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站在他的面前,不介意他的冷嘲熱諷,打開食盒把碗筷拿出來,然後說道:“我拿個兩隻碗,你是想自己吃,還是想讓我陪着。”
她並不去看驚人的表情,反正不管做什麼,她都對得起自己的心意,那就夠了。
再者,這樣做,也不過是曾經的承諾,欠的東西,始終是要還的。
夜錦容冷冷地看着她,並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拒絕,只是看着,也許在他心裡面,也是很矛盾,既想看到,又不想看到。
璇璣擡頭瞥了他一眼,手裡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舀好兩碗甜湯,拉了張凳子坐過來,遞在他面前,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他。
“你何必要這樣做呢,要絕情,就乾脆一點。”
夜錦容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女人,搞不懂她想要做什麼,不是已經那麼絕情了麼,現在的示好,又是爲了什麼呢?
“從來就沒有情,何來絕這一說呢?”
她說着,也不管眼前的夜錦容會怎麼樣,自己倒是吃了起來,不到一會兒就把一碗甜湯喝完。
她必須要找點事情做,打發漫長的時間,只要一停下來,她就回去想黎昕,現在在做什麼,想什麼。
這種思念,無法停止,所以只能不停地找事情打發自己。
可是在王府之內,她能做什麼事呢,甚至連穿衣都有人包辦,所以也只好把時間都花在收集食材上面。
“一天一頓,欠過你的一百頓,總會補足的。”
璇璣放下碗,淡然地說着,便站起來,看到夜錦容還是沒有動靜,也不管,走到門邊才停下來。
“食盒,我明日來收罷。”
遠在姜國的黎昕,如今不知道在做着什麼,是不是也和她一樣,睡不着,四處遊走?
璇璣一個人往回走,她不喜歡身邊跟着人,即便是蕭蕭和錦瑟也罷,從來就不是貴族出身,也不慣有人伺候着。
遠在姜國。
同樣是月亮高掛在樹枝上,黎昕身上的甲衣還沒有脫下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連隨從都沒有帶。
高聳的城牆之上,有日夜堅守的士兵們,這裡處於易守難攻的位置,只要城中糧食充裕,抵擋幾個月都不是問題。
可是,如今已經在這裡安置了半月有餘。
他坐在府邸裡露天的石凳上,整宿整宿的沒有睡意,白日要和將士們商議突圍,或者是抵抗的事宜。
還要巡兵,還要憂慮,什麼都要做,但是他卻毫無睡意。
怕做夢,夢到璇璣,只是他最爲可怕的事情。
頑強抵抗在後方,一日醒來,還沒有任何的察覺,知道青學來報,說凖不見了。
他當下便嗡鳴了一聲,凖不見了對他而言,並不算是問題,可是卻十分不安。
下一刻,發現方方正正的虎符也不見了,心底便騰起不安,連手裡握着的利劍都覺得礙手。
凖不是敵人,卻也不是朋友,說到底只是各取所需罷了。如今他取走虎符,也只是爲了需要,但是虎符是璇璣的。
一想到璇璣,他便口乾舌燥,心臟狂跳,抑制不下來。
未等任何事情的塵埃落定,他便傳令三軍,不再做死守,且打且退。
想要趕回去,看一眼璇璣是否安好。
他相信,璇璣會等他,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安好地站在那裡等他,直到回來。
可是,等他回去以後,什麼都沒有。
淺仲一臉驚恐地看着他,雙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想象着一場驚濤駭浪般的狂怒。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把自己關在營帳之內,帳外便是戰火紛飛,但他卻無心顧及,只想把自己囚禁起來。
外面的軍情進展的如何,與他何干,誰勝誰負又怎麼樣?連一個女人都留不住,拼住江山,又有什麼用?
同樣身爲男人,難道他會不瞭解陳國君的想法,他想要什麼嗎?
依仗一個女人,用身體換來的國家,他不要也罷。
頹靡三天,任何事情都不管,所有的決議幾乎都落在百里揚的身上,是打還是退,全部都落在他這個掌管主兵權的人手裡。
直到第四天,百里揚帶着劍走到營帳裡面,看到坐在一邊,頹廢發呆的男人。
毫不留情地,用力把腳邊的凳子踹向他,黎昕並沒有擋住,任由凳子撞上來,好像,也不痛。
“你這樣子,真讓人噁心。”
百里揚說着,拔出長劍,他的劍很長,一米有餘,劍刃鋒利指着黎昕,冷冷地說道:
“若是你舉得你無力擔當衆人之首這個位置,請下軍
令狀,把位置讓給我,我來做這一把椅子。”
百里揚纔不理會他有多難受,他向來毒死寡言的人,任何事情都是事幹,不會說浮誇的話,和凖幾乎就是對立的兩人。
“日後倘若亡國,也讓後世的史官記着,姜國曾經是頑強抵禦到最後,而不是頹靡認輸。”
百里揚說着,走到案桌前,墨硯攤開宣紙,然後走到黎昕的面前,遞上宣紙羊毛筆,說道:“請下軍令狀吧。”
黎昕目光微動,伸出手,但是並沒有接過宣紙等,而是抓着百里揚的手腕,緩緩擡起頭來,狹長的鳳眸子帶着閃爍的光,熠熠生輝。
“百里揚,國尚在,你便要學着來篡位了?”
“篡位?”
百里揚劍眉一挑,冷笑一聲說道:“你可沒成王,何來篡位一說。”
“那,我黎昕便成爲王給你看。”
黎昕眯着眼睛,露出危險的訊息,頹靡的時間已經到了,他現在即便是孤身一人闖到陳國湮丹去,也未必能把璇璣要回來。
但是,倘若他成爲一方霸主,必能把璇璣要回來,不甘心,怎麼會甘心呢?
“百里揚,傳令下來,不要做無謂的應戰,保護好主力直接退到既定的城池,同時派出十路精騎,趁夜離開,召集散在各處的起義兵,做最後的反擊。”
百里揚聽了,嘴角抿出笑意,把宣紙扔在地上,笑着走了出去。原來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他想多了而已。
月光涼如水,黎昕是無論怎麼樣都睡不着,便來到城牆之上,看到日夜堅守,打盹的士兵。
“既然累了,就換人吧。”
黎昕語氣淡漠地說着,卻把一邊站崗的士兵嚇得跪下來,不敢說話。
“我來守一夜吧。”
“頭領,這樣,萬萬不可......”
“下去吧。”
黎昕不想和他廢話,伸手拿過士兵手中的長矛,站在城牆堆垛上面。
一邊的士兵早被嚇得不行,是退也不敢,戰也不敢,只好跪着不動。
“下去。”
黎昕的語氣,由原來的淡漠變成冷峻,士兵才嚥了一下口水,給退了下去。
他眯着眼,如鷹一般注視着城牆之下,這個便是他的城池,他的國家,定當會守護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