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暗,蘇無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現在,他們都想聽聽兇手怎麼說。
風吹來淡淡涼意,顧念白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道:“蘇大人所說的殺人手法基本上都正確,但蘇大人知道我爲什麼要殺人嗎?”
蘇無名望了一眼方雅,道:“爲了她!”
顧念白點點頭:“沒錯,就是爲了方雅,爲了她我再殺幾個人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顧念白的話有着一股癡情男兒的豪氣,讓人不由得動情,那方雅更是神色微變,眉宇淺凝間,道:“如果我知道你是爲了我殺人,我寧願自己死,也不要你冒險。”
顧念白回望了一眼,隨後盯着蘇無名道:“蘇大人可知道曹耿是個怎樣的人?”
“那天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他高傲,而且喜歡看別人過的不如自己。”
“那不過是他惡劣行徑中的一點罷了,若真是這樣,我倒不必殺人了,可是他卻不該好色成性,把方雅軟禁起來,供他一人玩樂,我與方雅青梅竹馬,說好了等我金榜題名時便回來迎娶她的,可是我時運不濟,幾次科考皆落地,結果在長安耽擱了三年,去長安之前,我把方雅託付給曹耿照顧,可是他卻見色起意,強行要了方雅的身子,並且爲避免方雅逃走,把方雅軟禁在了一處廢宅裡,每隔幾天便人**她,若非我及時趕回來,方雅只怕早就……”後面的話顧念白並沒有說出來,可是就算他不說,大家也都能夠明白。
有時一個女孩把貞操看的比生命還要重要,她對生活已經沒有了希望,苟延殘喘的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也許,方雅之所以能夠堅持這麼久,爲的便是等顧念白回來吧。
南宮燕突然哭了,她一向以女俠自居,可在遇到感人肺腑事情的時候,她卻是最容易被感動的。
“兩個月前我便趕回了錢塘縣,可是我並沒有找到方雅,後來我想着去曹府問問曹耿,可是那天他並不在家,我只遇見了蓮姨,結果蓮姨告訴我說方雅被曹耿軟禁了,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恨不能立馬找到曹耿殺了他,可是蓮姨卻攔住了我,她說衝動不能解決任何事情,想要殺了人又能完全離開錢塘縣,必須做好充分的計劃。”
“我與蓮姨是早就相識的,在她成爲曹允興妾室的時候,她一直都是我的姐姐,她得知方雅被曹耿欺負之後也很生氣,那個時候她恰好被曹允興厭煩了,而且曹允興實在太老了,所以蓮姨便準備幫我,她先想辦法讓我進得曹府當門衛,然後再找機會弄清楚曹耿把方雅藏到了什麼地方,當弄清楚方雅藏身之所後,我們便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我先假裝剛從長安回來,去拜訪曹耿,以曹耿那種喜歡看人失敗不如自己的個性,他一定會提出幫我,而我則假意接受他的幫助,並且對他極爲奉承,並且找機會從他身上拿出一件物品,好嫁禍給他。那天遇到蘇大人,並且去詩樓,恰巧是個機會,只是我沒有想到,因爲這個,讓蘇大人對我更懷疑了。”
蘇無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我以爲你是因爲科舉落第纔會有那樣寂寥的神情,後來想想,原來是你準備殺人。”
顧念白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那天晚上,在府里人都睡下的時候,我悄悄進了曹允興的房間,並且將他叫了出來,他一出來,我立馬掐死了他,掐死他並不能解我對曹耿的恨意,所以我用斧頭將他的頭顱砍了下來,並且扔到了青青的院裡,那青青跟曹耿關係密切,本也算一苦命人,可她一心一意對曹耿,便活該她受罪,我將頭顱扔進庭院之後,又在牆上塗抹了血跡,等第二天天亮之後,附近的百姓看到一定會議論紛紛,到時候縣衙的人自然能夠找到頭顱。”
“這樣做完之後,我本以爲縣衙的人會懷疑到曹耿身上的,可是沒想到你們卻沒有查到那荷包是曹耿的,而在你們詢問假扮成阿丙的我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很危險,因爲那麼晚了,能夠把頭顱帶出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在你們問完之後,我立馬便消失了,阿丙本來就不存在,所以你們根本找不到誰是阿丙。”
“曹允興的被殺,讓曹耿傷心了一段時間,可是他的傷心並不能讓我滿意,後來聽說他的夫人有了身孕,於是我便想出另外一條殺人計策來,計策的確如蘇大人說的那樣,在他們的飯菜中下藥,然後造成密室殺人案,如果蘇大人不能破解密室,那麼唯一的嫌疑人就只有曹耿。”
“可是你沒有想到,我蘇大哥破解了密室的秘密!”唐雄望着顧念白道,而且語氣之中滿是自豪。
顧念白冷笑了一下,並沒有搭理唐雄,然後繼續說道:“在殺衛穎之前,我已經將方雅救了出來,可是我把她救出來之後不可能讓他跟着我的,所以我只有暫時讓她住在詩樓,實不相瞞,我與孫十三娘是以文會友的時候認識的,孫十三娘滿腹才華,豪情更是不輸男兒,她聽完我與方雅的事情之後,立馬同意幫我,這也是我能夠順走荷包,安置方雅的原因,只是……只是蘇大人怎麼會把方雅跟我聯繫到一起的?”
蘇無名淺淺笑了笑,道:“在你救走方雅之後,曹耿曾經去過那個軟禁方雅的廢宅,當時本大人對曹耿很是懷疑,所以派人跟蹤他,後來又到那個廢宅看過一次,詢問曹耿的時候,才知道他在外面養了個妾室叫方雅,後來我便想,方雅既然是曹耿的妾室,爲何要住在那麼荒蕪的廢宅之中?是因爲曹耿擔心自己的夫人善妒而爲的嗎?可是想想不像,那衛穎知道青青,可她並沒有對青青做什麼,而曹耿給青青賣的府邸更是清幽押韻,他爲何獨獨對方雅不好呢?”
“再者,方雅既然是曹耿的妾室,卻又爲何不辭而別?所以那個時候我便猜想,方雅可能並非曹耿的妾室,她可能是一個被曹耿欺負的女人,而在曹府發生命案的時候,她逃了;衛穎被殺之後,我帶人去私塾拜訪你,當時我發現你的房間有一把檀香木扇,這種扇子男子一般不會用,所以我便推測那扇子是一個女人的,根據當時的一些跡象,我想那個女人很有可能是方雅。”
“當我想到這點之後,一切都慢慢清晰起來,如果你跟方雅有關係,而方雅被曹耿欺負,那麼你爲此殺人便都說得通了,畢竟不是深仇大恨,兇手不可能接連殺人的。至於蓮姨,在我發現你有不在場證明的時候便對她起了疑心,當時南宮燕還說兇手是曹寅,可我覺得曹寅不太可能殺人,他若爲了家產殺人,直接殺曹耿更合適,如果曹寅不是兇手,那就只有蓮姨了,蓮姨殺人,有些說不通,所以我便推測,蓮姨可能跟兇手是一路的,爲此我明江英和林雲兩人分別監視曹府和詩樓。”
“後來他們兩人發現,曹府的蓮姨離開了府,而詩樓的孫十三娘帶着另外一名女子離開了詩樓,我聽到消息之後,立馬帶人追了上來。”
蘇無名說完這些,一切就都明白了。
這是一件因爲愛而殺人的命案,可就算如此,殺了人,總是要受到懲罰的,特別是他們殺的都是無辜之人,其中還有一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這是蘇無名最不能原諒的。
夜色漸深,城門快要關閉了。
江英和林雲將顧念白和蓮姨押了起來,孫十三娘雖有參與,可並沒有命案,所以蘇無名放她離開了,跟着她一起離開的還有方雅,雖然一切的命案皆是由她而起,可她卻不必爲此接受任何懲罰,她是受害者,她應該好好活下去的。
顧念白又恢復了那天在屋檐下避雨時的眼神,孤寂、淒冷。
許久之後,他才擡頭望了一眼蘇無名:“方雅她……她能好好活下去嗎?”
這是一個讓人很難回答的問題,可蘇無名卻淺淺一笑:“你不是說孫十三娘豪情不輸男兒嗎?只要方雅跟着孫十三娘,我相信她一定能好好生活下去。”
顧念白點了點頭,他希望是這樣。
曹府命案結束了,可曹府卻亂了套,自從衛穎被殺之後,曹耿的精神便開始恍惚起來,有時大吵大鬧,有時卻安靜的一動不動,無論是誰,他都不認得了。
蘇無名得知曹耿的情況之後,忍不住嘆息了一聲,正當他準備發句感慨的時候,南宮燕卻先他一步開口道:“這個曹耿,欺負女人,活該他瘋了!”
南宮燕這句話真是一點沒錯的,蘇無名笑了笑,那想好了的感慨,終究是沒有發出,不過在下雨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起這樣的一個悲劇故事,有時他甚至會想,如果顧念白不去追逐名利,不用極端的辦法報仇,他和方雅應該能夠開心快樂的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