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義正策馬前行時,忽有小校疾馳而來,大聲道,“將軍,前方急報!”
“講!”
“西涼叛軍突然停止前進!”
“嗯?”鞠義目光一沉,冷然道,“涼州叛軍不跑了!?”
幾名偏將靠了過來,沉聲問道:“將軍,現在怎麼辦?”
鞠義眸子裡殺機流露,厲聲道:“兵法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告訴弟兄們,一鼓作氣殺上去,將涼州叛軍擊潰!”
“遵命!”
“遵命!”
“遵命!”
諸將轟然應諾,皆領命而去。
不及片刻功夫,曠野上便吹響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聞聽號角聲起,先登死士勉強打起精神,鼓譟而前。
……
太行山麓。
馬超頭頂火辣辣的驕陽肅立在曠野上,馬超身後,整整一萬涼州鐵騎嚴陣以待,忽有小校從前方策馬疾馳而回,向馬超道:“將軍,冀州兵來了!”
“嗯?”
馬超霍然擡頭,果見前方地平線騰起了滾滾煙塵,炎熱至令人窒息的熱浪中,一羣冀州騎兵正如黑壓壓的蟻羣席捲而來,一杆黑色大旗傲然峙立陣前,正迎風獵獵飄揚,旗面上繡着一面猙獰的獸面盾牌,赫然正是先登營的圖騰。
“呼嚕嚕~~”
馬超胯下的汗血寶馬打了個沉悶的響鼻,馬超輕輕一勒馬繮,策馬回頭,一萬騎涼州將士的目光霎時聚焦在馬超臉上,倏忽之間,馬超手中的天狼槍已經高高舉起,冰冷的槍刃直撩長天,在驕陽下反射出一篷耀眼的寒芒。
“鏗鏗鏗~~”
綿綿不息的金屬摩擦聲中,涼州將士紛紛擎起了鋒利的斬馬刀。
……
先登陣前。
“籲~~”
鞠義緩緩喝住胯下坐騎,同時高舉右臂,身後的先登死士紛紛開始減速,緊隨鞠義身後向兩翼展開。前方蒼茫的曠野上,峙立着黑壓壓一羣西涼鐵騎,那一片冰冷的馬刀幾欲映寒三伏天的驕陽。
不愧是最精銳的西涼鐵騎啊,經過十天長途跋涉之後竟然還能保持如此嚴謹的陣形!
鞠義眸子裡悠然掠過一絲莫名的寒芒,高舉的右臂陡然往前一揮,厲聲喝道:“全軍將士聽令,下馬~~列陣!”
鞠義一聲令下,八千名先登死士迅速翻身下馬、開始列陣。
先登營畢竟是一支步兵,其優勢不在騎戰而在步戰,所以臨戰時還是要下馬列陣的。
馬超的西涼鐵騎並未趁機發起突襲,因爲馬超敏銳地發現,在先登營佈陣的同時,兩千名強弩兵始終保持着高度的警覺,只要西涼鐵騎有任何異動,馬超相信這些冷血殺手就會在第一時間裡搶上前來,然鋒利的箭矢傾泄到西涼鐵騎的頭上。
先登營堪堪擺開陣勢,馬超嘴角忽然綻起一絲邪笑,陡然大喝道:“全軍聽令,下馬~~列陣!”
“鏗鏗鏗~~”
綿綿不息的金屬撞擊聲中,近萬西涼將士紛紛翻身下馬,進至陣前開始列陣!
西涼鐵騎的這一突然舉動顯然大出鞠義意料之外,鞠義的眉頭霎時蹙緊,眸子裡有冷色一掠而過,馬超這是要幹什麼?西涼鐵騎的優勢在於騎戰,難道這小子想捨棄騎戰的優勢與先登營打步戰,這不是班門弄斧、純屬找死嗎?
涼州陣前,馬超揚聲大喝道:“櫓盾兵~~列陣!”
“吼吼吼~~”
嘹亮的號子聲中,兩千名涼州兵搶上前來,將一面面高大堅實的櫓盾在陣前豎起,霎時結成了一堵厚實的盾牆。爲了對付鞠義的先登營,馬超顯然做了精心的準備,因爲西涼鐵騎是輕騎兵,輕騎兵一般是不裝備這種步兵用的笨重櫓盾的。
“吼吼吼~~”
嘹亮的號子聲再起,整齊的腳步聲中,又有兩千名涼州兵搶上前來,卻是清一色的長槍兵,當那一枝枝鋒利的長槍從櫓盾的縫隙和頂上探出來時,鞠義已經氣得臉色鐵青,挑恤!這是對先登營的挑恤!
“呼嚕嚕~~”
沉悶的戰馬響鼻聲中,馬超策馬向前,右手執槍先是高舉過頂,然後向前緩緩壓落最終以槍尖指地,馬超的左手也同時向前探出,翹起大拇指翻轉過來,指向地面!霎時間,馬超身後的近萬西涼勇士排山倒海地吶喊起來。
“先登死士冠天下,只會步戰難騎馬!”
“先登死士冠天下,只會步戰難騎馬!”
“先登死士冠天下,只會步戰難騎馬!”
“可惡,可惡至極!”
鞠義霎時握緊雙拳,眸子裡幾欲噴出火來,馬超故意讓手下的西涼鐵騎擺開先登營最擅長的步兵陣列,就是在向先登營挑恤,用意顯而易見:我們涼州鐵騎不懼步戰,你們先登營敢騎戰嗎?
馬超,你死定了!
鞠義狠狠地揮舞了一下拳頭,騰地翻身上馬將手中的長槍高舉撩天,厲聲長嗥道:“三軍將士聽令,全體上馬!”
“咦?”
“嗯?”
“上馬?”
“將軍,這是爲什麼?”
鞠義身邊的先登將校紛紛驚咦出身,以困惑的眼神望着鞠義。
“沒聽見嗎?”鞠義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本將軍讓你們上馬!”
諸將凜然啉聲,紛紛翻身上馬。
鞠義緩緩勒轉馬頭面向八千將士,挺槍厲喝道:“西涼兵蓄意擺開拒馬陣,就是在欺辱我們冀州兵不通騎戰!弟兄們,拿起你們的長矛和斬馬刀,用你們的勇氣去告訴對面那羣涼州土狗,我們冀州兵不但步戰無敵,騎戰同樣無敵!”
“先登死士,天下無敵!”
“先登死士,天下無敵!”
“先登死士,天下無敵!”
八千先登死士狼嗥響應。
鞠義將手中的鐵槍往前狠狠一引,引吭長嘯:“殺呀~~”
“殺殺殺!”
八千先登死士擺開了騎陣,向着西涼兵列好的拒馬陣潮水般掩殺過來,涼州陣前,馬超嘴角霎時綻起一絲冷笑,這個鞠義,比想象中還要好戰啊!不過,先登營的確稱得上是一支精兵,在如此極速的衝刺中都能保持嚴謹的陣形,這就不是一般的騎兵所能做得到了。
不過,先登營再驍勇善戰,今天也難逃覆滅的命運了!
馬超悠然回首,將目光投向遠處蒼茫的太行山麓,倏忽之間,馬超耳畔似乎聽到那驚濤駭浪般的鐵蹄聲,還有那攢動的馬頭,正如長河巨浪、滾滾而來……
……
河套。
美稷城外的石炭燃燒帶還未熄滅,鞠義兵敗的消息就傳到了河套。
“你說什麼?”袁紹死死地瞪着風塵僕僕的傳訊兵,“先登營兵敗,鞠義戰死?”
“主公!”傳訊兵不敢正視袁紹駭人的眼神,低聲道,“馬超的西涼鐵騎正在河北平原燒殺劫掠,每天都有士紳豪族慘遭屠戮,逢紀先生說,如果主公的大軍不能及時回援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主公。”田豐道,“再有幾天時間,美稷城外的石炭燃燒帶就能熄滅了,如果在這時候撤兵,這次耗費錢糧無算的征討行動豈不是功虧一簣!?主公,千萬不能撤兵啊,一定要把河套給打下來啊!”
淳于瓊閃身出列,大聲反駁道:“如果河北被馬超的西涼鐵騎殺成一片廢墟,就算我軍能夠攻下美稷城又有什麼用?再說幽州軍和黑山軍居心難測,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背後下黑手,主公,末將以爲河套不宜久留,宜及早撤軍!”
“對,早該撤軍了!”
蔣奇、韓猛諸將紛紛附和。
“主公,千萬不能撤軍啊!”田豐急道,“河套乃涼州軍事集團命脈所繫,只要河套陷落,就會引發連鎖反應,馬屠夫在漠北和西域的統治就將土崩瓦解,馬家軍的實力就會遭受毀滅姓的打擊呀!”
“軍師所言極是。”荀諶道,“馬屠夫兇殘狡詐,可謂主公最大的威脅,只要能極大地削弱馬屠夫的實力,無論花多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袁紹想了想,不以爲然道:“友若此言差矣,削弱馬屠夫固然是第一要務,可如果事關河北安危,則兩相權衡取其重,本大將軍還是認爲河北更重要!畢竟河北乃是我軍根基所在,根基若毀,就算我軍能贏得河套之戰,同樣毀掉馬屠夫的根基,可最終還不是便宜了別家關東諸候?”
淳于瓊得意地掠了田豐一眼,抱拳恭維道:“主公明鑑。”
“嗯。”袁紹點了點頭,向田豐道,“元皓,大軍立即拔營,回師河北!”
“唉~~”田豐浩然長嘆一聲,落寞地建議道,“若退兵,則需提防城內守軍追殺!”
袁紹道:“此事就由軍師全權安排。”
田豐道:“豐領命。”
……
漢獻帝建安五年(192年)八月,袁紹、張燕、公孫瓚三部同時從河套撤軍,法正果如田豐所料,引水澆熄石炭,匆忙引軍出城追殺,結果卻被田豐十路伏兵盡出殺得大敗,白白折損了萬餘人馬,可謂得不償失。
法正畢竟年輕,還不及田豐這老傢伙深謀遠慮啊。
同月,馬超率軍離開河北殺入幽州境內,在幽州燒殺劫掠半月之後從古北口出漠北,協同周倉、裴元紹兩路騎兵擊破東部鮮卑彌加、闕機部,斬首三萬餘,俘虜牛羊婦孺無算,大勝而還。
九月,聞訊袁紹退兵,北路聯軍亦從西河港撤兵。
至此,涼州軍閥集團與關東軍閥集團之間延續了將近一年的混戰終於結束,這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參戰雙方都死傷慘重、元氣大傷,馬屠夫最後雖然從關東擄掠了幾十萬青壯年,卻也是杯水車薪,根本難以彌補這一戰造成的損失。
……
建安六年(193年)正月。
隨着天氣轉涼,肆虐一時的瘟疫終於消退,關東局勢回覆平靜,袁紹、曹艹同時加強了對黃河兩岸的戒備,馬屠夫見無機可趁,只得率軍返回長安。闊別了整整一年之後,馬屠夫和賈毒士終於又聚到了一起。
……
長安,馬躍臨時官邸。
馬躍正召集一衆文武心腹議事。
賈詡語氣凝重地說道:“主公,這一仗我軍損失極其慘重,各處戰場的兵力損失相加竟然高達十萬之衆(西域胡騎三萬,屯田兵四萬,新募羌兵一萬,涼州降兵兩萬),尤其令人擔心的是,關、涼地區的兵源幾近枯竭,幾無新兵可募!”
李蒙不以爲然道:“軍師,主公不是從關東擄回了幾十萬青壯?如何說無兵可募?”
賈詡苦笑道:“李蒙將軍有所不知,這幾十萬關東青壯雖然是擄回來了,可他們畢竟都是關東漢子,沒在關中安家落戶之前,是不可能對主公抱有認同感的,現在就讓他們當兵,一旦到了戰場上只怕立時就會倒戈。”
“呃~~”李蒙撓了撓頭,汗顏道,“這倒也是。”
“的確有這個可能。”馬躍沉聲道,“這幾十萬關東青壯暫時還派不上什麼用場,可以先把他們打發到北地去屯田。這次打仗死了不少男人,勢必會留下許多寡婦,就讓這些關東漢子與死了丈夫的寡婦結親,等時曰一長,慢慢的就會對關中有認同感了。”
賈詡道:“主公英明。”
馬躍道:“文和,眼下我軍還剩多少可戰之兵?”
賈詡道:“周倉、裴元紹兩位將軍麾下有三萬漠北騎兵,少將軍的兩萬騎兵現在也在漠北休整,除此之外,河套、關中各有兩萬人馬,新豐港還駐紮着甘寧將軍的一萬水軍,至於留守北地的五萬屯田兵,既沒有裝備也缺乏訓練,而且還要種地,只怕是上不了戰場的。”
馬躍蹙眉道:“也就是說,我軍目前只剩五萬騎兵、四萬步兵以及一萬水軍了!四萬步兵要分別駐守河套和關、涼廣大地區,一萬水軍要扼守黃河水道,周倉、裴元紹的三萬騎兵要彈壓西域和漠北,現在我軍真正可戰之兵其實已經只剩孟起的兩萬騎兵了,是嗎?”
賈詡默然點頭。
馬躍沉聲道:“也就是說,至少十年之內我軍再無力發起大規模的戰役了。”
賈詡點了點頭,低聲道:“事實上,就算有足夠的機動兵力,我軍也沒有足夠的錢糧來支撐一場大規模的戰事了!主公在江南的千里洗劫,雖然劫回了不少錢糧輜重,可這些錢糧僅夠用來撫卹陣亡將士的遺孤以及安置從關東遷徙而來的百姓,各項開支之後,早已所剩無幾了。”
“哦,對了。”馬躍忽然想起一事,問賈詡道,“本將軍從荊、揚、徐州擄回來的士族,文和是如何安置的?”
賈詡道:“所有人都暫且安置在隴縣,爲了解除這些江南士子的思鄉之情,詡還在隴縣城南蓋了所別院,以供這些士子聚集暢議、高談闊論。”
“哦,還蓋了別院?”馬躍欣然道,“好,文和想的真是周到,這別院可曾起名?”
“還不曾。”賈詡恭聲道,“就等主公回來命名了。”
“呵呵,這名稱嗎~~”馬躍嘴角忽然綻起一絲狡猾的笑意,陰聲道,“就叫孔子學院好了,這些士子不都是讀書人,不是自謂孔孟學徒嗎?那好啊,本將軍給他們蓋座孔子學院,對於本將軍他們可以不敬,可對孔聖人,他們總不能不敬吧。”
賈詡兩眼一亮,佩服不已道:“主公厲害。”
“好了。”馬躍揮了揮手,向賈詡道,“文和,我軍今後該何去何從?”
賈詡正了正臉色,肅然道:“養精蓄銳,靜等關東戰亂,十年之內再不可大動干戈!”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