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是被腦袋裡面的聲音以及手臂的疼痛喚醒的。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往他的手臂的肌肉裡面塞了幾千個鋒利的刀片,骨頭的碎片生長的時候,不免將他的血肉割開。
現在,被洛哈特帶走的疼痛加倍回來了!
但是比起痛覺,他更在意那個在自己腦海中不斷迴盪的聲音——這麼久過去了,他差點忘記這回事——還有,一個在他的用海綿球擦拭他腦門的怪物。
“走開!”他驚慌地揮手,但是很快就認出了那個怪物是誰——多比。
那個害他受到了魔法部警告的家養小精靈。
“多比幾次三番地提醒哈利?波特。啊,先生,您爲什麼不聽多比的警告呢?哈利?波特沒有趕上火車,爲什麼不回家去呢?”多比悲哀的說。
現在,哈利算是知道是誰要害自己了——
“是你乾的?是你封死了隔牆,不讓我們過去!你差點害我和羅恩被開除!”他惱火的說,“你最好趁我骨頭沒長好趕緊躲開,多比,不然我會掐死你的。”
“多比已經習慣了死亡的威脅。多比在家裡每天都能聽到五次。”多比滿不在乎地說,但是他這副模樣看起來卻有點可憐兮兮的。讓哈利的惱火一下子消退了不少。
“你爲什麼穿着那玩意兒,多比?”他看着多比身上穿着的“衣服”或者說是一塊幾十年沒洗過,比抹布還髒的枕頭套。
“這個嗎,先生?”多比說着,扯了扯枕套,“這象徵着家養小精靈的奴隸身份,先生。只有當多比的主人給他衣服穿時,多比才能獲得自由。家裡的人都很小心,連一雙襪子也不交給多比,先生,因爲那樣的話,多比就自由了,就永遠離開他們家了。”
聞言,哈利立刻起了同情心,但是下一刻他的那點同情就立刻消散。
“哈利?波特必須回家!多比原以爲他的遊走球肯定能使——”
“伱的遊走球?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遊走球?是你讓那隻遊走球來撞死我的?”
“不是撞死您,先生,絕對不是撞死您!”多比驚恐地說,“多比想挽救哈利?波特的生命!受了重傷被送回家,也比待在這兒強,先生。多比只希望哈利?波特稍微受一點兒傷,然後被打發回家!”
“哦,就是這些?”哈利氣憤而且諷刺地問,“我猜你大概不會告訴我,你爲什麼希望我粉身碎骨地被送回家,是嗎?”
“啊,但願哈利?波特知道!他對魔法世界裡我們這些卑微的、受奴役的小人物意味着什麼!多比沒有忘記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勢力最強大時的情形,先生!人們像對待害蟲一樣對待我們這些家養小精靈,先生!當然啦,他們現在仍然那樣對待多比,先生。”他承認道,又在枕套上擦了擦臉。
“可是總的來說,自從你戰勝了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之後,我們這些人的生活已經大有改善。哈利?波特活了下來,黑魔頭的法力被打破了,這是一個新的開端,先生。對於我們中間這些認爲黑暗的日子永遠不會完結的人來說,哈利?波特就像希望的燈塔一樣閃耀着,先生……現在,在霍格沃茨,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也許已經發生了,多比不能讓哈利?波特留在這裡,因爲歷史即將重演,密室又一次被打開——”
“這麼說,確實有一個密室?”哈利小聲問,“而且——你說它以前曾被打開過?告訴我,多比!”
“啊,
先生,別再問了,別再追問可憐的多比了。”小精靈結結巴巴地說,眼睛在黑暗中大得像銅鈴,“這裡有人在策劃陰謀,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哈利?波特千萬不能待在這裡。回家吧,哈利?波特。回家。哈利?波特絕不能插手這件事,先生,太危險了——”
“那是誰,多比?誰打開了密室?上次是誰打開的?”
“多比不能說,先生,多比不能說,多比絕對不能說!”小精靈尖叫着,“回家吧,哈利?波特,回家吧!”
“我哪兒也不去!”哈利煩躁地說,“我最好的一個朋友就是麻瓜出身的,如果密室真的被打開了,她是首當其衝——”
“哈利?波特願爲朋友冒生命危險!”多比既傷心又歡喜地呻吟着,“多麼高貴!多麼勇敢!但他必須保住自己,他必須,哈利?波特千萬不能——”
多比突然僵住了,兩隻蝙蝠狀的耳朵顫抖着。哈利也聽見了。外面的過道里傳來了腳步聲。
“多比必須走了!”小精靈被嚇壞了,喘着氣說。一聲很響的爆裂聲,哈利的拳頭裡突然一鬆,裡面只剩下了空氣。他跌回牀上,眼睛看着漆黑的病房門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緊接着,鄧布利多後退着進入了病房。他穿着一件長長的羊毛晨衣,戴着睡帽。他雙手擡着一件雕塑般的東西的一端。一秒鐘後,麥格教授也出現了,擡着那東西的腳。他們一起把它放到牀上。
“去叫龐弗雷女士。”鄧布利多小聲說,麥格教授匆匆經過哈利的牀頭,走了出去。哈利一動不動地躺着,假裝睡着了。他聽見有人在急切地說話,接着麥格教授又飛快地走了進來,龐弗雷女士緊隨其後,她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夾克。哈利聽見了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怎麼回事?”龐弗雷女士小聲問鄧布利多,一邊俯身查看那尊雕像。
“又是一起攻擊事件,”鄧布利多說,“麥格在樓梯上發現了他。”
“他身邊還有一串葡萄,”麥格教授說, “我們猜他是想溜到這裡來看波特的。”
哈利的胃部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身體擡起了幾英寸,這樣便能看見那張牀上的雕像了。一道月光灑在那張目瞪口呆的臉上。
是科林?克里維。他眼睛睜得大大的,雙手伸在胸前,舉着他的照相機。
“被石化了?”龐弗雷女士小聲問。
“是的,”麥格教授說,“我想起來就不寒而慄……如果不是阿不思碰巧下樓來端熱巧克力,誰知道會怎麼樣……”
三個人專注地看着科林。然後鄧布利多傾身向前,從科林僵硬的手指間取出照相機。
“他會不會拍下了攻擊者的照片?”麥格教授急切地問。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他撬開照相機的後蓋。
“我的天哪!”龐弗雷女士驚呼道。
一股熱氣嘶嘶地從照相機裡冒了出來。就連隔着三張牀的哈利,也聞到了一股塑料燃燒的刺鼻氣味。
“熔化了,”龐弗雷女士詫異地說,“居然全熔化了……”
“這意味着什麼,阿不思?”麥格教授急切地追問。
“這意味着,”鄧布利多說,“密室確實又被打開了。”
龐弗雷女士用手捂住嘴巴。麥格教授呆呆地看着鄧布利多。
“可是阿不思……你想必知道……誰?”
“問題不是誰,”鄧布利多目光停留在科林身上,說道,“問題是,怎樣……”
哈利可以看到陰影中麥格教授臉上的神情,知道她像自己一樣,沒有聽懂鄧布利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