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雲嘆了口氣，說道：“是啊，這世上哪裡真有狠心的父母。可我卻不得不這麼做。”
“不得不做？”我想不出來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理由才能讓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兒子做到如此。
陳秋雲沉默了會兒，目光落在前面的小溪中。
“給我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陳秋雲似乎在有意的避開某些問題。
但我也不好繼續開口追問。
“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但他是個很好的人，對朋友很厚道，也不會抱怨。記得在八寶山的時候，我們得吃食都是他在一手操持。”我說道，不免想起了那段難得的安逸時光，只可惜那樣的日子並沒有能夠持續太久。
陳秋雲又嘆了一口氣，感慨道：“還真想嘗一嘗他的手藝。”
聽到這，我心裡酸了酸，不由得有些同情陳秋雲。
母子之間只能看着，卻不能相認，相識卻不相瞭解，這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悲哀。
“爲什麼您不認他？”我問道。
陳秋雲回頭看着我，半晌沒說話，我幾乎都要感覺她在責怪我了。這樣的話意思也就很明顯了，恐怕是因爲自在宗的遭遇吧？她不希望陳齊牽扯太多而有危險。
“你是個偉大的母親。”我說道。
陳秋雲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挺聰明，只可惜被埋沒在人羣中太久了。”
我笑而不語，這樣的評價算得上肯定，但說實了也算不上。
“只不過我不認他，也不止是這個原因而已。”陳秋雲繼續說道：“不是我狠心，而是我沒辦法，他生來就不平凡，是我強行讓他平凡。現在他死了，我既沒有理由讓他這麼就死去，也沒有這個能力了。我也已經成了現在這樣。”
人死應該安息，靈魂需要得到度化，這是大道。可似乎我現在所經歷的已經違背了這樣的大道。
“我沒聽明白。”我說道。
陳秋雲說道：“陳齊天生神力，生來就註定不凡，本來他可以在自在宗裡如魚得水，卻不料會發生那些事情。自在宗沒了，越百里卻一點也不肯罷休，非要趕盡殺絕。若不是你爺爺當年毀掉了自在宗所有與名冊相關的東西，恐怕連你我也早已身首異處了。當然，像我也只是多活了十幾年而已。”
陳秋雲的年紀看起來並不大，和陳齊的年齡相比起來，最多也就四十來歲五十歲的樣子，她怎麼會突然去逝？
這個問題我沒問過張寧，現在也沒道理追問陳秋雲本人。但我總感覺這件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那個越百里，爲什麼一定要做得如此狠絕？”我問道。
陳秋雲說道：“有些事情，恐怕得你自己去尋找了。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件事情和你父親有關。”
“我的父親？”我皺了皺眉，從小到大我都沒見過父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長什麼樣子？這些我都沒有任何的印象，既然都沒有印象，那說感情的話也就不存在深厚了。
只是我很好奇，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這些年來到底都去了哪裡？到底是死是活？
“他還活着？”我問道。
陳秋雲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自從你出生之後，我便再也沒見過他，還有你的母親。老宗主對此隻字不言，我們當然也沒有道理去追問。”
老宗主這個詞聽起來有些諷刺，把一個我印象裡每天都在清閒無趣的糟老頭子聯想成那種人上之人的感覺，我一點都找不到。
“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都很想問你，但是又不太好開口。”我說道。
陳秋雲親和的笑了笑，問道：“什麼問題？”
我想了想，問道：“人死了不是應該到陰曹地府嗎？或者說你們講的鬼道。”
陳秋雲微笑着看着我，像親人般摸了摸我的頭，說道：“陰曹地府是天門十二道里的第二大宗門，鬼道指的不單單是陰曹地府裡那些事物。
爲了避免冤魂擾人，普通人死了會有專門的引道者將這些死去人的魂魄收走帶去陰曹地府，但像我們這種人，陰曹地府的使者是不會來叨擾的。所以我去不去陰曹地府，要不要度化轉身，選擇的權利在我自己的身上。”
“使者？是牛頭和馬面嗎？”我問道。
陳秋雲搖了搖頭，說道：“牛馬乃畜生，凡人口中的牛頭馬面其實是被曲解了的。真正的牛頭馬面，是地門第一道宗門九陰山的畜生，這些畜生有噬魂的喜好，所以會出來勾魂，但勾魂不是引魂，只是人們都弄錯了。陰曹地府的引魂使者是陰陽生，也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黑白無常。”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又問道：“這天門三十六道宗門，都是什麼樣的？天門第一宗是不是就是天宮凌霄殿？”
陳秋雲說道：“天門三十六道宗門太大，你要我這一兩會兒就跟你說清楚那哪裡能成？我有這個時間你也沒有。”她指了指我手裡的樂譜。
“那等這些事都了了，您再來和我說上一說。”我說完站了起來。
陳秋雲說道：“你只要記住莫要惹地門，萬事敬天門，玄門之中和爲貴就好了。”
我問道：“若是惹事人不是我而是他們呢？”
陳秋雲嘆了口氣，說道：“這話若是在十幾年前，我定然不會說，當年的自在宗何曾畏懼過誰？除了天門上三宗，有哪個宗門會不給我們面子。”
我笑了笑，說道：“那是曾經的輝煌，如今沒了，但以後不代表就不會再有。不要忘了，自在宗還有我在。”說完我徑直朝溪邊走去，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這青嵐樂譜不像瞳術，本就對樂不太理解的我，肯定得抓住時間。學校裡已經死了十個人了，算起來離第十一個遇難者出現也沒有多長時間了。
在那之前，我得想到辦法解決這一切，至少也要把那個什麼子午血陣給毀了。
陳齊變成如今的樣子到底是爲什麼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去問，理解到這件事情可能必須要依靠他來解決就已經足夠了。
突然，陳秋雲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少商餵你服下的是血陰內丹，你體內的燭陰之氣會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