,這點傷,還要不了老夫的命。”
十幾個傷痕累累的鰲拜親兵從屍體堆中爬起,踉踉蹌蹌過來,艱難的將鰲拜和哈達哈扶了一起站起,其中一個親兵咳嗽着奏報道:“太師,弟兄們,就剩這麼點了,伊桑阿,湯哈,張海波,納蘭寶幾位將軍,也都已經殉國了。”
一邊奏報一邊咳嗽着,那鰲拜親兵咳出來的全是暗紅鮮血,將胸口衣襟染得一片通紅。鰲拜關切的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以作表彰和嘉獎,然後才擡起頭來觀察戰場,見此刻自軍的阻擊陣地基本上已經被吳軍主力壓縮到了巴江山腳下,黑暗中巴江盆地的四周雖然到處都是喊殺聲音,但是從聲音的大小與遠近判斷,被吳軍主力衝散了的清軍隊伍,再想重新聚集集結,那是說什麼都不可能了。
再回頭往巴江山頂看去時,望遠鏡早已不知道丟到了那裡又眼角中刀的鰲拜雖然看不到巴江城頭戰況,但是山頂上持續不斷的喊殺交戰聲,卻告訴了鰲拜一個殘酷的事實,清軍主力的退路巴江城,仍然沒有打通。最後看看東邊已經泛白的天際,鰲拜絕望之中又生出一種欽佩感覺,忍不住喃喃說道:“盧一峰小子,還真是個爺們,支撐了一夜,居然到現在還沒被打垮,了不起。唉,可惜你爲什麼不能爲我們大清所用啊?”
“太師,吳狗又上來了!”親兵們的叫喊聲打斷了鰲拜的自言自語,哈達哈也趕緊用只剩三個指頭的血手拉住鰲拜衣角,焦急說道:“太師,弟兄們沒剩多少了,你快撤,這裡交給我們頂住。”
“胡說八道!”鰲拜有氣無力的罵道:“老子在戰場上,什麼時候扔下弟兄自己跑過?”
罵着,鰲拜又踉踉蹌蹌的去揀留在吳軍士兵屍體身上的武器,不曾想哈達哈忽然對幾個鰲拜親兵耳語了幾句,三四名鰲拜親兵一轟而上,將鰲拜擡起就往巴江山上跌跌撞撞的跑,鰲拜大怒掙扎,咆哮道:“混蛋!混蛋!放開老子,放開老子!再不放開,老子殺你們全家……!”
“太師,末將先走一步了,你多保重!”哈達哈含着眼淚大喊一聲,抓起一柄已經砍捲了刃的馬刀,大吼一聲,“弟兄們,掩護太師撤退,跟我衝啊!殺吳狗!”
“殺吳狗!”吶喊着,十幾個已經連站都站不穩的鰲拜親兵跟在哈達哈身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踩着遍地的屍骸血泊,跌跌撞撞的向着百倍於己的吳軍將士發動自殺衝鋒。而當他們的身影被潮水一般的吳軍將士淹沒時,被親兵們抗在身上的鰲拜也第一次號哭起來,“哈達哈,我的好兄弟啊——!”
隨着清軍阻擊隊伍的徹底崩潰,吳軍主力終於殺到了巴江城山下,將清軍主力最後這支大隊徹底壓縮到巴江山東側的緩坡之上,而當發現巴江城竟然還在胖子軍手裡,仍然死死堵住了清軍敗兵道路時,吳三桂吳老漢殲也真正的震驚了。
“一峰,一峰,你可真是太讓祖父想不到了。”吳老漢殲無比欽佩的感嘆道:“滿狗不惜代價的強攻一夜,你就硬撐了一夜,還是被滿狗前後夾擊,都楞是沒讓滿狗得手!能打出這樣的硬仗血仗,真不愧是老子的孫女婿!”
“岳父,其他的話慢慢再說吧。”胡國柱焦急的說道:“一峰的軍隊估計也差不多了,我們得想辦法趕快救他。”
“我們還有多少預備隊?”吳老漢殲回身問道。
“回岳父,早沒了。”胡國柱苦笑答道:“所有的預備隊都投入戰場了,換下去的軍隊也是傷亡慘重,疲憊不堪,就算重新派上戰場,恐怕也派不上大用場了。”
胡國柱這話倒是大實話,短短兩天兩夜時間內,吳軍主力與清軍主力連番血戰,從安順盆地一直打到巴江盆地,三百多里路的血戰追擊下來,吳軍主力即便再佔有火器優勢與心理、士氣優勢,這會也個個都是累得筋疲力盡,虛弱不堪,情況比之清軍主力確實也好不到那裡去。尤其是在巴江之戰中,吳軍更是與狗急跳牆的清軍敗兵拼了一個魚死網破,雖然最終還是沒讓清軍主力這條大魚衝出漁網,但是漁網本身也受到了嚴重的創傷了。
藉着微明的天色,騎在馬上的吳老漢殲環視戰場,整個巴江盆地已經到處都是殘槍斷旗,鋪滿了雙方士兵的屍體,血水流滿溝渠坑窪,將土地浸泡得又溼又滑,無數的傷兵躺在屍山血海之中悽慘呼救,除了盆地邊緣還有零星戰鬥之外,幾乎已經找不到一支還能派上戰場的吳軍隊伍了,幾乎的吳軍將士都是筋疲力盡的坐在血窪屍山上喘息休息,就連打掃戰場搜救傷兵一時半會都已經派不出人手。
吳老漢殲再回頭去看正前方時,卻見自軍隊伍雖然已經將巴江山包圍得水泄不通,但因爲體力消耗過大,驍勇如高得捷、吳應旌和衛樸,勇猛如馬寶和猓猓兵等各支隊伍,雖然都還在拼命衝殺,卻都已經無法向更加疲憊的清軍隊伍發出致命一擊了。而在巴江山頂,此刻的喊殺聲雖然遠沒有之前響亮嘈雜,但是巴江城外還是在人頭涌動,盧胖子的盧字大旗依然在巴江城西門城樓飄蕩,代表着巴江城仍然沒有失守,清軍仍然在向着巴江發動進攻。
稍微沉默後,吳老漢殲忽然說道:“國柱,你錯了,我們還有一支預備隊,體力充沛的預備隊。”
“那裡?”胡國柱驚訝的四下觀望,見四面八方全都是或坐或躺筋疲力盡的吳軍隊伍,說什麼都沒發現吳老漢殲說的那支體力充沛的預備隊。
“就在這裡。”吳老漢殲緩緩說道:“孤的五百衛隊,他們一直都沒有參戰,體力都還很充足,至於主將嘛,孤也沒有參戰,體力也很充沛。”
“岳父,難道……。”胡國柱大驚失色,驚叫道:“難道岳父你要親自上陣,親自帶着這五百衛隊去衝鋒陷陣?”
“要救一峰,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吳老漢殲斬釘截鐵說道:“孤衝上去後,這裡就交給你了,等孤衝進巴江城裡穩固了防線,你也讓軍隊就地防守,待到將士的體力恢復或者應麒、世綜他們的後隊抵達,看我在巴江城放火爲號,再發起總攻殲敵不遲。”
“岳父,不行,太危險了。”胡國柱趕緊反對。
“王爺,讓末將去吧。”吳老漢殲的衛隊長魯蝦也站了出來,勸阻道:“請王爺繼續留下指揮,讓末將衝上去救盧大人。”
“不,一峰是我的孫女婿,將來要留給孤的兒子孫子用的,孤一定要親自去救他。”吳老漢殲難得斬釘截鐵一次,拔刀跳下戰馬,果斷命令道:“魯蝦聽令,帶上孤的衛隊,扛上孤的大旗,隨孤去救巴江城!”
魯蝦等人無奈,只得全體拔刀下馬,又扛起吳老漢殲的吳字大旗,以吳老漢殲爲中心組成衝鋒隊形,吳老漢殲卻推開衛兵越衆而出,站到隊伍最前端,舉刀大吼道:“將士們,隨本王衝!目標,巴江城!殺啊——!”
“殺啊——!”吳老漢殲的五百整齊大吼,高舉着雪亮馬刀,抗着王旗跟在吳老漢殲身後,向着巴江山東坡衝鋒而上。
吳老漢殲親自率軍衝鋒,這下子可把前面的吳軍將士給嚇壞了,紛紛上前勸說阻攔時卻被吳老漢殲一腳踢開,而山上的清軍士兵則是一片大亂,說什麼也沒想到敵軍主帥會在此刻親自上陣,不過也有不少清軍的驍將勇將精神大振,大吼大叫道:“吳三桂老賊親自來了,殺了他,砍了他,砍了他給弟兄報仇!”
人頭涌動間,吳老漢殲的衛隊已經殺上巴江山緩坡,雖說長達兩裡以上的巴江東坡之上已經擠滿了清軍殘兵敗將,擁擠得水泄不通,連插進一根針都十分困難,可是體力充沛的吳老漢殲衛隊衝上山後,卻好象一把燒紅的尖刀切開凝固的白豬油一樣,輕而易舉的就從清軍隊伍殺出一條雪路。尤其是衝在最前面的吳老漢殲,那更是這把尖刀最鋒利的刀尖,馬刀舞得虎虎生風,搏戰進擊兇猛有力,勇猛不讓當年闖陣救父,所到之處,當者無不披靡,讓無數想要殺掉吳軍主帥建立不世奇功的清軍將士化爲刀下亡魂,吳老漢殲身後的衛隊士兵也個個都是爭先恐後,虎入羊羣一般砍殺周圍清軍士兵將領,快速向着巴江山頂挺進。
看到吳老漢殲親自上陣還這麼勇猛,吳軍將士自然是士氣大振,吼聲如雷,全然忘記了身上的傷痛疲倦,一個勁的只是拼命向前猛衝猛砍,殺得面前清軍人仰馬翻,鬼哭狼嚎,也爲吳老漢殲衛隊大大減輕了壓力。山坡上的清軍徹底大亂,既攔不住吳老漢殲衛隊衝鋒突襲,更擋不住吳軍大隊全面前壓,鰲拜和勒爾錦等清軍將領手忙腳亂,拼命驅使指揮,無奈隊伍已然大亂,即便是聽從指揮的將領士兵無法趕到陣地列隊阻擊,只能眼睜睜看着吳老漢殲越衝越深,與巴江城越來越近。
佔着體力充沛的巨大便宜,體力崩潰的清軍將領士兵在吳老漢殲衛隊面前幾乎沒有一點抵抗之力,不過吳老漢殲在衝殺間的勇猛表現,也讓鰲拜等清軍將領暗暗心驚兼欽佩,都已經六十歲的人了,閃躲騰挪還是矯健不讓當年,生死搏殺之間更是威風凜凜,手下幾無一合之將,無數清軍士兵將領上前阻攔,都被這個臭名昭著的老漢殲三下五除二砍得身首分家,偶爾有幾個清兵能夠近身,也都被吳老漢殲身邊的衛士迅速補漏砍翻砍倒,繼而剁成肉醬,使得吳老漢殲親自率領的貼身衛隊就這麼直直的,不走半點彎路的直接殺上巴江山上部。
“老夫死了之後,天下還有何人能擋住此賊?”看到吳老漢殲在亂軍叢中的悍勇表現,鰲拜心頭情不自禁的打起顫來,忍不住喃喃低聲說道:“老夫不怕死,可是老夫死了以後,大清還有什麼人能擋住這個老賊?希望皇上能聽老夫的話殺掉吳應熊吧,這樣的話,我們大清才也許有最後一線希望啊。”
當金色的陽光穿過濃厚雲層,射上西山之顛時,已經殺得滿身滿臉是血的吳老漢殲終於第一個衝到了西江城下,而出現在吳老漢殲面前的,卻是一副比地獄還要恐怖的景象,城牆下,層層疊疊的屍體已經堆得比城牆還高,鮮血匯成溪流,順着山道緩流淌,輕而易舉的淹沒吳老漢殲腳背,但是屍山之上,胖子軍將士卻還是在與清軍士兵做着生死搏殺,喊殺聲嘶啞而又沉悶如雷,讓人無法十步之外的任何聲音。
“好孫女婿,打得漂亮,打得夠狠,沒給老子丟臉!”哈哈狂笑一聲,吳老漢殲一刀揮出,讓旁邊一個企圖偷襲自己的清軍哨長腦袋飛上半空,狂笑着大步踏上屍山,“將來老子就是嚥氣了,也可以放心閉眼了!”
當吳老漢殲的吳字大旗出現在屍山之頂時,整個巴江盆地沸騰了,吳軍將士歡聲如雷,清軍士卒則士氣徹底崩潰,無數將領士兵拋下武器,掩面嚎啕大哭,“逃不掉了,打不過了,死就死吧,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有了吳老漢殲衛隊這支生力軍加入,踏屍攻城的清軍隊伍終於徹底死了攻破巴江逃命的心思,號哭着扔下武器逃下屍山,潮水一般向下撤退,吳老漢殲衛隊乘機接過陣地,瘋狂砍殺不肯退卻的清軍將領士兵,而剛纔還在與清軍士兵亡命搏殺的胖子軍將士則或是歡聲雷動,或是連叫喊歡呼的力氣了,直接就這麼摔倒在屍山城牆上,象狗一樣張開嘴巴,吐出舌頭,大口大口的喘息,還有許多的胖子軍將士流下了眼淚,掩面大哭,慶幸自己終於死裡逃生。
“祖父,祖父。”吳老漢殲四處尋找盧胖子下落的時候,一個全身上下已經染滿鮮血的胖子抗着胖子軍軍旗,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吳老漢殲面前行禮,抱着吳老漢殲的雙腿嚎啕大哭,“孫婿不孝,有勞祖父親自闖陣施救,讓祖父身冒奇險,孫婿不孝,孫婿死罪……。”
“起來。”吳老漢殲一把揪起盧胖子,大笑說道:“你如果也算不孝,那這世上就沒有孝順孩子了,快讓爺爺看看,我這孫女婿現在怎麼樣了?”
盧胖子現在的模樣確實也有夠狼狽的,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點、血跡和污漬,前胸後背還有好幾處或深或淺的傷口,疲憊的小眼睛中盡是血絲,喊話過多的嘴脣起皮,乾裂出血,最慘的還是盧胖子手裡的胖子軍旗,旗杆上面至少有十幾條刀痕,旗面更是被射成了蜂窩一般,可還是被盧胖子象寶貝一樣的緊緊攥在手裡,摟着懷裡——沒辦法,軍旗就是軍隊的靈魂,軍旗一倒,士氣立時崩潰,胖子軍還拿什麼堅守巴江城?
“好!”吳老漢殲重重一掌拍在盧胖子肩膀上,讚許道:“打得好!打得頑強!以後,老子可以放心把軍隊交給你了,沒給老子丟臉,也沒給老子們平西王府丟臉!”
“全賴將士用力,孫婿沒什麼功勞。”盧胖子假惺惺的謙虛,又關心的問道:“祖父,你沒受傷吧?要不要上藥包紮?孫婿這裡有朱神醫的止血神藥。”
“這些事慢慢再說,先看下面的情況。”吳老漢殲全身濺滿鮮血,剛纔在戰場上又一直在全神貫注殺敵衝鋒,這會真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受傷了。
揮手打斷盧胖子的嘮叨羅嗦之後,吳老漢殲回身走上比城牆還高的屍山頂端,發現清軍已經完全放棄了向巴江城衝鋒突圍——沒辦法,巴江城獲得生力軍增援,疲憊得幾近虛脫的清軍自然不會來白白送死了。而在巴江山下,吳軍隊伍也停止了向前逼壓,就地防禦休息,等待體力恢復,山坡上的清軍將領士兵則紛紛四散逃命,向着巴江兩側的高山攀爬,賭上姓命看自己能不能僥倖穿過貴州的深山老林逃命。但還是有一部分清軍士兵不肯翻山越嶺到原始森林中白白送死,正在慢慢向着山腰中段聚集,看模樣還想再做亡命一搏。
“祖父,應該遣使招降。”盧胖子湊上來,沙啞着嗓子建議道:“滿狗走投無路,把他們全部消滅,我們肯定也要損失不少,不如派個使者去和滿狗交涉,答應饒他們不死,將來放他們回家,讓他們放下武器投降。”
“放他們回家?”吳老漢殲瞪了一眼盧胖子,呵斥道:“剛誇了你兩句就馬上昏頭了,這些都是滿狗的精銳,也是滿狗軍隊的種子,隨便放一個回去,要不了半年就又能拿起武器,帶出一支隊伍。到時候不放的話失信於天下,放了的話又是禍害,豈不兩難?”
“祖父,可以砍掉他們的雙手大拇指。”盧胖子舉起雙手,解釋道:“祖父,你還記得孫婿當初向你說過的做法不?人的雙手只要失去拇指,就會失去八成以上的力量,砍掉他們的雙手拇指,既不違背諾言,又可以永除後患。”
說到這,盧胖子又低聲補充一句,“祖父,俘虜了這隊滿狗精英,還有一個用處就是可以拿他們當人質,用他們把世子和小世孫換回來,這些滿狗個個都是達官顯貴,他們的父母親人一起向麻子皇帝施壓,麻子皇帝不敢不答應。”
盧胖子提到了被小麻子扣押的吳應熊和吳世霖,子息十分艱難的吳老漢殲難免大爲心動,盤算半晌後,吳老漢殲點頭說道:“那就派一個使者去試試吧,你看派誰去比較合適?”
“我……。”盧胖子本想自告奮勇,但是考慮到自己害死了那麼多滿狗精英,萬一談判不成,自己這顆腦袋可就鐵定要人頭落地了,所以又趕緊閉上嘴巴,開始重新考慮人選。
“王爺,東家,讓學生去吧。”吳老漢殲和盧胖子身後響起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認真說道:“學生定然不辱使命,力勸山下這隊滿狗放下武器投降。”吳老漢殲和盧胖子回頭一看,卻見自告奮勇這人竟然是昨天夜裡爲胖子軍立下大功的醜師爺王少伯。
片刻之後,王少伯打着一柄白旗孤身下山,走向已經開始重新組織的清軍隊伍,而清軍隊伍先是人頭涌動,似乎想要衝上來把王少伯砍死,但不只是誰下了命令,這些清兵最終還是讓開道路,讓王少伯走進了清軍隊伍深處。而在此時,巴江城西南面的官道之上旗幟飄動,又有一支吳軍隊伍趕來,只是沒有見到吳老漢殲的點火信號,沒有立即投入戰場發動強攻。
七上八下的緊張等待了許久之後,王少伯終於打着白旗走出清軍隊伍,重新回到巴江城的屍山上,見到吳老漢殲之後,王少伯第一句話就是苦笑,說道:“王爺,東家,學生長這麼大了,還真是聽到這樣的古怪要求,學生不敢代王爺做主,請王爺示下。”
“什麼古怪要求?”吳老漢殲驚訝問道。
“學生見到了鰲拜。”王少伯苦笑答道:“他同意以王爺放下面這隊滿狗活命爲條件,率領全軍將士放下武器下山投降,但他又提出了一個要求,就是王爺你必須馬上把他處死!”
“馬上把他處死?”吳老漢殲有些傻眼,驚訝問道:“鰲老頭瘋了?既然同意投降了,爲什麼還要本王馬上把他處死?”
“祖父,鰲拜沒瘋。”盧胖子沉聲說道:“他只是不想被俘受辱,也不想被王爺你當做人質交換,讓他回到燕京城去遭受更大的羞辱。”
三姓家奴吳老漢殲沉默不語,許久之後,吳老漢殲才低聲說道:“去告訴鰲拜,他率隊投降之後,老夫許他自盡,在他死後,老夫也會厚殮於他。”
王少伯躬身答應,打着白旗重新下山,再一次走進清軍隊伍之中,這次沒過多少時間,山腰上的清軍隊伍中就有了反應,無數的清軍士兵嚎啕大哭,還有人奔走向着中央靠攏,情緒十分激動。但是又過了許久後,終於還是有清軍士兵放下了武器,哭泣着緩緩走向山坡,到吳軍陣前舉手投降,開始只是一兩個,後來越來越多,匯聚成流,全都是放下武器到吳軍陣前投降,最後只剩下十幾人圍在王少伯身邊,死活不肯動彈。
又等了許久,直到吳軍隊伍上山,到山腰處把那十幾人包圍,吳老漢殲才領着盧胖子等人踏着滿地屍骸下山,緩緩走到山腰處,吳軍士兵行禮讓道間,盤腿而坐的鰲拜也終於出現在了吳老漢殲與盧胖子的面前。
明顯看得出來,鰲拜身上的衣甲是經過重新整理的,血跡斑斑的破碎盔甲穿得十分整齊,花白的辮子也重新辮過,還有臉上和鬍子上的血漬污跡也被小心擦得乾乾淨淨,讓吳老漢殲和盧胖子都能看清他現在的臉上表情,安詳得就象是當年盧胖子第一次與他見面時的平靜表情,即便是見到吳老漢殲和盧胖子一起出現在了面前,鰲拜的表情還是那麼平靜如水,不見半點波瀾。
站在鰲拜面前凝視了許久,吳老漢殲終於緩緩說道:“鰲中堂,何必呢?你如果願意投降,爲我所用,我可以擔保你不會受到半點污辱,更不會把你交給康熙小麻子,你爲什麼堅持還要這樣?”
“忠臣不事二主,大丈夫馬革裹屍還,何憾之有?”鰲拜平靜反問,又淡淡說道:“只望王爺遵守諾言,不要殺害投降的八旗將士,放他們回家,讓他們回家與家人團聚。”
吳老漢殲重新沉默下來,許久後,吳老漢殲緩緩說道:“傳本王鈞旨,所有歸降大清將士,不得虐待,不得隨意傷害,違令者,斬。”
周圍吳軍將士整齊答應,鰲拜醜陋的粗豪老臉上也終於露出些欣慰笑容,輕輕說道:“謝王爺,老夫的右手已經斷了,左手不方便,還是請王爺幫老夫一把吧。”
“本王什麼時候親手殺過俘虜?”吳老漢殲不服氣的反問。
“那就請王爺的部下動手吧。”鰲拜笑笑,又瞟瞟吳老漢殲旁邊的盧胖子,微笑說道:“盧小子,你來幫老夫一把如何?貴州決戰,你對你們王爺來說是居功至偉,老夫雖然是你的敵人,對你也是十分欽佩,能死在你的手裡,老夫也可以瞑目了。”
盧胖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吳老漢殲將手中寶刀遞給盧胖子,說了一句,“等老夫走遠再動手,人頭示衆後厚殮。”說罷,吳老漢殲領上衛隊揚長而去。
直到吳老漢殲的隊伍走遠,盧胖子才走到鰲拜側面,雙手舉刀,沙啞着嗓子說道:“老將軍,準備好了嗎?晚輩要動手了。”
“且慢。”鰲拜忽然喝住盧胖子,稍微扭頭,斜瞟着盧胖子說道:“盧小子,看得出來,以你的智謀韜略,將來前途必然不在老夫之下,老夫在臨死之前,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老將軍請說,晚輩盡力而行。”盧胖子沉聲答道。
“他曰,若是你第一個攻破燕京。”鰲拜緩緩說道:“你能不能答應老夫,少造殺戮,放我們滿人一條活路?”
盧胖子猶豫,許久後,盧胖子才沙啞着嗓子說道:“老將軍,對不起,你們滿人造的罪孽太多了,爲了我們被無辜屠殺的漢人,也爲了華夏民族的子孫後代,你這個要求,晚輩不能答應。”
“是嗎?”鰲拜表情一陣黯淡,苦笑着低聲說道:“這麼說來,老夫只有祈禱奇蹟出現,不是你第一個攻破燕京城了。也只有祈禱皇上不要再糊塗行事,逼着你們漢人對我們滿人趕盡殺絕了。”
苦笑完了,鰲拜盤腿身體一正,昂起腦袋,大聲說道:“盧小子,動手吧!利落點!”
“老將軍,再見了!”盧胖子大吼一聲,雙手握刀奮力砍下,狠狠劈中鰲拜後頸。
鮮血噴涌間,鰲拜人頭飛起,醜臉之上,竟然還浮現出了一絲微笑,解脫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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