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也聽醉了,他臉上是一副悲傷的模樣。
紅蓮也不再說話,抱着琵琶,低着頭。
這又是怎麼回事兒?劉賓白更糊塗了。
劉賓白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感覺着。
“不想都頭還這般懂曲。”師爺忽然長嘆了一聲說。
“非也,只是知道一些罷了。”劉賓白只是隨意地回道。
師爺沒回劉賓白的話,而是掏出一小錠銀子,然後對站在一邊伺候的那個老婦人說:“叫些酒食來。我與都頭盡歡。”
“不勞師爺破費,我來。”說着,劉賓白着武松的手,掏出銀子,遞了上來。
“都頭不必多禮,自家人,無需客氣。”師爺揮手讓那老婦人快去。
老婦人拿了銀子,徑直地出去了。
“都頭還想聽甚麼,現點來。”師爺轉移話題,又說。
“蘇大學士的十年生死兩茫茫,可曾知道?”劉賓白也不客氣,看着紅蓮說。
紅蓮一聽,備覺詫異,她再次狠狠看了武松頭一眼。
是的,師爺也很奇怪,他也拿眼睛看着武松。
這是蘇大學士悼念亡妻的詞。可是,劉賓白卻很喜歡,他讀這首詞很有感覺,當然,劉賓白的感覺是詞之外的。所以,劉賓白點了這首。
紅蓮看過之後,沒說什麼,只是再次唱起來:
“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何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劉賓白這是要誓將悲傷進行到底。
這次好了,紅蓮唱罷,三個人都走了,沒一個人的魂兒在這裡了。
劉賓白一失神,武松就又出來了。
什麼鳥完意兒,悲悲切切的,就跟死了老子娘般的。武松不耐煩,猛然站起身來。
武松這一站,可是嚇人。師爺和紅蓮一驚!
壞了,劉賓白一見,趕緊控制住武松,沒讓他做出一下步的動作。
“都頭這是……”受到驚嚇,師爺有些不知所措。
“武松自顧自喜,弄得大家悲傷,武松該死。賠罪。”劉賓白一見要露餡,趕緊邊說着,邊着武松向師爺賠禮。
“哎,都頭如何說這話。都頭所好,亦是在下所好。”師爺攔住武松,然後寬慰地說。
“師爺厚道。”劉賓白不好意思地說。
“非也。在下與紅蓮都是有經歷的人,故而有些感世傷懷。”師爺解釋道。
“如此。”劉賓白一聽,知道自己猜中了,於是在口中客氣了一下。
“都頭如何知道這多?”師爺忽然好奇地問。
“在下曾在柴大官人府上小住。柴大官人雅好,小可久聽,便好了。”劉賓白靈機一動,編着故事說。
“呵,原來如此。”師爺明白了。
看來是熟門熟路,伺候紅蓮的老婆子還挺快,沒一會兒就把東西弄來了。
沒換地方,撤了茶,那婆子就讓領來的夥計,把帶來的吃食擺上了。
看這意思,這個小夥計常跑宅門,挺會弄事兒,利利落落,三下兩下就把桌給擺好了。
小夥計擺好後,說了句爺慢用,就退了出去。
這時候,老婆子也燙了酒,端了上來。
待那老婆子篩過酒,劉賓白着武松率先端起酒杯。
“武松是個粗人,方纔攪了師爺的清雅,武松陪罪了。”在向師爺示意後,劉賓白着武松端起酒杯,一揚頭,幹了。
“都頭無需如此。都頭豪俠之人,尚能如此清雅,人間罕。看眼了。”師爺也誠懇地說。
“師爺有這等胸懷,武某領教了。再敬。”劉賓白說完,又着武松飲了一杯。
“都頭好酒量。”師爺見武松喝酒如喝水一般,不禁讚道。
“聽紅蓮唱曲,如聽仙樂。享受。敬你。”劉賓白對着紅蓮說完,又着武松幹了一杯。
“能得都頭垂聆,紅蓮榮幸。”紅蓮見武松給自己敬酒,趕緊站起身,行禮說道。
劉賓白着武松示意紅蓮坐下,然後好奇地問:“紅蓮受過高人指點?”
“說來話長。紅蓮是不幸之人。”師爺把話接過來說。
“怎麼的?”劉賓白好奇地問。
“紅蓮本官宦人家,因其家人得罪朝中權貴,遭受排擠。其父憤然反抗,結果死於獄中,家被抄沒,紅蓮亦被收入官家。”師爺簡單地說。
“這可是真的?這大宋竟然也有這等事情?”劉賓白不相信地問。
“那朝那代沒有冤死的鬼!”師嘆息道。
聽到師爺這樣說,劉賓白無語了。
“唉,不提這等煩心事了。武都頭,我來問你。紅蓮的曲子,也聽得?”師爺轉了話題。
“聽得。如同仙樂。”劉賓白由衷地讚道。
“武都頭婚否?”師爺突然地問。
“不曾。”劉賓白奇怪地回道。
“這最好。武都頭,可願照顧紅蓮?”師爺又問。
“此話怎麼講?”劉賓白鬍塗了。
“這樣。前翻武松頭的作爲,使得知縣名聲大震。於是乎,縣大老爺必然提升。在下也必得跟老爺同得。可紅蓮卻不能。都頭有些雅好,正好將紅蓮轉託與你。”師爺說完,認真地看着武松。
“這樣。武某不才,接了。只是,如何做,還請師爺交待。”劉賓白想了想,覺得應該管,於是就應了。
“武都頭真乃性情中人。此事亦不難,只是都頭常來,不叫他人騷擾,便是了。”師爺開心地說。
就這麼簡單?不會吧?劉賓白有些不太相信。
“紅蓮,有何話說?”師爺又轉頭向紅蓮,說。
“能得武松頭照應,紅蓮心安。”紅蓮說這話時,面上一片晴朗。
“好,一言爲定。”師爺開心,真是開心極了。
“來,武都頭,滿飲些杯!”師爺說完,舉起酒杯。
“紅蓮,有話只需講來。無所。”劉賓白也許願般地說。
紅蓮興奮得臉都紅了,她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然後帶頭把酒乾了。
師爺明顯是不能喝。沒喝幾杯臉就紅透了。師爺心裡明顯是有事兒,才喝了幾杯,話就多了。
“都頭,在下不想走呵。有武頭在,在下才與知縣老爺過上好日子。好日子纔開頭呵。可是,都頭,在下不得不走,在下對老爺有承諾,得隨老爺。”師爺很有些傷感地說。
劉賓白沒說話,只是着武松點了點頭。
紅蓮也沒說話,但她的眼圈也紅了。
“都頭,一定好好等紅蓮。紅蓮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紅蓮難得,紅蓮難得呵。”師爺越說越傷感,話音裡充滿了悲涼。
劉賓白聽了師爺這話,不由得擡臉細看紅蓮。
紅蓮並不是很漂亮,更不豔麗。然後,細細看來,劉賓白卻發現,紅蓮眉間卻很有些韻味,表情中卻有許多說不出的東西。這女人,真沒見過。劉賓白真有了發現。
在劉賓白來的地方,女人現在越來越張狂。女人一張狂,內含就越少,人就顯得很淺薄,很輕賤。好女人,漂亮是一方面,漂亮自是會誘人;可是,決定一個女人能讓人愛得長久,還需她有內含。
在劉賓白來的地方,女人只想張狂,根本不想自己是不是有內含。於是,那邊的女人,只能遠看,跟本不能走近。
可現在,面前的這個女人,卻與自己來的地方的女人明顯不同,應該瞭解,看看這樣的女人,會不會比那邊的女人能溝通。應該能的。劉賓白這樣想。
“紅蓮,此一去也,不知何時再見。”師爺真的喝高了,傷感地喊過一聲後,開始一杯杯地不停手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