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事情,軒轅嘯鬆懈下來,語氣滿是疲乏:“朕有些乏了,國輔大人隨朕去御書房坐坐。”
“是。”
那公公極有眼力,立刻扯着嗓子高呼:“起駕!”
軒轅嘯要走,淑貴妃和軒轅辰也跟着起身,一行人隨着轎攆,浩浩蕩蕩的離開,倒是皇后和軒轅辰留了下來。
皇后對陸沅很有好感,拉着陸沅看了半天。
“本宮瞧着妹妹確實好,只是頭上太過素淨,女兒家還是要多打扮纔是。”說完從頭上拔下兩支金步搖。親手替陸沅插了一支,又放了一支在陸璇手裡。
“阿璇次次進宮都匆忙得很,今天可算找到機會了,這步搖的做工精緻,並未用什麼特別的吉祥物,就是戴着在宮裡走動也不會有事。”
考慮如此周到,陸璇不由有些驚訝。
之前只是遠觀,陸璇以爲皇后與淑貴妃年紀差不多大,近看才發現,這位皇后比她想象中要年輕許多。
但是那雙蔥白纖細的玉手,就可以看出她很年輕,甚至可能比陸璇大不了多少。
即便臉上的妝容厚重到幾乎遮掩了原本的容貌。即便國母的華服讓她不得不端莊高貴,也掩飾不住這具身體的活力。
她是年輕的鮮活的,也許,還是善良的。
在一國皇后身上,看到善良這個詞實在是有些滑稽可笑。
這種感覺,陸璇在第一次看見軒轅昊的時候也有過。
明明身處泥沼,他們卻能給人一種保留赤誠之心,不讓污泥沾身的好感。
因爲拔了兩支步搖,有一縷頭髮掉落,垂在皇后瑩白的耳側晃來晃去。
陸璇見了,想要幫皇后把那頭髮理到耳後,突然發現自己手上還沾着血污。動作一頓,正要提醒,一隻寬厚的大掌先她一步抓住那縷髮絲:“母后,你的發亂了。”
軒轅昊說話間,已動作熟練的幫皇后弄好頭髮,然後神色自然的站到皇后背後。
明明他是養在皇后名下的皇子,可是這樣一站,卻莫名有種皇后被他守護着的違和感。
皇后大約沒料到軒轅昊會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愣了一下,然後飛快的掃過陸璇和陸沅,見她們沒有覺得奇怪才鬆了口氣,只是瑩白的耳垂染上胭脂色。
陸璇不動聲色的看得分明,剛剛皇后看她和陸沅的眼神分明帶了一絲緊張。
她……在緊張什麼?
努力思考着,視線突然與軒轅昊撞上,那謙和儒雅的男子,竟是朝她露出了一絲哀傷至極的苦笑。
恍惚間,陸璇覺得他並不是站在離皇后近在咫尺的位置,而是遙不可及的地方。
他……喜歡皇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驚得陸璇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可能!?他們是母子啊!
可是……
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不是嗎?
三皇子軒轅昊乃宮女所出,剛一降生,生母便被杖斃,交由乳孃照看,由於出身低微,又無母親照看,他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艱難。
這種生活是在軒轅嘯再次立後,他被記在皇后名下撫養以後纔得到改善。
先皇后逝世三年後,淑貴妃進宮,榮寵一身經久不衰,軒轅嘯卻遲遲沒有立後,直到太子十四。已能初涉朝政,才順應文武大臣的諫言立後。
這樣一想,皇后入宮之時,三皇子軒轅昊也已是八九歲的孩子。
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和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朝夕相處,會產生情愫也在所難免吧。
可是。這段感情是註定沒有結果的啊!
陸璇定定的看着軒轅昊,只覺得他眼底的悲愴越來越濃,呼嘯而來,幾乎讓人窒息。
“時辰不早了,阿璇你們要不要和本宮一起用午膳?”
皇后柔聲提議,陸沅正要應下,被陸璇拉到身後:“謝娘娘厚愛,只是臣女還有傷,未免給娘娘帶來晦氣,今日就不去叨擾了。”
陸璇儘量如常的說,表情依然有些僵硬。
這麼一提醒,陸沅倒是記起陸璇手上的傷,也不顧有其他人在場,撕了一截衣服的下襬就開始幫陸璇包紮。
傷口的血有些已經凝固,看上去有些驚駭,皇后也沒強求:“既然如此,本宮也不留你,陛下既然賜了太醫令給你,你就放心的用吧,姑娘家的手,還是別留疤的好。我宮裡還有祛痕膏,待會兒讓人給你送到府上去。”
“謝皇后娘娘厚愛!”
陸璇和陸沅異口同聲的謝過,等皇后和軒轅昊走了,才找了宮人往宮外走。
這一路陸璇的臉色冷得嚇人。直到出了宮也沒鬆懈下來。
回到將軍府,陸沅照例紅着眼幫陸璇包紮了傷口。
其實在邊關時,這種傷是家常便飯,算不得多嚴重。
可在邊關受傷,那是殺敵,敵人給你一刀,你可以還他十刀!
回了京都這算什麼?
什麼人都可以傷她們,偏偏傷了也就傷了,還不能還回來,這不是成心憋屈人麼?
“陛下的封賞估計很快就會到,應該還會派專人服侍你,北邊還有個院子。讓鄭驍叫人打掃出來,你先搬進去住吧。”陸璇勉強打起精神安排。
那個院子原本是陸渠和沈荷爲孫子準備的,哪知道大夫診斷的十成十的子脈,生出來變成了女兒。
陸璇出生以後,陸渠和沈荷便封了那個院子,誰也不讓進,卻也不讓人拆,說是要留給自己的孫子。
哪知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她爹果真是一諾千金,絕不再娶呢。
“主子,我不搬,我也不要做什麼公主。我只想跟着你征戰沙場!”
陸沅‘噗通’跪在陸璇面前,動手就取下了皇后送給她的玉鐲和步搖。
“做陸家軍和做公主沒有衝突,你不要緊張,而且,有些事,總是要做做樣子的。北邊那院子可能有點麻煩。你叫兩個人幫我擋着,我頭暈,讓我睡一會兒。”
陸璇簡明扼要的說明用意,陸沅雖然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但一聽陸璇說頭暈,立刻信誓旦旦的去門口守着。
在宮裡出了一身冷汗。吹了點風,陸璇倒是真的覺得有些冷,換了身乾淨的裡衣,便上了牀。
然而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浮現出今天進宮後的場景。
無論是軒轅嘯說的婚事,還是軒轅昊和皇后之間不同尋常的情愫,都讓陸璇心驚。
腦袋變得昏昏沉沉起來,陸璇不想再想這些事,神經卻有些不受控制。
回京以後的事斷斷續續的在腦海重現,畫面突然定格在那日出門買見面禮,從酒樓出來和路少卿分開之後。
她又看見街邊那個戴着斗笠,穿着袍子的人。
這一次,風很大,將她的面紗完全吹起,露出一張傾城絕豔的臉,和她猜的一樣,是淑貴妃。
提步想要上前詢問,肩膀被人扣住,回頭,那帶着面具的人不由分說的襲來,她全力抵抗,手再次伸向他的面具。
箭射入肩骨,手卻沒有偏離半分,穩穩地揭下面具。那人的臉卻像是籠在一團迷霧之中,看不真切。
“你到底是誰!?”
陸璇厲聲質問,那人轉身走入迷霧之中,眼看身影就要消失,陸璇足下一點,一個躍身擋在他面前。
“你……封堯!?”
陸璇驚呼出聲。心頭大震,胸腔如雷跳動。
你不是應該在邊關練兵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不是陸家軍通曉天文地理無所不能的軍師麼,怎麼會和淑貴妃在一起?
你不是說我可以永遠信任並依賴你麼,怎麼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傷害我?
……
有很多疑問想要問他,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覺得胸口痛得難以呼吸。
周圍的景物開始崩塌,腳下失重,眼前一黑,窒息感陡然襲來。
陸璇沒有恐懼,反而有一絲輕鬆,原來,只是一個夢啊。
手上傳來疼痛,陸璇猛地睜開眼睛,外面天已經黑了,屋裡點着一盞燈,牀前正蹲着一個黑壓壓的身影。
剛想動手,這人便韞怒的開口:“別動!是我”
路少卿?他怎麼進來的?
陸璇沒問。這人就跟會讀心術一樣自顧自的回答:“其他人在前院鬧得兇,這府上連條狗都沒養,也沒人攔我。”
“養狗做什麼,反正也待不了多長時間。”
陸璇回答,嗓子有些沙啞,渾身無力,也不知是不是這人動了什麼手腳,索性也不理會這人,任由他把自己的手翻來覆去的看。
“還好沒傷到經脈,你有點發燒,剛剛做惡夢了?”
路少卿有模有樣的說着,轉身端了碗黑乎乎的藥,一隻手扶着陸璇坐起來,一隻手將藥碗送到陸璇嘴邊。
藥還是熱的,但溫度剛剛好,這人到底來了多久了?
皺眉喝了藥,嘴裡被塞進一顆東西,不是蜜餞。卻是糖餈粑,軟糯香甜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來,讓陸璇有片刻晃神。
好像他們又回到小時候,他明明是吃藥那個人,她卻替他吃了所有的糖餈粑。
現在想來,哪有人會用糖餈粑止苦的,只是引她去故意耍的花招吧。
驚訝了一下,陸璇細嚼慢嚥的吃着嘴裡的東西,這人也不說話,慢條斯理的收拾了東西。
然後……開始大大方方的脫衣服!
“國輔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陸璇戒備的問,這人很快脫得只剩單薄的裡衣,也不掀被子,就那麼壓在她身上,邪魅一笑:“阿璇,剛剛你做夢的時候喊我名字了,很多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