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當東方出現魚肚白時，贏焱在小太監們慌張的呼叫聲驚醒，“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整個皇宮都被一批流寇給包圍了！那批流寇喊着您放了晉王爺啊，要不然他們就攻入皇宮了。”到時候您這個皇帝也算是做到頭了！
贏焱驚愕的從牀上坐起。腦海裡晃過一個熟悉的畫面。他剛登基時贏爵也帶着流寇叛亂，那時候他皇位還沒有坐穩，匆忙之間就帶着沈新顏逃出宮了。
那這一次……斤介長劃。
贏焱包子臉的臉色倏然變白，額頭上有青筋“突突”亂跳，“巡城營呢？那般廢物是吃乾飯的嗎？怎麼放任流寇進城的？”
他的問題是太監們回答不出來的。幾個小太監一時間面面相覷，臉色皆慌張不敢再多言語。贏焱已經從龍榻上走下來，他雙手負後，緊張的來回在殿內走動着，額角有汗珠滲出。
眼角的目光瞥見那些手足無措站在邊上的太監們，他暴躁的怒吼着，“你們這幫廢物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把殷公公給朕找過來！”
他的咆哮聲讓那些太監們心猛的一跳，反應過來後，就有幾個太監爭相恐後的跑出去去喚殷文弘。那情形像是深怕跑慢了。會被贏焱給吃掉一般。
不一會兒後，殷文弘屁顛屁顛的跑進大殿，神色慌張的給贏焱磕頭，“皇上。大事不好了。老奴剛纔派人去宮門口查看過了。那些流寇將整個皇宮圍住，不過不管是出宮的人或者進宮的人，那些流寇暫時都還不會傷害他們。可他們又嚷着讓皇上你在日上三竿前一定要放了晉王爺，要不然他們就衝進皇宮來，取下……取下皇上你的人頭……”
“放肆！”殷文弘的聲音剛落下，贏焱已經將殿中的鎏金香爐踢翻在地了。鎏金香爐滾落在地上，香爐裡的菸灰灑落一地。
贏焱像一隻困獸一般，對着殷文弘狂吼着，“御林軍呢？巡城營呢？他們難道都是廢物嗎？這麼多人難道就抵不過那些手無傅雞的流寇嗎？”
殷文弘輕嚥下一口唾沫，“皇上，那些流寇各個威武不屈。一看就是士兵喬裝打扮的。皇上您昨夜剛把晉王爺關進鐵牢裡，這些人今天就鬧起來了。這一看就知道他們這些人是晉王的手下。看來晉王一直在暗中謀劃企圖要篡皇上您的權呢。”
“殷文弘，你傳朕的旨意，讓御林軍，巡城營、城郊駐軍……總之只要手裡有兵權的，讓他們統統給我死磕那些流寇。朕就不相信朕的人耗不過贏琛的雜牌軍。”
強烈的勝負欲讓贏焱心裡暗自下定決定。無論遇到再大的困難都要排除萬難除掉贏琛的。哼哼，贏琛妄想利用這批流寇來把他趕下皇位，他做夢吧！”
殷文弘在贏焱陰沉的臉色下，匆忙退下去去傳旨。
這麼一耽擱，正好到了上早朝的時間。贏焱又吩咐太監爲他更了衣服，這才領着一幫太監上朝。可今日他一坐到象徵着至高無上權力的皇位後，向下一俯瞰，往日那黑壓壓擁擠的大殿今天卻是變得格外空蕩。
他粗略的算了一下，今日來早朝的羣臣加起來差不多隻有十多個，是平時的三分之一。換而言之，贏琛這個狡猾的狐狸暗中已經拉攏走他的一大半臣子了。
贏焱臉上的神色再次掛不住了，當着文武羣臣的面他本是想忍一忍的，可放眼看着空蕩蕩的朝堂，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兩隻手重重的拍打在龍椅兩側的扶柄上。
“怎麼一回事？爲什麼今天只有你們這些人上朝？其他人呢，他們死哪裡去了？”
蘇卿言微不可察的輕嘆了口氣。手執玉笏，走上前，“啓稟皇上，今天沒來上早朝的官員都稱病不能來上早朝了。”
“生病了？”贏焱鄙夷的輕哼了哼，“朕覺得他們根本不是生病了，而是他們的主子被朕給抓了。他們這些人在用這種方式向朕示威，告訴朕若是不放了晉王，朕的皇朝就毀了。”
蘇卿言不置可否。皇上說的也沒錯。這些官員的確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向小皇帝贏焱示威呢。唉，實在是沒有想到晉王竟然這麼有手段，暗中籠絡了這麼多的官員。
晉王這麼有手段，皇上被晉王這麼一襯托，簡直就像個只會玩過家家的小孩。唉，皇上這一次可能是真的鬥不過晉王爺了。
“蘇愛卿，你等下帶些人給朕挨家挨戶的抄家。凡是今天稱病沒有來上早朝的官員，都給朕抄了！”贏焱怒火攻心，已經恨不得讓那些投靠贏琛的臣子身首異處了，只有這樣才能平復他心中的怒火。
蘇卿言可沒有他這般糊塗，他拱手道，“皇上，眼下局勢複雜，最是要安撫人心了。依微臣愚見，還是先妥善解決晉王的事情吧。”這些文武大臣本來就對皇上您不上心呢。皇上您讓人砍掉他們的腦袋，抄他們的家，這不是更把這些人往贏琛那邊推嗎？到時候京都城大亂，百姓們當然會支持仁愛厚德的那一方了。
皇上你這樣就是失了權又失了民心，實在得不償失啊。
相較於贏焱狂怒，刑部大牢裡的贏琛正悠然愜意的跟着一源道長對弈呢。一源道長不停的打着哈欠，一副困頓不堪的模樣。擡頭看見同樣一夜沒有睡的贏琛依舊一臉清爽樣，他心裡更加憤憤不平，指着贏琛就尖酸刻薄的罵道，“你個畜/生，自己被小皇帝關進了大牢，就派人把老子從被窩裡撈過來陪你下棋。哼哼，老子一定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要不然怎麼會交了你這麼一個敗類朋友啊。”
贏琛在他的抱怨聲擡頭看他，嘴角輕勾，粲然一笑，“你這話可就說的太不厚道了。本王讓人把你請來，那是讓你看好戲的。”
“哼哼！”一源道長冷哼了哼，鄙夷瞪了瞪，“我怎麼覺得是你要被砍頭了，特地讓人把我請來救你的。”
贏琛哂然一笑，手下的棋子落在棋盤上，他的棋子一下子就吃掉了一源道長所有的棋子。一源道長大呼，“老子不跟你這種變/態下棋了。”這已經是這一夜來，他第十次輸給贏琛了。他惱羞成怒下，站起身就要離開大牢。
贏琛一臉溫柔的笑看着一源道長，招呼着他，“來來，咱們再下一盤棋。這一回保證是最後一盤了。”應該差不多了，宮裡的那一位可能已經暴跳如雷了。好戲正式上演了！
唉啊，不過話說回來，小屁孩也真是。什麼都不懂，還學着大人玩弄權術，這下好了，他把他自己給坑了。
贏琛摸着下巴，傲然一笑後，心思又都放在棋盤上。
朝堂上，贏焱已經又是暴跳如雷的向着朝堂上的那些文武百官控訴贏琛，“朕哪裡有做錯啊？贏琛他心狠手辣的毒害朕的皇祖母。朕把他投入大牢，哪裡錯了？爲什麼這些人都追着朕，讓朕放了晉王。咱們東秦國曆來都是靠‘孝’治國的，贏琛大逆不道，朕不殺他，實在是枉爲一國之帝啊。”
文武百官怕惹禍上身，只能附和起他的話來。
卻是在此時，又有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跑進來，對着狂躁的贏焱磕着頭，“皇上，不好了！”
情緒早就處於快失控狀態的贏焱這一早上耳朵早已經被戕害，如今又聽到“不好了”這三個熟悉的字，贏焱眼皮一跳，從龍椅上站起來，也顧及不了他的皇帝威儀，走到那個跪着的小太監身邊，擡腳就向他身上踹去，“朕哪裡都好！朕弄死你這個死太監！”
小太監雖然被踹，但內心的震撼讓他還是非常盡職盡責的向他稟告着，“皇上，太皇太后她、她又……活了啊！”
小太監的話如疾驟而落的冰雹似的砸在大殿裡。空氣中似乎都有一股冷氣團在翻滾。滿殿人譁然，目光都齊刷刷看向小皇帝贏焱。
皇上剛剛纔說是晉王爺毒死了太皇太后，他依“孝”處置晉王爺的。
可“死”了的太皇太后竟然就又活過來了，那皇上又要以什麼罪名來處置晉王爺呢？
哎呀呀，皇上這一回可丟大臉的了。兜兜轉轉了一圈，被晉王爺給甩了！
不過話說回來，太皇太后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其實不僅文武羣臣們有這樣的疑惑，贏焱這個皇帝也有。太皇太后她不是死了嗎，還是他親自給她灌下的毒藥啊，怎麼就又活了？難道是那藥湯被人做了手腳？
贏焱不敢再往下想，偏偏也是這個時候，殿門口的太監尖細的嗓音已經響起了，“太皇太后駕到！”
空氣中的那一股冷氣團似是一下子凝結成一團，像一把尖銳的刀一般，向贏焱狠狠的刺來，贏焱身子劇烈的一晃動，腳下的步子往後退了退。
殿門口，太皇太后在高嬤嬤的攙扶下，走進了大殿。太皇太后一身肅殺之氣，她凌厲幽暗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贏焱身上。
如果說以前，她爲了東秦國整個皇室的名聲，至少會暗地動手對付贏焱。可經過昨夜的事情，現在再見到他，她對這個皇孫兒已經沒有半點的感情了。
今天出現在這兒，她就是懷着顛覆贏焱皇權的決心而來的。
滿殿文武百官見到太皇太后，紛紛下跪。太皇太后在衆人的跪拜中走向了高臺。有眼尖兒太監馬上爲太皇太后添了座位。太皇太后鳳袍重重一撩，正坐於椅子中央，面色含怒，冷眼向贏焱看來，“皇帝，哀家聽說你不分青紅皁白的將晉王爺關到大牢去了，你真讓哀家失望。現在一大批流寇包圍了整個皇宮，要求你放了晉王，皇帝你準備怎麼辦啊？總不能這次又讓晉王爺幫你收拾爛攤子吧？”
殿中的文武百官都不是傻子，太皇太后一進殿就質問皇帝。這完全已經是當衆不給皇帝臺階下的節奏了。殿中但凡有眼色的官員，現在都悄悄屏住呼吸不敢再多說話。
蘇卿言有心幫贏焱說話，便拱着手向太皇太后說道，“太皇太后，昨夜您突遭不測，當時身邊又只有晉王爺一人。皇上本能的就認爲是晉王爺謀害了太皇太后您。這才把晉王爺打入大牢。不過太皇太后您現在既然已經平安無事了……那就證明晉王爺並沒有謀害太皇太后您了……眼下還是趕緊派人去把晉王爺從牢裡請出來吧。”
蘇卿言偏袒贏焱的話聽在太皇太后耳畔邊，讓她老人家只覺得聲聲刺耳，聲聲憎惡啊。昨夜如果不是琛兒潛在宮中的人得知了贏焱的毒計，暗中將致命的毒藥湯換成了假死藥，那她現在也的確是魂歸黃泉了。
“荒唐！”太皇太后怒聲斥責贏焱，“皇上，你怎麼這麼蠢啊！晉王爺和哀家的關係那麼親密，他毒害哀家的動機是什麼？還有，他又不是傻子，即使真的想要毒害哀家，也會暗中做手腳，而不是蠢笨到當着皇帝你的面就敢下黑手了。”
太皇太后越說越激動，兩隻修長的手搭在椅子的扶柄上，鋒利的指甲兒已經摳掉了扶柄上的金漆。站在她身側的高嬤嬤也是一臉憤慨的看着小皇帝贏焱。
昨夜她被關進密室，本以爲這一輩子和太皇太后陰陽兩相隔了。幸好，清晨時，有人暗中放了她，還把她帶回到太皇太后身邊。
更爲慶幸的是太皇太后竟然起死回生，安然無恙了。真的是老天保佑，晉王爺神機妙算啊。
贏焱在太皇太后的鄙視與質問中，孤零零的站在殿中央。他感覺殿中所有人都用輕鄙的目光看着他。爲什麼？爲什麼他明明那麼努力，可依舊一次次的輸給贏琛啊！
老天爲什麼總要對他這麼不公平啊！
頭頂半空中，太皇太后質問的聲音依舊繼續盤旋着，“退一步來說，就算是皇上你逼着晉王給哀家下毒，他都不會屈服的。皇上你倒好，只因爲哀家出事時晉王在哀家的身邊，你就把他當成犯人關起來了？呵呵，哀家實在是懷疑皇上你這樣的能力能否掌控整個國家了？”
來了，終於來了！這個惡毒的老巫婆當着滿朝文武百官面質疑他的能力。那下一刻是不是就該歌頌贏琛那個“天才”了？是不是就要親自扶持贏琛那個“天才”上位了？
蘇卿言飛快的瞟了贏焱一眼，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殿中央，接受着殿中大多數人鄙夷的目光。他心頭一軟，有些同情贏焱。又開口爲他說話道，“太皇太后，皇上也只是一時心急才辦錯了事情。好在大錯並未鑄成。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快點讓人去請晉王吧。”
太皇太后狠狠瞪了蘇卿言一眼，以前她覺得蘇卿言是個能效忠東秦國皇室的好官，可今天怎麼越看越討厭啊，竟然處處幫着贏焱說話啊。
不過，她現在暫時也不想再和蘇卿言槓上。她已經派人出宮去通知她宮外的哥哥了，想必她的哥哥也很快會舉兵支持琛兒的。眼下，把小皇帝擠下皇位纔是最重要的事情。當然了，在這之前也的確是應該讓人把琛兒從牢裡請出來。
“蘇大人，那就你去吧。你去把晉王從牢裡請出來吧！”太皇太后嫌蘇卿言處處爲贏焱說話，乾脆就支走他。
蘇卿言回頭看了一眼贏焱，他要是再走了，就更沒有人幫皇帝他說話了。見蘇卿言一直沒有動，太皇太后眉頭輕皺，加重說話的語氣催促道，“蘇大人，難道哀家吩咐不動你嗎？”
蘇卿言不敢違抗她的懿旨，只得拱了拱手，淡然道，“微臣尊太皇太后懿旨，現在就去請晉王爺移出大牢！”蘇卿言帶着對贏焱這個小皇帝的擔憂離開了大殿。
贏焱也意識到蘇卿言這麼一離開，這殿裡就沒有能全心全意幫他的人了。他一張包子臉繃得緊緊的，黑曜石的雙眸裡漸漸的有熊熊烈火開始燃燒，目光無比的敵視的睨着殿中高臺坐着的太皇太后。
好恨啊……怎麼就又讓這個老巫婆活過來了啊？
“皇帝，你也別站着了！還是回龍椅這邊坐一坐，咱們一起等晉王爺吧。”太皇太后冷冷的說着，投向他的目光也是冰冷的。
殿中文武百官偷偷看了看小皇帝的臉色後又看了看太皇太后臉上的表情。他們突然羨慕起那些稱病沒有上朝的同僚，看來還是他們聰明啊。
小皇帝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皇位上。之後，太皇太后還有贏焱沒有半句的交流。兩人雖然是一對祖孫，可看着比仇人還仇人啊。
大概半個時辰後，離開的蘇卿言又出現在大殿裡，但他並沒有帶回晉王。太皇太后擔心贏琛出了什麼事情，關心的問道，“蘇大人，晉王爺呢？他怎麼沒有和你一起進宮啊？”
蘇卿言作揖行禮，“啓稟太皇太后、皇上，晉王爺說……是皇上把他關進大牢的，要皇上親自去請他！不然他不出來！”
“放肆！他不從大牢裡出來就給朕一輩子都待在大牢裡吧！朕乃九五之尊豈會屈尊降貴的去求他出來？”贏焱面色驟然又是一黑，一張包子臉更是已經黑沉到讓人看着他的臉，就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席捲而來。
蘇卿言心裡苦笑，恐怕這一次皇上他真不得不親自去鐵牢裡把晉王爺請出來了。他剛纔進宮前聽說巡城營的統領張陽還有九門提督秦漢都已經宣佈歸順晉王爺了。
皇上他，已經走投無路了。
現在留給他的似乎只有對晉王投降這條路了。
想想，這天下或許早就註定是晉王爺的了，要不然明淨主持當年爲晉王妃算命時怎麼會說她是皇后之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