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殷文弘一推，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殷文弘似乎還不解恨一般，又上前扯住她的衣領，痛哭起來。“湘娘，我殷某人一直當你是這世上最良善的女人，你說什麼，我都沒有懷疑。你想在殷府裡做什麼，我也從來不攔着你。這些年，我一直是全心全意的相信你的！可你不應該在素素的事情上騙我……雲嫣、雲薇是我的女兒。素素她也是我的女兒啊！”
殷文弘痛哭聲中已經把柳姨娘推入了萬丈深淵！柳姨娘在他的形容中已經成了蠱惑丈夫謀害嫡女的惡毒姨娘。而殷文弘呢，他頂多就是因爲太“愛”柳姨娘，才被她矇蔽的。他有錯，錯在識人不清，罪不至死。該千刀萬剮的是柳姨娘。她纔是主謀。
柳湘娘有些發怔的看着已經哭得滿臉都是淚的男人，視線漸漸被淚水模糊了。
多年前的某個春日裡，這個男人一襲白衣，嘴角含笑，一幅翩翩如玉的公子形象走進她的視線裡，烙進她的心裡，從此她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這個男人。
爲了他，她曾經不顧父母兄長的反對，執意與他來往，並在蘇氏懷孕的情況下，與他春風一度。
爲了他，她這個官家小姐不知廉恥的自降身份成了他的妾室，被整個東秦國人嗤笑謾罵。
爲了他。她不擇手段，一路算計下來，終於把蘇氏弄死，把蘇氏的一對兒女殺死。
可現實倒是給了她一個狠狠的大巴掌，這個口裡說着會愛她的男人，在觸及到他利益時。他就翻臉了。他冷酷絕情的把她推入死亡的深淵。
她愛的男人，怎麼可以這麼薄情啊？
眼淚盈滿了柳姨娘的眼眶，她虛弱的身子忍不住輕顫起來。殷文弘瞥見她眼眶裡流出的眼淚，也嚎啕一哭，又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
“湘娘，爲夫其實也知道你要害素素也只是爲了雲嫣、雲薇，你太愛她們了。可這次，你真的錯了。”
他又高聲的痛哭着，卻是用只有他們兩人才可以聽到的音量小聲的在柳姨娘耳邊絕情冷酷的低聲道，“湘娘。這些年你不是一直說你比蘇氏更愛我，蘇氏能爲我做的事情，你也可以。那現在，是時候證明你對我的愛意的時候了！你若是想保護雲嫣、雲薇，那你就攬下罪名吧。要不然，我倒黴了，我是一定會把雲嫣給咬出來的。雲嫣她還那麼年輕，韻貴妃還那麼喜歡她。她有可能會是將來的五王妃，甚至是東秦國未來的皇后……”
柳姨娘纖長的指甲死死地扣入手心的肉裡，殷文弘在她耳畔邊說的每一個字都好似在對她凌刑，一刀一刀，捅進她的心窩裡。疼得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她木然的睜着眼睛看殷文弘，希翼着能從他的臉上看到對她的憐愛。
只可惜……
殷文弘那保養的極好的臉龐上掠過的只有警告之色。
他在警告她，如果不乖乖按他說的去做。
不僅是她這個人，就連雲嫣、雲薇，她們姐妹兩也不會有好日子可以過的。
呵呵……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
大難臨頭時，不僅可以拋棄她這個枕邊人，就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犧牲。
虧她以前還肆意的嘲笑蘇氏，說她軟弱無能，不能籠絡住男人。現在想來，她的下場又何嘗比蘇氏好？
她張了張嘴，嘴裡滿是澀苦感，她想當衆指責他的薄情寡性，想讓滿朝的文武百官知道殷文弘是如何的卑劣無恥。
可她一張口說的話卻又是不得不按照他說的去做，“皇上，妾身當年一見殷郎，便喜歡上了他。只奈，他當時已成婚。不得已的，妾身只能放低身份成了他的妾室。
平心而論，殷郎這些年一直都很寵着妾身。但凡是妾身看重的東西，他都會想盡辦法的弄過來博妾身一笑。妾身也曾一度的很滿足。
可人是貪心的，一時的滿足並不能代表一世都能滿足。不久後妾身身下了大女兒雲嫣。雲嫣她聰明、漂亮、乖巧，每個見到她的人都會用這世上最美好的語言來誇獎她。她簡直是老天送給妾身最好的禮物。妾身恨不得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只是，因爲妾身這個姨娘的緣故，雲嫣她只能是殷府的一個小庶女。
妾身開始瘋狂的嫉妒起蘇氏來，恨不得時時刻刻的都把蘇氏踩在腳下。也因爲這個心裡，妾身這些年沒少在私下裡做些小動作，離間殷郎和蘇氏夫妻之間的感情。
後來，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果然越來越淡。殷郎對我們母女的感情也好的不得了。不久前，蘇氏上山燒香時更是被流寇殺死。妾身當時得到消息時，心裡是無比痛快的。
嫉妒了這麼多年的仇人終於死了。妾身的雲嫣、雲薇就可以成爲殷府的嫡女了。怎奈老天總是不公平的，沒多久殷素素這個小賤人竟然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柳姨娘提到“殷素素”時，臉上的神情驟然緊繃，眼裡也涌起了憤怒赤紅的光芒。
“殷素素這個小賤人一回來，就攪得全府大亂。府外的人都覺得是我們殷府人虐待、苛責她。她的存在讓雲嫣、雲薇又只能成爲身份卑賤的庶女。妾身心裡恨死她了。於是便天天的在殷郎的耳邊吹枕頭風，在說些添油加醋的話，挑撥離間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
殷郎是個……實誠的人。他那麼愛妾身，怎麼可能懷疑妾身說的話。而殷素素這個小賤人和殷郎的關係也一直都很糟糕。父女兩的感情就這麼被妾身成功的挑撥離間了。
這次去涼山寺，妾身心裡就琢磨着一定要利用這個機會除掉殷素素這個小賤人。於是妾身想啊想，便想到讓涼山寺的主持來幫妾身這個忙。妾身以殷郎的名義賄賂了主持許多錢帛，後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啪！”
柳姨娘的話緩緩的場中落下後，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已經又在空蕩的大殿之上響起。
衆人屏住呼吸看去。看到的是殷文弘揚起大手，已經一巴掌剮向柳姨娘的臉龐了。柳姨娘被他這麼一打，嘴角邊就有一抹刺目的血紅滲出來。
“好個蛇蠍賤人！枉費我瞎了眼愛了你這麼多年……”殷文弘開始憤怒的向柳姨娘咆哮起來。
柳姨娘捂着被打的臉頰，脣角輕輕一揚，露出一抹惡毒的笑容，也歇斯底里的朝殷文弘瘋狂的大叫起來，“是了，我惡毒。如果沒有我，你會和蘇氏恩恩愛愛生活一輩子。但那又怎麼樣，誰讓蘇氏倒黴，偏偏遇上我這樣的情敵。我柳湘娘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的男人心裡有別的女人。我柳湘娘更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們成爲別人的陪襯品！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還是會這樣做的。爲了我可憐的女兒們，我是一定要殺死殷素素這個小賤人的！殷素素這個小賤人要是要怪，就怪她命不好，遇到我！”
殷文弘臉上露出震驚無措的神情，像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竟然會是這般惡毒的女人。
等他反應過來，他像一隻兇猛的野獸一般撲向柳姨娘，不停的揮動着拳頭，暴打起柳姨娘。柳姨娘大概也是心裡對這個男人死心了，他動手暴打她，她也張嘴就在他身上亂咬。
這一對曾經自詡“無比相愛”的男女，再也沒有給對方任何的情面，一個拳打，一個腳踢。一個唾罵，一個咒罵……曾經的那些海誓山盟也只是成爲海誓山盟而已。
“柳湘娘，我今天就打死你！”
“殷文弘，是你眼瞎自己喜歡我這個惡毒女人的，你憑什麼來怪我！”
“啊，你竟然咬我！”
“那你還打我呢！”
……
朝堂上許多上了年紀的官員看着這一對男女狗咬狗的場面都忍不住回想起當年。當年蘇太傅還在世，殷文弘爲了一個柳湘娘還曾與蘇太傅大吵一架，後來不顧蘇太傅的反對執意納柳湘娘爲妾。聽說原本懷有身孕的蘇氏在柳湘娘進府後就小產了。冬司縱劃。
天道輪迴，殷文弘柳湘娘這一對狗男女逍遙快活了這麼多年終於有報應了。
看吧，這一對狗男女廝打的模樣可真像兩隻狗。
殷素素沒有說話，狗咬狗的場面她是樂意見到的，她還巴不得這兩隻狗能咬個兩敗俱傷纔好呢。
看熱鬧的人不嫌事大，龍椅之上的陽昭帝卻是坐不住了。他實在是見不得他的臣子大庭廣衆之下這麼丟臉。他臉色一陰，又怒目而視，“御林軍，上前分開他們！”
他一聲令下，幾個御林軍衝上前將殷文弘和柳姨娘強行分開。殷文弘在快要被拖開時，猶自不解恨，擡腳往柳姨娘小腹上狠狠踹了一覺。
柳姨娘悶哼了一聲，抱着小腹蜷縮成一團，兩條腿胡亂的在地面上亂蹬着。衆人再向她看過去，皆是被唬了一跳。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柳姨娘的身下已經是流了一大灘的鮮血。她虛弱的倒在血泊之中，蒼白的臉上佈滿了痛苦的神情。
她看着殷文弘，慢慢的向他伸出手，心裡還是希望殷文弘這一刻能上來關心她、救她的。可殷文弘就是那麼看着柳姨娘，沒有出手幫她，沒有出言安慰她。
這個男人眼底寫滿的是赤果果的刻薄和殘絕。
陽昭帝趕緊命人將她擡下去診治。殷文弘在柳姨娘被擡下去後，像一條狗一般卑賤的給着陽昭帝不停的磕着頭，不停的懺悔着自己的罪行。
已經有了柳湘娘這個頂罪的了，陽昭帝就不想再怎麼狠罰殷文弘了。他清了清嗓子，高聲的宣佈對殷文弘的處罰，“殷文弘，枉你是朝廷命官，竟然被柳氏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矇蔽，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從今日起，就削去你戶部尚書的官職，貶你爲國子監祭酒，再扣罰你一年的俸祿。同時，朕也希望你回去後可以和你的女兒好好修補父女感情，期待你們父女兩關係融洽的那一天。”
將殷文弘從從一品的戶部尚書貶爲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這樣的處罰未免也太過寬容了吧？
殷素素心裡生出一股強烈的不滿。
她稚嫩的面龐上神色一冷，昂然一跪，直視陽昭帝，聲音渾厚，“啓稟皇上，您對殷尚書的處罰，臣女不服。”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殷文弘今天一會兒痛罵柳姨娘、一會兒暴打柳姨娘，都只不過是在推卸責任罷了。柳姨娘終究也只是他推出來的一個代罪羔羊，真正惡毒的人是殷文弘。
可陽昭帝竟然還能偏袒殷文弘，只是降了他的官職而已，這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哦？”明昭帝涼涼的看了殷素素一眼，搭在龍椅兩側的手指輕輕併攏，“殷二小姐這話的意思是說朕處事不公咯？”明昭帝話裡有着濃濃的警告之味。他這個當皇帝的已經處罰了柳姨娘和殷文弘，她若是再繼續鬧下去，他這個做皇帝的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的。
“是！”殷素素擲地有聲的落下一個字，震得滿朝文武百官一驚。
陽昭帝幽深的雙眸危險的眯成兩條縫隙，眼底有殺意乍現，他音量一提，陰冷道，“殷素素，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殷文弘是你的父親，你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爲人子女的該無條件的孝順父母。你現在這般咄咄逼人，難道是想讓朕處死你父親你才肯罷休？”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殷素素心裡冷笑，對這話嗤之以鼻。
殷文弘見縫插針，也痛哭流淚的表現起他對殷素素的父愛來。他用傷感的說話語氣哭訴着，“素素，以前是爹對不起你。你給爹一個機會吧，爹爹發誓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的。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半點的傷害。”
真tmd噁心！她孃親被殺時他這個當爹的那時可能正摟着柳姨娘快活呢；她的弟弟妹妹一個被活活摔死一個被刺死，他這個當爹那時可能正對殷雲嫣殷雲薇表現他的父愛呢；她被黑衣刺客追殺墜崖差點死掉時他這個當爹心裡巴不得她馬上去死呢……
這個卑劣無恥、刻薄絕情的男人心裡最愛的只有他自己。他絕對不可能做到“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的。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半點的傷害”的。
陽昭帝又是冷睨了一眼殷素素，他已經不耐煩再處理殷家的那點破事了。爲了能中止殷素素的“無理取鬧”，他厲聲下達命令，“御林軍！將殷二小姐拖下去！”
又有幾個御林軍衝上來。贏琛心裡也是惱了，他馬上把殷素素護在身後。陽昭帝更是大怒，“琛兒，別胡鬧！”
“父皇，殷二小姐只是要一個公道而已！”贏琛仰頭，直視陽昭帝。
而在這對父子兩對峙時，殷素素從圍上前的一個御林軍手裡搶過一把利劍，她錚錚鐵骨，視陽昭帝爲蠅營之物，憤然道，“皇上，您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只要素素身上還流着殷文弘的鮮血，素素就得不計前嫌的孝順他？呵呵，如此那我把身上的血還給他，只求皇上還素素一個公道！”
剛烈的殷素素將話一說，手上的長劍就已經在手腕間劃出一道血痕。殷紅的血珠汩汩的冒出，殷素素像是一點都不覺得疼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陽昭帝，“皇上您是有大智慧的人，殷文弘又是您的臣子，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您應該心裡清楚。別人上山燒香都沒事，偏偏素素孃親上山燒香就出事，這其中沒有蹊蹺纔怪？涼山寺上，殷文弘他揮舞着拳頭幾乎將我這個女兒打死的事情也是很多人看到的。
殷文弘如果真的只是一個無腦被柳姨娘耍得團團轉的男人，那皇上您還重用這種沒腦子的人爲官，豈不是說明皇上您昏庸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