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已經看不出來本來面目的人形，血肉模糊，全身沒有一個完好的地方。即使如此，他還是被人用專業手法全身束縛着，連牙齒和舌頭都不能動一下。
前來送人的羽林郎面色如鐵，神情平板地告訴楚離月，此人極度危險，必須十分小心。
楚離月抱着黑虎站在這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面前，無視他已經全部潰爛的臉，清晰地說道：“我送他解脫，他難道不願意？”
在天元羽林郎的手中，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纔會將那些最機密的消息或者以他的級別都只能知道一點皮毛的消息拿出來交換一個痛快的死法。
如今楚離月要送他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是最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只有配合，再無反抗的可能。
果然，那個躺在地上只有微弱呼吸的人速度極慢地睜開了眼睛——其實只是青腫紫紅各種顏色和形狀的肉塊中的一個小小肉縫——渾濁的眼底露出一絲欣慰。
那是即將結束苦難的平靜。
楚離月帶着準備好的祭品，在五百戰神衛的護送之下來到了楚輅夫妻的墳前。
飛舟一停，從飛舟中走出的就是楚離月和已經化作人形的清輝。
楚義亭和白雋都已經親眼見過清輝，回來以後也將在北方邊境的經歷講給了狄顯平，所以現在三人都已經默認了清輝的存在，見到他的出現也不曾驚慌意外。
楚輅夫妻就安葬在楚家宗墓之中，他們夫妻合葬，墳頭高大豪華。玉碑上刻着兩人的名字“楚輅程竹萱”。因爲有專人打掃，所以墳前十分乾淨整潔。
五百戰神衛黑袍黑甲，面色悲傷。他們都是親自追隨過戰神大人的親兵，想起英年早逝的楚輅大人，眼眶就開始發熱。
楚離月雙膝跪地叩頭，心中暗自祈禱：“我雖然是來自異世的靈魂，但卻是因你女兒的誓言而來。佔據了她的身體，就承接了所有這具身體的因果。我會查明當初你們夫妻隕落的真相，爲你們一家三口報仇。戰神大人夫妻在天有靈，請你們拭目以待吧。”
清輝一伸手就將那個被放在架子上擡過來的人提到了墳前，等到楚離月帶着戰神衛祭奠之後，親手將那人一刀斬斷了頭顱，任由血水殷殷流入了墳前的泥土之中。
回到住處，清輝就將自己從那人記憶中看到的場景告訴了楚離月。他在墳前斬斷那人頭顱之前的片刻，已經在暗影領域中將人殺死，但是因爲時間太快，在場的人根本就沒人發現他動的手腳。
這本來就是楚離月向桓雲澤討要這個人的目的。而所謂血祭只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罷了。
死者確實是南祁在天元的地下情報組織中一個比較重要的成員，他也確實曾經聽說過飛雷山四國大會中，多方聯手對付楚輅的陰謀。
“只是，插手的固然有北漠和南祁，但是天元方面確實也有身份非凡的大人物暗中提供消息。海寧州那邊，因爲其代表和楚輅關係很好，所以不曾得到這些勢力的邀請，未曾加入其中。”
死者在南祁地下情報組織中代號墨魚，因其非常擅長隱匿和渾水摸魚而得名。
這一次也是因爲他們內部發生傾軋，他被上司和同事出賣，纔會落在了天元羽林郎手中。
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已經說光了，爲了求得一死，纔會把自己只聽說過但是從未參加的一些計劃招供出來。
當時南祁代表是南祁國主的叔叔、攝政王祁昱驍，而北漠代表則是北漠駙馬秦月塘，海寧州代表就是藺元白，加上楚輅，這四位就是四個國家中武力值最高的強者。祁昱驍、藺元白和楚輅都是成珠八階，秦月塘則是成珠七階巔峰，即將突破。
飛雷山一年四季雷暴不停，雷暴爆發毫無規律，成珠五階以下的修者入內有死無生。當初楚輅成珠八階，程夫人也不是弱者，乃是成珠六階修爲。跟隨他們的戰神衛十八鐵騎雖然只有成珠四階，但是卻有一套合作聯手的陣法，能夠大幅度提高總體實力。
所以，楚輅夫妻和戰神衛十八鐵騎的隕落，對於楚家來說，是一個極大的損失。
如今的楚家全部的成珠高手也不過是不足二十人，可是在飛雷山中所損失的十八鐵騎就已經都是成珠高手了。反過來說，楚輅之強大，不僅僅在於他個人武力的超羣，也不僅僅在於他軍事天賦的非凡，還有一部分就是培養屬下的能力。
二三十年的時間中，那些最初不過是孤兒的孩子們，組成了一支大陸聞名的鐵血戰隊，其中更不乏成珠高手。
這樣的人如果還活着，楚家如今就是當之無愧的天元第一世家。
北漠和南祁聯手對付這樣的楚輅，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
只是那個地下交易的詳細內容以及具體操作，就不是那個墨魚能夠知道的了。其實，就算是這個地下交易的存在，都已經是超出他的級別的重要機密，是他在極其偶然的狀態下發現的。
楚離月帶着五百戰神衛如同一股黑色洪流返回了住處。
戰神衛的態度如今十分鮮明，擺出了認楚離月爲主的架勢，對她出入扈從，與當初對楚輅毫無差別。
路邊的楚家人一個個露出了恭敬的神色，後退幾步，讓出了道路。
也有一些和楚離月見過一面或者略熟悉的，鼓起勇氣和騎在黑鱗鐵馬上的楚離月打招呼，得到的是對方雖然稱不上熱情，但是也平和有禮的點頭示意。這已經足夠讓他們欣喜自得，畢竟這可是十八歲的成珠高手，整個大陸都沒有第二個的天才人物！
如今的楚大小姐可是楚家所有年輕人的偶像，她在海寧州的所作所爲已經通過來往兩地的商人之口傳了開來。與海族對戰中的犀利無敵，與東海黑市作對時候的霸道囂張，在天香園中的輕鬆勝利，都被人津津樂道。
甚至在神京的酒樓之中，都能聽到不少說書人講述着“三月三禍起江畔楚離月獨闖海寧”的故事。楚離月天火焚身，紅蓮煮海的場景，被說書人舌綻蓮花，說得聽衆們百聽不厭。
這是白雋聯合楚青秀一起做的。
當初楚離月曾經讓楚青秀嘗試組建自己的情報組織，這兩年之中，楚青秀從未放棄，一直在暗中努力，已經小有規模。
而戰神衛的三位統領其實早就商量好了，準備等楚離月從海寧州回來之後就正式認她爲主，從此之後不再是叔侄關係，而是臣下與主君的關係。
他們也看清楚了，楚離月雖然是一個女子，但是性格坦蕩，富有勇氣，修煉天賦驚人，就算是不能達到戰神大人的高度，也是一個值得追隨的主君。
沒想到楚離月回來之後，給了他們更大的驚喜。她不僅救了戰神衛的性命，而且自己也已經是成珠境界，比戰神大人邁入成珠境界的年齡還要小了十歲。
所以，在回來之後，楚義亭、白雋和狄顯平就正式行禮叩拜，奉楚離月爲主。
楚離月並未推拒，而是將他們和楚念之、楚青秀叫到一起，將自己的目標坦然講明。她可以不做鎮國公——畢竟那是天元帝國的官方爵位，沒有先例的話很難打破陳規授給一個女子——但是她要做楚家家主！
四大家族中雖然少有女性家主，但是總還是有的。以楚離月的出身和實力，奪得楚家家主之位並非沒有可能。
只有成爲楚家家主，擁有了楚家的龐大資源，楚離月才能更好地調查當初楚輅夫妻在飛雷山遭遇的陰謀真相。當然，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夠更快地提高自己的實力，也可以更快地站在清輝身旁，和他一起面對那個可能是華歌遠的敵人。
清輝說了，華歌遠當初就已經達到了大道歸一的水準，被稱爲“蓮華帝君”。這一千多年，他如果還活着，不知道該是何等恐怖的修爲。楚離月想要幫清輝報仇，只有盡力提高自己的實力這一條道路。
楚義亭三人並不覺得楚離月的目標有什麼不對，所以白雋就和楚青秀商議，發動人手在神京城內開始了輿論宣傳，爲楚離月造勢。
楚離月本身的經歷確實十分傳奇，所以這些故事很快就在神京上下流傳開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天元楚家出了一個十八歲就已經成珠的天才少女，那就是昔日天元戰神的唯一愛女楚離月。
消息傳回楚家，楚轍表面上喜笑顏開，見人就說深感欣慰。可是第二天，楚轍書房的瓷器擺件就全都換了一批。
楚轅的反應相當淡定，他親自寫了帖子，讓人送來約好了日子要來面見楚離月。
楚青秀如今沉穩了許多，不過看見這張帖子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楚離月笑道：“怎麼？他也得罪你了？”楚轅雖然不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不過倒也有些心胸，之前對楚離月並未有過明顯敵意。這樣的人，其實是十分明智的。就是不知道他怎麼惹了楚青秀不快了？
楚青秀在楚離月面前比較隨意，也不隱瞞自己的想法：“他雖然沒有做什麼，可是他的妹妹卻十分可惡。”
楚曉顏帶人伏擊楚離月不成，還損失了徐遊霖這樣一個追求者，更是將楚離月恨之入骨，只可惜她的修爲實在是不夠看，楚轅也不肯爲她出頭對付楚離月，只能背地裡生悶氣。
所以楚離月一去不返，她是最高興的一個，總是在外邊宣揚楚離月這種脾氣性格，在外邊一定是惹是生非，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厲害人物，這麼久不回來一定是死在外邊了。
有一次她甚至當着楚青秀的面大放厥詞，楚青秀忍不住和她吵了起來，被她帶着人按倒在地以“以下犯上”的罪名狠狠打了二十板子，直接把楚青秀打得昏了過去。
“好膽！”楚離月鳳目冷芒閃過，殺氣一閃而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