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將抹布拋開的九親王,起身出去洗手了,花依朵也不理他,將自己和莫軒和瑤瑤的碗筷布好,坐下來吃飯。
等到冥墨凡回來的時候,一大兩小早已開動,根本沒有要等他的意思。
他面前倒是有副碗筷,花依朵也沒打算真不讓他吃,只是給他準備的碗筷,鑲金邊玉墜飾,看起來很是精緻,與花依朵那暗藍大碗和莫軒和瑤瑤的暗藍小碗,完全就格格不入。
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冥墨凡嘴脣微微動了動,最後也沒發聲,就算他想要換碗,估計也沒個結果,壓根就沒有他的。
莫軒和瑤瑤頭也不擡,吃得很是歡快,根本不知道就這麼短短一分鐘,九親王那心酸的心路歷程。雖然說莫軒和瑤瑤最近這些日子一直跟着花依朵胃口好了許多,但是冥墨凡也很少見到他吃飯這樣專心,也不由得往桌上一掠而過。
接着他的眉毛微微一蹙。
“你給他們吃這些?”
“嗯?”花依朵瞟了眼桌上,春筍蠶豆,香椿煎蛋,燉河豚,清蒸䰾肺,三鮮湯。
莫軒和瑤瑤卻是開心一笑,小胖手抓了把蠶豆吃了起來。
“不可以……”冥墨凡的聲音,卻隨着莫軒和瑤瑤把那把蠶豆塞進嘴裡之後,消彌於無形。
“吃點這個……”花依朵將香椿煎蛋劃開,夾了一塊給莫軒和瑤瑤,一股奇異的味道就竄了出來,莫軒和瑤瑤小臉一皺,猶豫的看着煎蛋,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花姑娘,這青芽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還真特別……”婢女在一旁笑着說道,“咱們以前都沒見過呢。”
“有異味的東西,他不可以吃……”冥墨凡話還沒說完,手直接伸了出去,筷子擋在莫軒和瑤瑤的面前,“這東西沒吃過,撤了。”
花依朵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伸手就夾了一塊香椿煎蛋吃,莫軒和瑤瑤眼巴巴地看着她吃得歡快的樣子,吞了吞口水,接着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就從冥墨凡面前將煎蛋給搶了過去。
香椿一吃下去,兩個小傢伙小臉真實一皺,接着眼睛就亮得發光,三下五除二就將嘴裡
的煎蛋吞掉,然後把碟子拖到面前,用起小勺子,吃得比之前還要歡快。
冥墨凡臉色略有些難看,看着吃得小腮幫子都鼓起來了的莫軒和瑤瑤,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莫軒和瑤瑤一人就吃掉了一半的香椿煎蛋,響亮地打了個飽嗝,揮舞着小勺子就向着河豚進攻。
下一秒,河豚卻從他面前消失了,轉而落在了冥墨凡的手裡。
“這東西有毒,不可以吃。”
莫軒和瑤瑤腦袋一轉,一臉求助地看着自己的孃親,想要知道答案。
花依朵放下了筷子。
“你是不是還想說,蠶豆是季節性蔬菜,不能吃?”
冥墨凡沉默。
“䰾肺少見,不能吃?”
冥墨凡繼續沉默。
“河豚有毒,不能吃?”
還是死一般的沉默。
“香椿有異味,所以不能吃?”
“規矩不可逆。”冥墨凡淡淡地說道,端着河豚的手卻沒有動過。
“對,規矩讓他這輩子都只能吃溫火膳食。”花依朵的語氣清冷無比,“花上十二個時辰好生溫着,按照老規矩,老做法,口味一般,不溫不火。正是那燕窩鴨子湯,山雞燉紅白腿,是嗎?”
“那也是人間至難得的美食。”冥墨凡一皺眉,“許多人這輩子都吃不上。”
“尋常人是吃不上燕窩錦食,但是他們可以春天吃蠶豆,夏天嘗蘆蒿,鹹魚臘肉,嚐遍人間美味。”
“都是些下作之物。”冥墨凡一臉的不屑。
“美食不分貴賤,千滋百味各有不同,給食物定階級,真是狹隘!”
“花依朵,你這只是強詞奪理。”
“我還懶得和你多說。”花依朵給莫軒和瑤瑤夾了些蠶豆,嘴裡說道,“明天我就叫人把蠶豆穿線,放你倆脖子上,你可以邊玩邊吃。”
“好啊好啊!”莫軒和瑤瑤一聽就覺得很好玩,兩個眼睛亮得如同天上星辰,不停地點着小腦袋。
“那多髒?”冥墨凡越發驚訝了,“不可以!”
“他們喜歡就好。”
“吃病
了怎麼辦?”
“他倆雖然是小孩子,一樣有抵抗力。”花依朵認真地看着他,“是孩子就該給他一個快樂的童年,想玩就玩,想樂就樂,想做什麼就隨心所欲的做。”花依朵頓了一頓,“你們根本沒有權利去剝奪這本該屬於他的快樂與自由。”
“隨意放縱,必成紈絝!”
“這不是放縱,而是寬容,紈絝子弟那都是寵溺出來的。”花依朵輕輕拍了拍莫軒和瑤瑤的小手問道,“你現在想做什麼呀?”
“唱歌!”莫軒和瑤瑤小聲音響得震亮震亮的。
“那唱吧。”
莫軒和瑤瑤一點頭,扯開嗓子就唱起來,嘴裡唏哩唿嚕的也不知道他在唱什麼,只是聲音尖銳,音色怪異,婢女聽得臉色一僵,冥墨凡撫額,腦袋都疼了。
只有花依朵面不改色。
一曲唱畢,她問道,“很好,你還想要什麼?”
“蠶豆項鍊……你剛剛答應我的。”小傢伙記性倒是很好。
“可以,但是今晚你要背《論語》第三章。”
“好!”平時叫他背書比登天還難的莫軒和瑤瑤,現在卻是乖巧得緊。
花依朵回頭看向冥墨凡,卻發現他微微有些發呆。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只有讀不完的書,上不完的課,練不完的武,根本沒有任何碧海藍天存在過的痕跡,更談不上肆意奔跑,玩耍打鬧,也沒有現在莫軒和瑤瑤臉上那純真可愛的笑容。
在今天以前,他也沒有見到過莫軒和瑤瑤的臉上,發出這般真誠而又開心的笑容。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些貴族少年這樣生活有什麼不對,但是現在這一刻,他的認知出現了裂痕,似乎覺得這樣生活,真的有些不對……
那道裂痕就這樣存在於他的心中,被一道來自天外那明亮的光給照亮,一點,接着一點……
冥墨凡的呼吸也不由得亂了幾分。
“爲什麼不能吃這些呢?”莫軒和瑤瑤想到了冥墨凡和花依朵之前的談話,於是小小聲的問道。
冥墨凡沉默,之前還覺得振振有詞的答案,現在卻有些說不出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