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北岸,馬騰仰天長嗥:“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倖存的八千羌兵三呼響應。
這些羌人因爲生活在極其惡劣的自然環境下,對死亡有着超乎想象的承受力,而且羌人自古崇尚武勇,深信只有戰死的靈魂才能被神靈收容,再加上馬家在羌人中間本來就極有號召力,馬躍入主涼州之後更是將馬家的聲望推向了頂點。
所以,馬騰登高一呼,才能讓這些羌兵雲集景從。
相比較八千羌兵,剩下的一萬多北地屯田兵顯得就要遜色許多了,這畢竟只是一支略經訓練的農民軍,身上的裝備也和羌兵不可同日而語,對於這些農民軍來說,面臨如此絕境還能勉強保持陣形而沒有崩潰,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激烈嘹亮的號角聲中,袁紹在大將張、鞠義、淳于瓊以及謀士荀諶、高幹、軍師田豐的簇擁下策馬而前,此時的袁紹身披金甲,顯得意氣風發,直到現在中路聯軍都還沒有攻下函谷關(瘟疫大肆擴散的消息還沒有傳來),可他親自指揮的北路聯軍卻馬上就要踹平馬屠夫的河套老營了!
而且,袁紹相信,河套一旦攻陷就會引發連鎖反應。馬屠夫在關、涼地區並不穩固地統治就會土崩瓦解!馬屠夫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親率偏師南下荊、揚的,在後方穩固的前提下,這也許不失爲應對關東聯軍討伐的妙策,可現在後方根基未穩,那可就成了最爲致命的失誤了!
“困獸猶鬥麼?哼哼,馬騰技止此耳!”深深地吸了口氣。袁紹朗聲道,“傳令,讓公孫瓚、張燕兩軍猛攻馬騰軍左右兩翼,鞠義率領八千先登營爲前鋒,張率領五千輕騎押陣,三軍齊發,一舉擊潰敵
“主公。”田豐忽然凝聲說道,“馬騰軍好像先攻過來了。”
“嗯?”
袁紹霍然擡頭,果見馬騰軍已經一分爲三,各有五、六千人迎向左右兩翼列陣的幽州軍和黑山軍。另有七八千人徑直向着袁紹地冀州軍疾衝而來,大軍陣前,一杆玄色大旗迎風獵獵飄揚,上繡斗大一個“馬”字。
“竟然還敢主動出擊?簡直就是找死!”袁紹悶哼一聲。喝道。“鞠義何在?”
鞠義踏前一步,厲聲道:“末將在。袁紹道:“率先登營出擊,打垮敵軍!”
“遵命!”鞠義轟然應諾,旋即策馬上前,舉起手中的長槍往空一撩,厲聲長嗥道,“先登營的弟兄們,隨某來
“吼!”
“吼!”
“吼!”
八千先登營長嗥三聲,追隨鞠義身後洶涌而前。
“轟
潮水般的腳步聲中。馬騰率領八千羌兵如疾風驟雨般猛衝而至。倏忽之間兩軍相距已經只有一箭之遙,鞠義的嘴角霎時綻起一絲冰冷的殺機,再次舉槍撩天。厲聲長嗥道:“弩箭兵擊
鞠義一聲令下,八千先登死士前進之勢嘎然而止。
“嚓嚓嚓!”
雜亂的腳步聲中,兩千名弩箭兵迅速越過重裝步兵和長槍兵搶上前來,在陣前擺開了射擊陣形,倏忽之間,兩千雙冷漠的眼神已經聚焦在鞠義高舉長天的槍尖上,只等鞠義鐵槍揮落,這些冷血殺手就會毫不猶豫地扣下弩機。
“攻!”
鞠義淒厲地長嗥起來,高舉向天的長槍狠狠揮落,霎時間,數千支鋒利地弩箭密集如蝗蟲肆虐,向着馬騰率領的八千羌兵攢射而至,利箭劃破虛空發出淒厲的尖嘯,直欲震碎兩軍將士的耳膜。
“全軍停止前進!”馬騰奮力高舉長刀,仰天長嗥,“櫓盾兵陣!”
“嗷啊
“咣
兩千櫓盾兵迅速搶上前來,將扛在肩上地櫓盾重重地頓在地上,頓時發出咣地一陣巨響,倏忽之間,一堵堅實的盾牆已經憑空而起,牢牢地將八千羌兵護在了盾牆後面,霎時間,密集如蝗的弩箭已經攢射而至,無所不至地射在了巨大而又堅固的擼盾上。
“唏律律
馬騰的坐騎連中數弩,哀嚎着栽倒在地,馬騰凌空往後倒翻,揮舞長刀擊落了十數支射向自己的弩箭,最後重重地摔在了盾牆後面,將兩名羌兵壓了個馬趴,馬騰翻身爬起,低頭看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羌兵,突然間沒來由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
附近的羌兵也跟着竭斯底裡在大笑起來,一時間,宏亮的笑聲與弩箭射在櫓盾上發出地攢刺聲互爲呼應,合奏成一典詭異地戰場協奏曲。先登營陣前,鞠義眸子霍然掠過一絲冰冷,敵軍還真是出人意料地頑強啊,死到臨頭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嗷鞠義舉槍撩天往後狠狠一引,兩千名弩箭兵立刻開始轉身後撤,倏忽之間,鞠義的長槍又往前一引,此起彼伏的號子聲中,又有兩千名先登死士洶涌而前,進至陣前開始擺開了散射陣形,只不過這一回,這些士兵手中拿地不再是巨弩,而是長弓!
“依嗷攻!”
鞠義一聲令下,兩千長弓手挽弓搭箭,整整兩千支鋒利的狼牙箭霎時掠空而起,在天上交織成一片密集地箭雨。向着馬騰的羌兵陣呼嘯而下,而此時,馬騰的羌兵正躲在櫓盾盾牆後面開懷大笑,戰場上的氣氛一片灼烈。
“咻咻咻
淒厲的破空聲將馬騰驚醒,翹首向天,只見一片陰雲席捲而至。馬騰大吃一驚,頓時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弟兄們,該死的快換陣,換陣把櫓盾舉起來,快把櫓盾舉起來!快
羌兵們紛紛變陣,收起櫓盾舉過頭頂,然而還是晚了。
還沒等櫓盾連接成一片厚實地頂牆,密集如雨的箭矢已經呼嘯而下,綿綿不息的慘嚎聲霎時響成一片,成百上千的羌兵在剎那間倒了下來。倒在了血泊之中。“轟
袁術一行正往虎牢前疾行時,忽聽身後響起雷鳴般的鐵蹄聲,驚回首,只見數百騎兵正如風捲殘雲般掩殺過來。當先一杆玄色大旗。上繡斗大兩個字“夏侯”,爲首一將身材長大,赫然正是曹操麾下頭號大將夏侯。
“不好!”袁術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道,“曹軍追上來了!”孫堅虎目裡掠過一絲冷意,向袁術道文學:“大司馬不必驚慌,末將已在兩側密林裡埋下伏兵,如果夏侯敢縱兵來追,定教他有來無回!”
“哦?”袁術聞言寬心大放。以衣袖拭去額際冷汗。低聲道,“若非文臺,本大司馬性命休矣。”
孫堅道:“堅乃大司馬一手提攜。理當爲大司馬效勞。”“呵呵。”袁術聞言大悅,欣然道,“文臺忠義,某已盡知。”
“呔!”恰此時,夏侯縱馬相近,厲聲大喝道,“大司馬留步!”
孫堅策馬橫刀(不是古錠寶刀,寶刀已經給了孫策)將袁術護在身後,厲聲喝道:“夏侯,汝意欲何爲?”
眼見孫堅殺氣騰騰擋住去路,夏侯目露凜然之色,沉聲道:“末將奉丞相之命,特來恭請大司馬返回洛陽,大司馬乃是聯軍統帥,正所謂三軍不可一日無帥,大司馬怎可以不辭而別呢?”
孫堅冷冰冰地迴應道:“大司馬有急事返回許都,就不必向丞相辭行了吧?”
夏侯正欲下令強行留人時,眼角餘光忽然發現官道右側的密林裡撲翅翅地飛起了一行驚鳥,心頭不由一凜,莫非林中埋有伏兵?再回頭看時,袁術一行雖然只得數十親兵隨行,卻渾無驚惶之色,心中便越發瞭然。
“元讓將軍!”小將曹純策馬靠了上來,低聲道,“兩側密林裡可能有伏兵。”
“嗯。”夏侯凜然點頭,沉聲道,“傳令全軍,不可輕舉妄動。”
見曹軍按兵不動,孫堅冷冷一哂,回頭把手一招護着袁術往虎牢關去了,夏侯無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袁術消失在山道上。
“架刀!”
馬騰嘶吼一聲,神情淒厲。
“吼!”
“吼!”
“吼!”
三名羌兵轟然迴應,分別以站立、半蹲和跪立之姿將手中的鋼刀橫出胸前,頃刻間架起了相隔三步、漸次升高的刀梯,馬騰仰天長嘯一聲,三腳踏過刀梯,揚刀騰空而起,爾後挾帶着泰山壓頂之勢,一刀直直劈鞠義腦門。
“嗯?”
鞠義的眸子霎時收縮,本能地橫槍硬架。
“受死吧!”
馬騰神情淒厲,額頭凸起的青筋幾欲爆裂,倏忽之間,狠狠下劈地長刀已經重重地斬在鞠義鐵槍之上,只聽咣的一聲巨響,鞠義頓覺雙臂痠軟欲死,胯下的坐騎竟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重壓,哀鳴一聲癱倒在地。
“轟!”
鞠義被重重地掀翻在地。
“吼呀!”
馬騰揮刀再劈。
鞠義奮力側滾,鋒利地刀鋒幾乎貼着他地臉頰切過,那徹骨的冰寒幾乎讓鞠義窒息,電光石火之間,馬騰的長刀重重一頓。在鞠義翻身爬起之前,再次橫斬而至,鞠義躲避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冰冷地刀鋒閃電般切向自己的頸項。
“保護將
淒厲的嗷叫在鞠義耳側響起,人影一閃,兩名親兵已經和身撲上,竟以自己的身體死死地擋在鞠義跟前。很顯然,這兩名親兵不求殺敵,只求能替鞠義擋住這必殺一刀!噗噗,兩聲脆響,血光激濺,兩名親兵頃刻間被砍成了四截。
但鞠義終於彈身而起,以鐵槍往地上狠狠一柱,在身體的重壓下,韌性極強的鐵槍霎時彎成弓形,旋即又往外曲線。將鞠義沉重地身軀重重地彈回了先登死士櫓盾結成地盾牆之後,馬騰從兩名先登死士的身上抽回長刀,再回首時,鞠義的身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吼啊
馬騰霍然回首。黑壓壓地羌兵已經像潮水般席捲而至。嚎叫着、揮舞着鋼刀揉身撲到盾牆上,裹滿鐵甲的身軀重重地撞在堅固的櫓盾上,發出不絕於耳的撞擊聲,先登營堅固的櫓盾陣頃刻間開始顫動起來,彷彿決堤前的堤壩、搖搖欲墜。
“噗噗噗
眼看櫓盾盾牆就要崩潰之際,無數枝鋒利地長矛如毒蛇般從巨盾中間的縫隙裡攢刺而出,頃刻間就將爬在盾牆上的數百名羌兵刺成了刺蝟,慘烈的哀嚎聲中,爬在盾牆上地羌兵就像被滾水燙死地螞蟻。一排排地倒了下來。殷紅的熱血霎時濡紅了荒涼的大漠。
“可惡!”
馬騰鋼牙緊咬,眼睜睜地看着英勇的羌兵在自己身邊一排排地倒下,驚回首。萬餘北地屯田兵已然崩潰,公孫瓚的幽州軍和張燕的黑山軍正如惡狼般向着自己大軍的側後掩殺過來,而正前方,先登營的防禦卻是磐石般巋然不動。
“將軍,後軍已經崩潰了,敵軍正從三個方向掩殺過來!”
“將軍,先登營的櫓盾陣太堅固了,弟兄們根本無法突破!”
“將軍,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將軍……”
馬騰神情猙獰,眸子裡漸漸流露出瘋狂地決死之意來。
“真是沒想到啊。”田豐慨然道,“馬騰軍困獸猶鬥之下竟然變得如此頑強,竟能將鞠義將軍地先登營打得如此狼狽,厲害呀!”
淳于瓊道:“公孫瓚和張燕是怎麼搞的,這麼久才擊潰馬騰的後軍!”
“合圍之勢已成,馬騰軍敗局已定,再頑強也翻不了天了!”袁紹長長地舒了口氣,將目光轉向田豐,不無擔憂地問道,“倒是渡河南撤地兩萬涼州軍,很是讓人擔憂啊。如果讓這兩萬人逃回了美稷,只怕就要多費不少周折了。”
田豐凝聲道:“蔣奇、韓猛兩位將軍皆爲沙場宿將,涼不致誤事。”涼荒的河套大平原上,兩萬北地屯田兵正在倉惶南撤。
趁着行軍的間隙,法正命人將領軍的十數員將校叫到了自己跟前,這些將校都是從高順陷陣營中抽調過來的百戰老兵,雖然不服法正,可這是馬騰的軍令,他們也只能服從!高順治軍素來以紀律嚴明著稱,對於違抗軍令的將士,處罰是極爲嚴厲的。“諸位將軍,在下年輕識淺,論資歷、論聲望委實不足以統領這兩萬大軍!”法正衝衆人團團作揖,不亢不卑地說道,“不過,這既然是壽成將軍的軍令,在下只能勉爲其難當一回主帥了,還望諸位將軍以大局爲重,鼎力相助!”
諸將紛紛抱拳道:“願遵先生號令。”
“嗯。”法正點點頭,沉聲道,“冀州軍的軍師田豐素以智謀著稱,此番雲中惡戰我軍既已落在其算計之中,就絕不必讓我們安安穩狠地撤回美稷,在下料定這南撤路上必有伏兵!而且伏的必然還是冀州軍中的精銳。”
十數涼州將校聞言皆是神色一變,如果事情真如法正所料,那就極爲棘手了。
“先生既然已經料到田豐之謀,想必心中已有對策!”一名小校沉聲道,“您就下令吧,我們照您說的去做便是!”
“大軍若一路南撤,勢必難以倖免!”法正沉聲道,“在下以爲,我軍應該兵分十路,分頭撤回美稷!古人云,臨陣分兵乃是兵家之大忌,敵軍乃是百戰精銳,領兵之將想必也是沙場宿將,絕不會想到我軍敢於臨陣分兵,唯其如此,我軍方有一線生機。”衆將齊聲道:“謹遵先生號令。”
李肅、陳虎、張豹的船隊歷經數月的長途航行之後,終於抵達了新豐港,伴隨船隊一起抵達的還有數十萬石糧草、無數的輜重以及數百家荊、揚士族,近兩千人口!賈詡急令長安太守法真前往迎接。
河套大平原。窪地裡蒿草叢生,冀州猛將蔣奇率領的五千精兵就靜悄悄地埋伏其中,河套平原土地肥沃、野長風長,數萬大軍都可隱藏得無影無蹤,蔣奇的三千人馬隱入其中更是連影子都不見一個。
“報急促的腳步聲中,一名親兵扒開濃密的草叢跑到蔣奇面前,疾聲道,“將軍,來了!”
“好!該死的涼州土狗總算是來了!”蔣奇眸子裡殺機流露,霍然站起身來,厲聲大喝道,“傳令,讓弟兄們打起精神來,準備廝殺!”
“報蔣奇話音方落,又有親兵疾奔而至,急聲道,“將軍!”
蔣奇將鐵盔重重地戴在頭上,厲聲道:“講!”
親兵劇烈地喘息兩聲,急道:“往東五里,又發現涼州潰軍!”
“什麼?”蔣奇臉色一變,急問道,“有多少人?”
親兵道:“兩三千人。”
“兩三千人?”蔣奇凝思片刻,急向原來那名親兵道,“正向這邊逃來的潰兵有多少人?”
親兵道:“也是兩三千人!”
“可惡!”蔣奇握緊雙拳,咬牙切齒道,“這些涼州土狗還真是狡猾啊,竟然想出分路逃跑之策!現在就算我們能夠截住其中一到兩路潰兵,其餘的潰兵也能成功逃回美稷,這樣一來,軍師交待的任務可就完不成了!”
“將軍!”一員牙將匆匆跑到蔣奇面前,大聲道,“涼州潰兵已經過來了,殺還是不殺?”
“殺!當然殺!”蔣奇厲聲道,“傳令,全軍出擊!”
“噗
馬騰雄壯的身軀陡然一頓,有刺骨的冰寒如蛛絲般從背心向四肢漫延,渾身的力量正如潮水般退走。有些艱難地低下頭來,馬騰霍然發現一截槍尖正從自己左胸透出,有殷紅的血珠順着槍刃滑落。
緩緩回頭,一員冀州大將的身影映入眼簾。
馬騰緩緩伸手,虛指那員冀州大將,冀州大將冷然道:“某間張是也!”“張!”馬騰幹指張,一字一句地說道,“吾超饒不了你啊
話落,馬騰頹然倒地,旋即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