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兩人回到營地,秋獵已經近了尾聲。.cOm壓軸的活動是一場賽馬大會,就定在這天早上開始,要進行一整天時間,這也是烏坦每年秋獵時都要舉行的一項盛大活動。
秋獵上的賽馬大會人人可以參加,娛樂性大於競爭性,也不用在最後非要分出個名次高低來。不過烏坦人天生好勝心比較強,尤其騎術是烏坦一族最看重的本領之一,年輕一輩的小夥子要是能在賽馬大會上嶄露頭角的話,前途無量。所以賽馬大會的氣氛仍然十分高漲。
賽馬大會在馬場上舉行,水濯纓和綺裡曄過去的時候,大會早就開始了。
馬場上被插在地上的彩色小旗分隔出了一處處的賽道,有長有短,有直的有彎的,不少賽道上面還設置了各種障礙物。最大的幾處賽場周圍設置有給烏坦王公貴族和異國客人們觀看的座位,擺有酒水食物之類,這時候已經坐了不少人。
一匹匹駿馬正在賽場上競相疾馳,馬上的騎手大部分是烏坦人,身姿矯健,騎術精絕,猶如一道道色彩鮮豔的閃電在場中掠過。每當那些騎手在馬背上玩出各種花樣炫技的時候,周圍的觀衆羣中便傳來一陣陣叫好聲。
綺裡曄一到賽場上,立刻就被薩爾勒拉了過去。
“東儀皇,你們可算是回來了!來來,跟本汗比一場!西陵皇帝和北晉康王都推說身體不好,不能賽馬,東儀皇總可以了吧?”
綺裡曄的眼角餘光瞥了水濯纓那邊一眼,那隻肥兔子正像個攤平的毛團一樣趴在水濯纓的肩頭上,以一種“愚蠢的人類”的不屑目光,懶洋洋地掃視着馬場上的衆人。
水濯纓決定養這隻肥兔子,今天早上帶它回來的時候給它起了個名字,因爲它肚子上有一個兜,所以就叫肚兜。
綺裡曄的目光危險地暗了一暗,然後才轉過來對薩爾勒笑道:“自然可以。”
薩爾勒一指對面馬圈裡面的十來匹駿馬。
“東儀皇可以在那些馬裡面隨意挑一匹,本汗也在裡面挑,都是這個馬場裡面最好的馬,保證發揮得出騎術。”
然後又指了指遠處的一處障礙賽道:“我們去那邊最難的一條道上比,東儀皇敢不敢?”
“願意奉陪。”
綺裡曄和薩爾勒兩匹馬並騎往遠處走去,水濯纓本來也想過去瞧個熱鬧,看看這兩人誰的騎術更好,被後面一個冷豔而又隱約帶着嬌媚的聲音叫住了。
“東儀皇是男子,和同爲男子的烏坦可汗比試;東儀皇后是女子,和同爲女子的我比試怎麼樣?”
水濯纓回過頭去,叫她的正是騎在馬上的西蓮娜女皇,身後帶了一個護衛和一個侍女。
西蓮娜女皇似乎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訓,不再穿那種腰身勒得緊緊的緊身騎裝,而是稍微寬鬆一些。不過儘管穿成這樣,她的身材仍然是很不錯的,凹凸有致,曲線分明。金色的捲髮全部高高紮了起來,沒有一絲亂髮露在外面,英氣而美豔。
水濯纓微微一笑:“女皇的腳昨天扭傷了,今天就可以賽馬?還是小心些爲好。”
“我的腳不過是稍稍扭了一下,今天已經好了。”西蓮娜女皇也微笑,“不知東儀皇后騎術如何?可願意和我比試一次?”
周圍一羣看熱鬧的烏坦男人也在那裡起鬨:“……東儀皇后和女皇比一次!看看誰的騎術更厲害!”
水濯纓前世裡拍古裝戲的時候練過騎術,穿越過來之後也沒少騎馬,雖然跟烏坦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人沒得比,但感覺應該不會在西蓮娜女皇之下。答應道:“好,本宮陪女皇一場。”
“我們就在這條賽道上比。賽馬在這邊。”
西蓮娜女皇指的是她們面前的一條賽道。這條賽道上沒有障礙物,不過很長,一眼望去望不到頭,應該是環繞了整個賽馬場。
這條賽道邊也有一處關着賽馬的馬圈,裡面同樣是十來匹名種駿馬,也是給身份最高的賽馬者準備的。
西蓮娜女皇走在前面,水濯纓跟過去的時候,肩膀上的肚兜突然站了起來,紫色的圓眼睛微微眯起來盯着那羣賽馬片刻,然後小爪子抱着水濯纓的脖子,拼命地把她往後拉。
水濯纓從肩膀上把肚兜抓了下來:“幹什麼?”
肚兜在她的手掌上一陣急切地指前爪畫後爪,先是指着那羣賽馬,然後拼命搖頭,最後用一隻爪子比着自己的脖子一劃,極爲生動形象地做了一個“咔”的爪勢,腦袋一歪,肚皮朝天栽倒在水濯纓的手上。
——本尊都這麼犧牲自己的高貴形象了,再不明白本尊咬你啊!
水濯纓:“……”
這是一隻戲精,鑑定完畢。
“你的意思是那羣賽馬有危險,不能過去?”
肚兜先是點點頭,然後想了想又搖搖頭,水濯纓正一頭霧水,已經走在前面一段距離的西蓮娜女皇轉過身來:“……東儀皇后?怎麼了?”
水濯纓已經答應下來,都走到這裡了,不好再臨時找個藉口不去賽馬,免得旁邊一大羣圍觀的烏坦人當她是怯場了臨陣退縮。應道:“沒什麼。”
安撫地拍拍肚兜,一邊走了上去,一邊開了透視能力,一匹一匹地掃過那一羣賽馬。結果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所有賽馬都是正常的。
她再把目光轉到了西蓮娜女皇和她那個護衛和侍女的身上,還是沒有發現異常。
水濯纓不動聲色,繼續跟着西蓮娜女皇往前走去。到馬圈裡面,西蓮娜女皇挑了一匹毛色鮮豔的栗色馬,水濯纓則是挑了一匹白馬。負責這個馬圈的馬僮上來檢查這兩匹馬的情況,以保證賽馬的時候表現正常。
水濯纓的目光同樣把那個馬僮掃視了一遍,這才發現,他的腰側藏了一個包裹得緊緊的錦囊,錦囊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塊雞蛋大小,呈奇怪弧形的冰塊。
烏坦現在已經是初秋,天氣並不熱,早就過了需要用冰塊的時候。就算用冰塊,烏坦的冰塊比中原更加珍貴難得,也輪不到一個馬僮來用,更沒有這種裝在錦囊裡掛一塊在身上的道理。這裡面必定有問題。
這個馬僮還是個少年,外貌看過去是烏坦人,膚色黝黑粗糙,透着被草原上日光曬出來的暗紅,頭髮是微卷的黑髮。水濯纓把透視能力再往深處加了一層,發現這馬僮是化過裝的,真正的容貌分明是一副羅胤人的容貌。皮膚很白,淺亞麻色的頭髮,只是在外面戴了一層黑色假髮而已。
水濯纓暗中冷笑。讓一個羅胤人假扮成烏坦的馬僮在這裡等着,看來衝着她來的人,應該是西蓮娜女皇。
她也沒有揭露,只是等着看對方到底要幹什麼。
果不其然,那個馬僮檢查完西蓮娜女皇的栗色馬之後,過來檢查她的這一匹白馬,在她的對面藉着那匹馬身軀的遮擋,把那個錦囊中的冰塊塞進了白馬的馬鞍中間。因爲冰塊是弧形的,正好可以牢牢地卡住。
馬僮的動作極快極隱蔽,堪稱變魔術一般的手速,就算是一個人站在旁邊也未必能發現得了。但對於水濯纓的透視能力來說,任何遮蔽在她面前都像是透明的一般,她完全能看得清清楚楚。
肚兜剛纔能夠覺察得到有危險,這時候卻似乎看不出更多的東西來,在水濯纓的肩膀上急得團團轉。水濯纓再拍了拍它,示意它安靜一點。
“羅胤女皇,東儀皇后。”那個馬僮用一口口音濃重的中原話過來稟報,“這兩匹馬已經檢查完了,沒有問題,可以比賽。”
“等會兒,本宮覺得這匹馬不太好。”
水濯纓在那匹白馬的邊上打量片刻,像是覺得不滿意,又在馬圈裡面挨個兒地把所有馬看了一遍,最後走到一匹通體黑色的烏雲踏雪面前,直接乘坐了上去。
“就這一匹吧,不換了。”
西蓮娜女皇的面容上什麼也沒有顯露出來,只是眸光隱隱有些深暗,但那個馬僮的臉色卻微微變了一變,上來道:“東儀女皇請稍等一下,這些馬在比賽之前都需要檢查過。”
水濯纓一點也沒有要從馬背上下來的意思:“那就直接檢查,有什麼區別嗎?”
那馬僮估計是怕引起她的懷疑,不敢再說話,上來磨磨蹭蹭地檢查了一遍水濯纓座下的烏雲踏雪,最後才勉強道:“東儀皇后,這匹馬也沒有問題。”
“那就開始賽馬吧。”
水濯纓直接一甩繮繩,烏雲踏雪朝馬圈外面小跑出去,到了賽道上。
西蓮娜女皇暗中咬了咬嘴脣。她也不敢確定水濯纓是發現了端倪,還是隻是湊巧換了一匹馬,總之現在已經不適合再動手腳,只能把這場賽馬當做普通的賽馬了。
她有自信自己的騎術比水濯纓好得多,賽馬要是能漂漂亮亮地贏了對方,也算是先出了之前被她害得當衆衣服開裂狼狽出醜的半口惡氣。
但這筆賬絕不是贏一次賽馬就能算完的。她向來有仇必報,人犯她一寸她必定還以一尺,絕不會輕易放過招惹她的人。
水濯纓暗中給她下絆子,她無法光明正大抓到證據,這裡又不是她的地盤,她沒有權力直接把水濯纓怎麼樣,那就同樣暗中回敬過去。這次計策儘管不成,以後還多得是機會慢慢還。
西蓮娜女皇也上了馬,和水濯纓在賽道上並排而立,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烏坦人,起鬨喝彩聲此起彼伏。
旁邊一個騎在馬上的烏坦漢子吹響了號角,兩人同時一揮馬鞭,栗色駿馬和烏雲踏雪便往前疾馳而去。
這條賽道很長,跑一整圈下來至少要一盞茶時間。只跑出片刻之後,兩匹馬之間的距離就漸漸拉開,在前方的是西蓮娜女皇的栗色馬,而水濯纓的烏雲踏雪落後了足有十幾丈的距離。
西蓮娜女皇正在暗自得意,突然發現自己胯下的栗色馬漸漸不對勁起來。跑的速度倒是越來越快,卻像是發了瘋一樣的狂奔,一邊奔跑一邊暴躁地亂跳亂甩,大聲嘶鳴,像是要把她從背上甩下去。
西蓮娜女皇頓時大驚。這分明是染上了火硼粉的馬纔會出現的發狂模樣!
火硼粉是烏坦荒漠中的一種礦物質,有一種人類聞不到的特殊氣味,草原上的牛、羊、馬之類只要不小心沾染上一點點,就會發瘋暴走,到處狂奔。運氣好的到最後作用過去了,牛羊們能平靜下來恢復正常,運氣不好的,就一直狂奔到精疲力竭而死。
這東西是草原上牛羊的大敵,不過也幸好非常稀少罕見,而且只出現在寸草不生的荒漠地區,一般不會有牛羊去那種地方。當然也不排除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故意把它們開採回來,放在特殊的用途上,比如說戰爭中之類。
她讓馬僮放到水濯纓之前挑的那匹白馬馬鞍下的那塊冰塊中間,就封凍着一點火硼粉。等到馬跑起來,冰塊在擠壓和溫度下融化了,裡面的火硼粉隨着冰水流下來,氣味散開,便能讓馬發狂。
只是水濯纓剛纔換了一匹馬,那塊藏有火硼粉的冰塊在白馬的馬鞍裡面,現在應該已經被馬僮拿出來了纔是。爲什麼她的馬會發瘋狂亂成這個樣子?
座下的栗色馬狂奔的樣子越來越嚇人,早就衝出了賽道,瘋狂地掙扎蹦跳,猛力亂甩,西蓮娜女皇在馬上被甩得五臟六腑彷彿都要吐出來。
她沒有練過武功,不敢直接從馬背上跳下來,只能靠着一身還算不錯的騎術,死死地抓住繮繩貼在馬背上,不至於被甩飛出去,被顛簸得連開口求救都沒法開口。
圍觀的觀衆都只在賽道出發的地方,這時候已經看不到了,周圍全是空曠的草地。模糊的景物飛快地在兩邊掠過,也不知道到了獵場上的什麼地方。
西蓮娜女皇咬着牙關,一邊竭力穩住身子,一邊伸手去拔小腿上插的一把匕首,打算直接殺了座下的瘋馬。
前方遙遙出現了一條河流,是流過獵場邊緣的牛乳河。眼看着就要衝到河邊的時候,西蓮娜女皇終於拔出匕首,深深地扎進瘋馬的脖頸側面。大股的鮮血猶如泉水一般噴涌而出,瘋馬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仍然往前狂奔而去。
但西蓮娜女皇這一刀紮在它的頸動脈上面,是致命的位置,它的速度終於還是慢了下來,身體也漸漸往下軟去。西蓮娜女皇抓住機會,在瘋馬衝進河水裡之前,從它的背上滾了下來,摔在河岸邊的草地上。
那匹瘋馬繼續衝出幾丈的距離,一頭扎進河裡,終於死在了河水中,鮮血頃刻間染紅了一大片河水。
西蓮娜女皇全身像是脫了力一般,大汗淋漓地癱在河岸邊,動躺不得。肌肉因爲剛纔的過度緊張而繃得死緊,現在四肢百骸似乎都沒了知覺,正在隱隱痙攣。
“女皇陛下!”
後面遙遙傳來一羣人的叫喊聲,是西蓮娜女皇的護衛和侍從。這些人在賽馬的時候並沒有緊跟在西蓮娜女皇的身邊,遠遠看見西蓮娜女皇座下的馬開始發狂,這才發現不對勁而追了過來。瘋馬跑得太快,他們隔的距離又遠,根本追不上西蓮娜女皇。
衆人飛奔到西蓮娜女皇的身邊,一看到她的樣子時,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怎麼了?”
西蓮娜女皇一見衆人的神情,下意識地感覺不對。這時候她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全身的知覺剛剛纔回來,第一個感覺到的就是臉上一陣火燒火燎的劇痛。
伸手一摸,摸到了滿手的鮮血,以及臉上一道皮開肉綻的大口子。
鮮血的黏膩溫熱,以及傷口處猙獰翻起的觸感,霎時間猶如晴天裡一道巨大的霹靂,朝着她當頭劈下。
她毀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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