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捕頭,咱們又見面了。”王煦的表情很是輕鬆,似笑非笑的向剛衝進大堂報祥瑞的知府衙門副捕頭陳二說道:“上次在勝境關,你僱我給你們擂鼓助威,冒充百姓狀告曲靖知縣盧一峰——可還欠着本欽差五文錢,你可還記得了?”
“砰!”剎那間,大堂上文武官員鴉雀無聲,唯一所剩下的聲音,也就是屁股坐地的聲音了。不過屁股沾地的不是知府衙門的副捕頭陳二,他已經嚇得癱跪在地上了——屁股坐地的人,是曲靖知府李率祖李府臺李大人!
“陳二,想不到你還兼着這麼多差使啊。”于成龍也笑了起來,說道:“上次在勝境關,說你是獵戶,打了一隻老虎被盧知縣搶了,這會又變成知府衙門的副捕頭,還看到神龍降世,一龍一虎都被你撞上,還真是不簡單啊。”
聽到這話,陳二的褲襠唰的一下就精溼了,李率祖也好不到那裡,呼吸停頓雙眼翻白,隨時都有暈過去的跡象,孔四貞則惡狠狠瞪一眼李率祖,暗罵一句廢物,連做假竟然都找同一個人做,也不知道換一個人——其實也不能完全怪李率祖,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小於成龍這個二五仔竟然會在臨堂反水,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李率祖心慌意亂自然也就忘了小於成龍事前曾經見過陳二了。至於王煦認識,那更是事先誰也想不到的巧合。
“王爺,神龍降世,此乃祥瑞之兆了。”暗罵了李率祖後,孔四貞趕緊又轉移話題,轉向傑書滿臉驚喜的說道:“王爺,你剛到曲靖城就有神龍降世,這可是大吉大利的兆頭,奴家在這向你道喜了。還有各位大人,你們還不趕快向王爺道喜?”
“神龍降世?真的嗎?”康王爺將信將疑,其他在場官員則面面相覷,更是將信將疑。王煦則一拍驚堂木,冷喝道:“捕頭陳二,你且退下,有什麼事或者什麼祥瑞吉兆,等本欽差審完案子再說。”
“欽差大人,稍微等待片刻可以嗎?”孔四貞哀求,又轉向陳二,使着眼色問道:“陳捕頭,你剛纔說到八達河邊有一處河灘閃閃發光,接下來怎麼了?快說,別耽擱欽差大人和各位大人的時間。”
“總憲大人,卑職抗議。”盧胖子突然覺得事情不妙,趕緊大聲說道:“總憲大人,依大清律,這個捕頭陳二上得公堂大喊大叫,打斷審訊,按律應該治他咆哮公堂之罪!”
“盧大人,你急什麼?聽陳捕頭把話說完都不行?”孔四貞瞪了盧胖子一眼,又冷笑道:“聽說上次前任曲靖知縣程封程縣令在審理案子的時候,盧大人你也上到大堂,打斷審訊接管縣印——如果身爲公門中人的陳捕頭按律向本府府尊稟報祥瑞也算是咆哮公堂,那你又跑得掉這個罪名?”
終於輪到盧胖子啞口無言,李率祖也終於回過神來,趕緊過來一把拉住陳二的衣領,血紅着眼睛喝道:“快說,看到了那一塊閃閃發光的河灘,接下來又怎麼了?!快說,別耽擱欽差大人、王爺和各位大人的寶貴時間,快說!”
“接下來,接下來……。”陳二被李率祖的吃人眼神驚醒,終於說道:“接下來小的們覺得那河灘下面搞不好有寶貝,就拿鋤頭把河灘挖開,結果在河灘下面發現了一個獨眼石人,然後小的就留下其他弟兄看守,自己跑來報信了。”
“獨眼石人?!”在場的官員個個都是一楞,然後又猛的一下聯想起一個典故——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陳二,你們發現那個石人,身上有沒有字?”孔四貞追問道。
“回四格格,我們只挖出了石人的腦袋和肩膀就沒敢繼續挖了,趕緊就過來報信了。”陳二這次的回答總算是快了許多。
“欽差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自古以來,有的是刁民反賊利用鬼神之事圖謀不軌,切不可掉以輕心。”孔四貞大聲說道:“本格格以爲,現在應該立即暫時停止審理,先去現場把石人的事處理了,然後再回來審案不遲!王爺,你認爲如何?”
轉向傑書詢問的時候,不甘慘敗的孔四貞爲了爭取那最後的一線垂死掙扎希望,也顧不得衆多官員在場了,殺雞抹脖子一樣對傑書連使眼色,示意傑書贊同自己的意見。傑書也迅速回過神來,馬上跳起來叫道:“四格格說得對,挖出獨眼石人這麼大的事,不能置之不理,本王也認爲應該立即停止審訊,先去挖出獨眼石人的現場看看情況!”
孔四貞殺雞抹脖子一樣的眼色,在場無數的官員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考慮到孔四貞既然堅持要這麼做,就一定有大陰謀大詭計等着,所以所有的在場官員都是噤若寒蟬,不敢隨便攙和。盧胖子則一蹦三尺高,大叫道:“欽差大人,你看到沒有?四格格她剛纔對王爺使眼色,她是什麼意思?請欽差大人明查!”
“放屁!老孃什麼時候對王爺使眼色了?”孔四貞氣急敗壞的撒潑道:“老孃剛纔是眼睛裡進了沙子,眨眼睛擠沙子,你說老孃使眼色,什麼意思?”
“四格格,請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和言談舉止。”王煦好心提醒道。
“老孃不注意又怎麼了?大不了你再參老孃一本,老孃不怕!”孔四貞氣急敗壞,嚷嚷道:“可是神龍降世和挖出獨眼石人這麼大的事,你身爲欽差大臣都置之不理,老孃反過來還要參你!”
“沒錯!”傑書附和道:“王總憲,剛纔你是怎麼說的,一定要秉公執法,不偏不倚,絕不辜負聖恩?現在挖出獨眼石人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管,難道你想瀆職?瀆職算不算辜負聖恩?”
“欽差大人不必爲難,既然這事出在下官治下的曲靖縣境內,那下官就應該把這事擔起來!”盧胖子也非常機靈,轉向大堂外面喝道:“李天植,方世玉,你們馬上帶一隊人和王捕頭去八達河河灘,把那個獨眼石人挖出來,帶到這裡請欽差大人和王爺驗看。還有,記得看看獨眼石人身上有沒有奇異之處,如果有,就一定要全部帶來,切不可遺漏。”
“得令。”李天植在堂外答應。盧胖子又轉向癱跪在地上的陳二,吩咐道:“陳捕頭,麻煩你去給本官的衙役們帶一下路,把那個石人挖了帶來。”
被李天植和方世玉揍過不只一次的陳二當然不會聽盧胖子的命令,只是把目光轉向李率祖和孔四貞。孔四貞則嚷嚷道:“王總憲,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前朝白蓮教利用獨眼石人造反作亂的事情?現在曲靖也挖出這樣的石人,你敢擔保不會是有人企圖利用妖言惑衆,意圖不軌?或者你就不怕有人是想毀滅罪證,遮掩他故意掩埋獨眼石人企圖犯上作亂的罪行?”
“沒錯,本王要親自到現場去看看,要親眼看着那個獨眼石人被挖出來。”康親王也是大聲嚷嚷,又命令威脅道:“在場的所有官員,都得隨本王一起去!否則的話,獨眼石人身上如果發現什麼犯上作亂的言語,故意不去的人,可逃脫不了干係!”
傑書和孔四貞聯手耍賴撒潑,想把局面重新攪渾,這點那怕是傻子都看出來了,可是歷朝歷代都對利用邪教造反作亂鎮壓最嚴,牽連上這種案子,不死也得脫層皮,再加上料定獨眼石人身上定有古怪,所以在場的雲貴官員都不敢作聲,不敢牽連攙和進去,繼續抱定打醬油看風頭的主意,只有吳三枚不知死活想發表點意見,卻又被胡國柱死死拉住。
爲難的是正副欽差王煦和于成龍,他們也猜出來了那個獨眼石人定有古怪,也肯定是李率祖或者孔四貞做的手腳,只要一到現場把獨眼石人一挖,整個局面勢必又要被重新攪亂,李率祖搞不好又會贏得一個喘息的機會。只是王煦和于成龍說什麼也沒想到,李率祖和孔四貞會用這麼下作無恥的手段來垂死掙扎,準備嚴重不足,這會也就無法立即找到化解之策了。
“好吧。”反覆盤算許久,王煦勉強點頭說道:“那好吧,既然出了這麼大的事,那本欽差決定,曲靖知縣盧一峰狂言誹君一案暫停審理,盧一峰暫不處置,原職待審。所有官員,先到神龍降臨的八達河畔現場看看,退堂。”
“王總憲,冤枉啊!”盧胖子急了,瘋狂大叫道:“那個獨眼石人,肯定是有人故意做了用來栽贓誣陷下官的啊,否則的話,那可能這麼巧,在下官的冤情即將洗清的時候發現獨眼石人?這是陰謀,這是天大的無恥陰謀啊!”
孔四貞和傑書獰笑,李率祖奸笑,王煦沉默,半晌才說道:“盧大人,你請放心,再天衣無縫的詭計,也會有證據證人,如果你真是被冤枉的,本官就一定會你洗清這個冤屈。”說罷,王煦一拍驚堂木,喝道:“退堂,都到八達河邊去。”
“快,派人去把那個畢師爺幹了。”乘着退堂的混亂機會,孔四貞湊到周培公耳邊低聲命令道:“派我們十三衙門的人,最好做成自殺假象。王煦這個老東西辦案經驗豐富,如果那個畢師爺落到他的手裡,那事情就麻煩了。”
周培公答應,趕緊領命而去,可是孔四貞和周培公都沒留意到的是,就在他們低聲耳語的時候,盧胖子也竄到了堂外,把李天植和方世玉叫到面前,在他們耳邊低聲吩咐道:“快,去把畢篙斌保護好,有人肯定要殺人滅口了。”
半個多時辰後,龐大的官員隊伍在曲靖知府衙門捕頭陳二的引領下,一起抵達了神龍降世的那段八達河河灘,在龐大的官員隊伍背後,則是更加龐大的百姓隊伍,數量幾近萬人,浩浩蕩蕩,遮山蔽野,將發現獨眼石人那段河灘包圍得水泄不通。——這一點也讓傑書、孔四貞和李率祖狂喜萬分,當着這麼多人挖出那個刻有‘大理龍興,盧一峰皇’的獨眼石人,王煦和于成龍就算再怎麼軟硬不吃再怎麼頑固,也不敢把這個案子壓下了,也能如實上奏到小麻子面前,到時候,傑書和孔四貞聯手發動朝廷上的親戚朋友,還愁找不到鹹魚翻身的機會?
到了河灘上一看,河灘上還真有五六個知府衙門的衙役拿着鋤頭守着現場,當然河灘這會立即停止了閃閃發光,只有一個不深的土坑,坑中還有一個被挖出腦袋和肩膀、只有一隻眼睛的石頭人。孔四貞狂喜大叫,“各位大人,你們看到沒有?獨眼石人,真是獨眼石人!”
是人都猜得出來這個獨眼石人必然是出自李率祖或者孔四貞的手筆,不過沒有證據,所以除了李率祖和傑書之外,誰都不作聲,靜看孔四貞等人的無恥表演,鄙夷而又無奈。盧胖子倒是說話了,第一時間就衝上去,衝着那些衙役嚷嚷道:“這個獨眼石人真是你們挖出來的?是不是你們剛埋進去又挖出來的?有沒有人來動過?有沒有人做手腳?”
“盧大人,這個獨眼石人是很久之前就埋進去的了。”于成龍皺着眉頭說道:“盧大人,你注意這個獨眼石人上的泥土和水漬,還有旁邊的泥土,都是一模一樣的,可以肯定,這個獨眼石人絕對不是剛剛埋進去的。”
“於大人不愧是王總憲的高徒,果然法眼如炬。”重新得意起來的孔四貞又展現出了千嬌百媚的笑容,轉向王煦嬌笑問道:“王總憲,你看怎麼樣?覺得這個獨眼石人是不是剛埋進去的?”
王煦鐵青着臉不說話,仔細反覆觀察情況許久後,王煦才吩咐道:“書辦記錄,石人並非近日埋藏,泥土陳舊,身有青苔,水漬完全滲入縫隙,確係長期埋藏之相。”
“王總憲好眼力,這樣的細節都注意到了。”傑書獰笑,假惺惺的誇獎。
“原來你們早就憋好這個缺德主意了!”盧胖子恍然大悟,表情瘋狂的大嚷大叫起來,“你們早就把這個獨眼石人埋在這裡,就是等欽差大臣來了再挖出來,置我於死地對不對?!”
“三好賢侄,冷靜。”林天擎拉住盧胖子,冷聲說道:“三好賢侄,不用怕,既然有人用出了這麼下作的手段,等王總憲查出了真相,有的人才會死得更慘!”
“好了,把石人全部挖出來吧。”王煦驗看記錄無誤後又命令道。
“快挖,快挖出來。”李率祖迫不及待的向衆衙役命令道。孔四貞也鼓動道:“快挖,快挖出來請王爺和欽差大人過目,你們發現這個獨眼石人,是大功一件,你們的李府臺一定會重重獎賞你們!”
曲靖知府衙門的衙役們歡天喜地的答應,爭先恐後的挖掘起來,陳二更是衝在了最前面,石人剛挖到腰部,他就帶着幾個衙役一起動手,把那個埋得並不算深的獨眼石人給生生拔了出來,擡到王煦和傑書等人面前放下。李率祖則不顧身份的撲上去,用手用官服袖子擦去獨眼石人的胸口泥土,露出八個小字,大叫道:“王爺,欽差大人,四格格,卞部堂,各位大人,你們快看,石人身上果然有字!”
“有什麼字?”盧胖子緊張大吼道。
“鐵嶺龍興,李率祖皇!”李率祖就象溺水將死的人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興奮得難以自己,指着石人身上的小字瘋狂大吼道:“各位,你們快看啊!上面的字是:鐵嶺龍興,李率祖皇!鐵嶺龍興,李率祖皇!鐵嶺龍興,李率祖皇!!鐵嶺龍興,李率祖……!”
唸到這裡,李率祖猛然打住,全身象觸電一樣猛的一跳,然後又象中了定身法一樣定住,口中喃喃說道:“李率祖皇?李率祖是誰?這個名字,我好象在那裡聽過?還感覺有點熟悉?”
“砰”“砰”兩聲,孔四貞和傑書一起跌坐在地上,臉色也變得和死人沒什麼兩樣——因爲那個獨眼石人身上,確確實實刻着‘鐵嶺龍興,李率祖皇’八個字!
“鐵嶺龍興,李率祖皇?哈哈哈哈哈!”後面的吳三枚和胡國柱等人一起暴笑起來,“鐵嶺龍興,李率祖皇?鐵嶺龍興,李率祖皇!?李府臺,搞了半天,原來你纔是真正的天命所歸,準備造反作亂啊!”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李率祖如癲似狂的大喊起來,“怎麼是鐵嶺龍興,李率祖皇?怎麼不是大理龍興,盧一峰皇?李率祖是誰?李率祖是誰?誰能告訴我,李率祖到底是誰?他的名字,我怎麼這麼熟悉?”
“李府臺,你自己就叫李率祖。”王煦冷冷說道:“而且你的祖籍鐵嶺,鐵嶺龍興,李率祖皇,說的是你。”
“我就是李率祖?我是李率祖?”李率祖一陣天旋地轉,腦海中翻江倒海,天崩地裂,混亂一團,口中呼喊的話語也徹底癲狂起來,“我是李率祖?怎麼可能?你們騙我!我不是李率祖!我不敢是李率祖!我是誰?我到底是誰?我怎麼在這裡?我叫什麼名字?我從那裡來?我是誰——?!”
慘叫着,李率祖忽然雙膝跪下,趴在那獨眼石人上,用額頭瘋狂去撞那青石石人,撞得額頭血流如注仍然不肯停歇,呼喊的聲音也益發慘裂,“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來人,把李率祖拿下,捆好。”王煦心中不忍,開口下令拿人。王煦從京城帶來的都察院兵丁一涌而上,將李率祖按住捆綁時,李率祖還在瘋狂大喊,“我是誰?我到底是誰?!李率祖是誰?李率祖是誰——?!”
“讓我看看。”朱方旦怕李率祖是裝瘋逃避罪行,趕緊上前替李率祖檢查,可是檢查了一會後,朱方旦又站起身來,無奈的向盧胖子等人攤手說道:“欽差大人,東家,李府臺目光已散,心神已亂,是真瘋了。”
王煦和盧胖子默然無語,在場衆官看到李率祖瘋狂發癲的模樣,也是個個心中慘然,就連公認的雲南頭號牆頭草崔之瑛也閉上了嘴巴,對這個落井下石、錦上添花的大好機會視而不見。諾大河灘上,只剩下李率祖的癲狂聲音迴盪,“康王爺,你的兒子,我把你養大了,快五歲了,我不能幫你白養,你一定要幫我殺了盧一峰,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啊!王爺,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啊,我會給你很多金子銀子,你的兒子,我也會把他養大,把他當我的親兒子養大!”
“欽差大人,我明白了!”這時,孔四貞忽然又跳出來,指着盧胖子大叫道:“王總憲,我明白了!我什麼都明白了!是這個盧胖子把這個獨眼石人埋在了這裡,又在獨眼石人身上刻了大逆不道的話,把朝廷命官李知府給逼瘋了!這裡所有的大人和百姓都是證人!王總憲,你一定要明查,不能放過這個盧一峰啊!”
“四格格,這個石人是你們發現的,也是你們堅持要當着這麼多位大人的面挖出來的,現在怎麼又說是我埋在了這裡?”盧胖子冷冷反問道。
“這我不知道。”孔四貞把雪白的脖子一昂,撒潑道:“我只知道的是,是你在獨眼石人上刻了這些字,把朝廷命官給逼瘋了!王總憲,盧一峰的這種罪行,你如果不依法處置,奴家就要以格格身份上表朝廷,彈劾你在辦案期間包庇偏袒,執法枉法!”
孔四貞耍無賴不要臉到這地步,自然是招來在場所有官員的鄙視白眼,可是孔四貞的臉皮之厚,也早已所有正常人類的想象,只是大叫道:“盧一峰把獨眼石人埋在這裡,把李率祖逼瘋,這是鐵的事實!康王爺,我們要聯名彈劾,一定不能讓盧一峰溜了!”
“四格格,省點力氣嚷嚷吧。”這時候,人羣中忽然傳來一聲大吼,“你派去滅口的兩個殺手,已經被我們生擒活捉了!也已經招供了!”
長喝聲中,李天植和方世玉一人抗着一個男子大步走進人羣,身後還跟着李率祖的師爺畢篙斌,由肖二郎和劉家兄弟簇擁保護着,也是大步進了人羣。到得王煦等人面前,李天植和方世玉將肩上兩個男子摔在地上,那兩個手腳都被李天植和方世玉打斷的倒黴蛋剛一落地就慘叫起來,孔四貞的臉色也重新蒼白起來。
“欽差大人,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李天植把兩面十三衙門的腰牌捧到王煦面前,又說道:“剛纔四格格派他們去殺李率祖的師爺畢篙斌,被我們拿下了,請欽差大人審問。”
“稟欽差大人。”畢篙斌也主動跑到王煦面前跪下,磕頭說道:“小的叫畢篙斌,是知府李大人的師爺,四個月前,李大人爲了陷害盧一峰盧大人,就讓人偷偷雕了這個獨眼石人,刻上‘大理龍興,盧一峰皇’八個大逆不道的字,讓小的埋在這裡。後來李知府又把這事告訴給了四格格,四格格讓李大人稍安勿躁,等欽差大人來到曲靖再挖出來,置盧大人於死地,讓盧大人抄家滅族,誅連滿門。”
“那獨眼石人上的字怎麼變了?”王煦不動聲色的問道。
“小的知道這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又敬盧大人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官,就主動找到盧大人,把這件事告訴給了他,讓他做好準備。”畢篙斌解釋道:“盧大人就讓小的把獨眼石人身上的八個字改成‘鐵嶺龍興,李率祖皇’,然後又按李府臺的命令埋在這裡。盧大人說,如果李大人良心發現,不願意用這麼下作的手段陷害他,那麼這個獨眼石人就當沒有,可如果李大人執迷不悟堅持要用這麼下作的辦法,也就是自作自受了。”
說罷,畢篙斌又從懷裡掏出一疊文書,恭敬說道:“欽差大人,這是草民認罪的文書,上面把事情記載得非常詳細,另外還有雕刻這個石人的工匠名單和手印,請欽差大人過目。”
“王總憲,這八個字確實是下官讓畢師爺改的。”盧胖子打千行禮,主動認錯道:“不過下官這也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如果李大人堅持不用這麼歹毒的法子陷害下官,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
“書辦,記錄,將來如實呈報給聖上。”王煦不動聲色的命令,又轉向孔四貞,冷笑問道:“四格格,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嗎?”
孔四貞的漂亮臉蛋扭曲得幾乎猙獰,對王煦的話充耳不聞,一雙充滿血絲的大眼睛只是死死盯着盧胖子,憤怒得幾欲噴火。王煦搖搖頭,說道:“四格格最好沒有話說,也最好開始準備供狀和答辯向聖上解釋吧。來人,把孔四貞拿下,暫時安頓進知府衙門大牢,再準備囚車和官媒婆(古代女差役),請四格格和李府臺一起坐囚車回京。”
“四格格,請吧。”四個都察院衙役上前,提着手銬腳鐐做了一個邀請姿勢。孔四貞又惡狠狠瞪了盧胖子一眼,又一揚頭,這纔在曲靖百姓們山崩海嘯一樣的歡呼聲中昂首回城。
走得幾步,孔四貞忽然停住腳步,回頭衝王煦大聲說道:“王總憲,孔四貞今天栽了,栽得心服口服,栽得結結實實,無話可說!——可我敢保證,總有一天,你會爲今天的所作所爲感到後悔!等到你身邊的盧一峰露出毒蛇獠牙的時候,你就一定會付出慘重代價,也一定會後悔,後悔今天怎麼會站在他那一邊!”
“承蒙指教,可如果天下的縣官都能象盧大人這麼勤政愛民,清廉如水,王煦就絕不後悔。”王煦冷笑回答。可王煦並不知道的是,孔四貞一語成讖,幾年之後,他確實爲今天的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且還是,生命的代價!
“這個臭婊子,第六感真是可怕!”盧胖子搖搖頭,又看看仍然在瘋狂掙扎着胡喊胡叫的李率祖,還有成千上萬歡聲雷動的曲靖百姓,沉鬱了許久的盧胖子肥臉上終於露出些笑容,喃喃道:“新的篇章,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