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這個侄兒,朱棣原本也是沒什麼喜惡的,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你爭我奪,在皇帝面前爭寵這些也很正常。
朱允炆的確是比較得朱元璋的賞識,但這都不是朱棣現在記恨上朱允炆的緣由,他真正開始覺得朱允炆不順眼,是源於現在在他身邊的這個女子,也就是他的燕王妃,徐月然。
說來也奇怪,徐月然明明是自己的王妃,卻好像跟朱允炆更爲親近,之前她化作男兒身的時候就留在朱允炆的身邊,這也不提了,但是在恢復女兒身之後,她也絲毫沒有避嫌的想法,反而還是留在了朱允炆身邊當他的伴讀。她難道沒有想過周圍的人會怎麼看她麼?作爲太子伴讀,她是時刻都要跟在太子身邊的。
一男一女朝夕相處,關係又是如此的親密,現在朝堂上,誰都知道她徐月然說的話再朱允炆看來分量是有多重。甚至大家都開始相傳,要想得到朱允炆的認可,不如先去討好徐月然,只要徐月然點頭的事情,朱允炆沒有不照辦的。
這算什麼?夫唱婦隨?旁觀者是不會相信你們兩個清白的關係的,如果朱允炆和徐月然之間只是普通朋友,那爲什麼一個大明朝的太子會去聽伴讀的話,這也太本末倒置了吧。
朱棣越想越覺得自己心裡的懷疑是正確的,加上之前在江南的不歡而散,朱允炆這塊心病就深深地在他心裡紮了根,他們兩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時刻牽扯着朱棣的神經,讓他疼痛,讓他煩惱,不到拔掉的一天,朱棣都不會感到安心。
“月然。”是朱允炆的聲音率先打破了三個人的平靜。
徐月然聽到朱允炆叫她,立刻就放下手中的書,走到了朱允炆的身邊。
朱棣看到徐月然對朱允炆如此的聽話和順從,對比之前對自己的不理不睬,不禁發出了一聲冷哼。
不過對面的兩個人並沒有注意到朱棣的不屑,朱允炆將文稿遞給徐月然,“你看看這裡,是不是說的不合理。”
在徐月然閱讀的時候,朱允炆又找出別的參考,“我又去看了別的,你看就是這兩本,它們其實都在說一件事,但是側重點卻不同。”他還貼心地指出存在問題的地方,方便徐月然閱讀。
徐月然在認真地對比着朱允炆遞過來的書籍之後,才緩緩開口,“恩,看上去的確存在着一些問題,原文所制定的挑款有些太過嚴苛了。”
得到了徐月然的認可,朱允炆的興致也更高了,他神采飛揚地繼續說了下去,“對啊,之前我第一次讀《大明律》的時候就覺得這裡不合理,在翻閱了很多資料後,才終於找出其中所蘊含的問題,你也覺得我的懷疑是正確的對不對?”
徐月然又站在那邊,考慮了一會,說道,“這本書編著的年代過於久遠,而《大明律》在說道這項刑法的時候並沒有根據現在的國情進行修改,反而延續了之前的律法,也難怪實際操作起來會有不符合現代國情的狀況發生。”
“我認爲,現在應該根據居民的平均收入和具體生活水平權衡考慮,才能最終認定收稅的頻率和收去的數量。你意下如何?”朱允炆等徐月然分析完一切,才提出自己最終的看法,畢竟修改《大明律》並不是一件小事,他們所提出的每一項整改,都會直接落實在百姓的頭上,是絕對不可兒戲的。
朱棣在一旁看着兩人的互動,朱允炆和徐月然靠的很近。
兩個人肩並着肩,有時候徐月然還會側過去看朱允炆手裡的書,翰林院很安靜,朱棣雖然能夠清楚地聽到他們兩個
的對話,但是他們兩個的頭靠的那麼近,大概是一轉頭就能夠吻上的距離,夏末的空氣還帶着一些暖意,正好是適合曖昧的溫度。
朱允炆本來聲音就很溫柔,這下在朱棣耳朵裡更是因爲主觀色彩染上了綿綿的情意,而徐月然根本沒有在自己身邊那種抗拒和躲避,就那麼乖乖順順地安靜地站着,任由朱允炆親近。
她還笑了,他們不是在談公事麼?怎麼會笑呢?還笑的那麼好看,一定是朱允炆說了什麼俏皮話。是了,果然兩個人就是假借討論律法的名義,實則談情說愛吧。
想到這裡,朱棣按捺不住了,他把書“啪”的一聲仍在了桌子上。這一聲響成功地將對面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徐月然好像也不笑了,她皺着眉頭疑惑地看着自己。
“四叔,怎麼了麼?”倒是朱允炆率先明白過來,開口問道。
“不對,你們不對!”朱棣沒頭沒尾地就來了這樣一句。
“什麼不對?”朱允炆聽了他的話越發的迷惑了,他向朱棣投來詢問的目光,似乎是在要求他把話再講的明白一些。
“就是不對!”可朱棣完全沒有那個意思,他徑直走到朱允炆和徐月然旁邊,還沒站定,徐月然就往朱允炆那邊退了一小步。
徐月然的這個小動作更點燃了朱棣的怒火,她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想跟我站在一起?好你個徐月然,先前漠視我當我是空氣也就罷了,現在還不屑於我站在一起了不是。
似乎是感受到了朱棣強烈的情緒,徐月然不由自主地又往朱允炆的身後躲了一下,她還扯了一下朱允炆的衣袖。朱允炆立刻心知肚明,他不着痕跡地往朱棣這裡轉了一下身,用身側把徐月然護在身後。
朱棣看到兩人這般的默契,心裡突然一陣鈍痛,就好像被藏在棉花裡的針戳了一下,痛,又痛的不徹底。
他盯着躲在朱允炆身後的徐月然,她是在怕我麼?
這時外面傳來幾個人的聲音,打破了三個人僵持的氣氛。
“我看,這次聖上急招李大人和王大人前去,必定是爲了改詔的事吧。”
“大人所言甚是,之前聖上就召集我們徹夜討論,想必還是對結果不滿意啊。”
“其實這朝堂上的事,已經很清楚明白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啊。”
“……”
他們似乎對這個話題有着很多話要說,進門的時候看到朱棣,朱允炆三人還一時沒有剎住車,有些被嚇到的閉了嘴。
“太子,燕王。”
幾位文員急急地給兩人請安,一邊懊悔之前自己多嘴的行爲,在心裡暗暗祈禱兩位大人沒有聽清他們之間的對話,也不要對此深究。
不過好在朱棣的心思全在徐月然身上,他們幾個人的話他雖然沒有聽清,可也正印證了自己之前心裡的懷疑,朱元璋肯定是爲了什麼要有所行動了,這件事沒有那麼的順理成章,所以他纔會召集要官徹夜討論,到底是什麼?這一定是一件大事?不然也不會如此秘密進行。按照這幾個人見到他們的反應,肯定是與他和朱允炆有關,所以纔不希望被他們聽到,怕泄露太多那他們問罪。
想着想着,朱棣心中有一個答案開始逐漸浮出水面,他笑了一下,呵,這下事情可有意思了。
“四叔?”朱允炆像是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將之前的問題又對他問了一遍,“你說什麼不對?”
看着房間裡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朱棣雖然心裡還有其,但也不好當着別的官員的面發
作,只好作罷。他看了兩眼徐月然,那個人依舊低着頭,不看他,“算了,沒事。”最後朱棣也只好丟下這句話離開了翰林院。
朱棣在回去的路上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雖然今天還是沒有跟徐月然把話說清楚。朱允炆對徐月然的態度也看似曖昧不清,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想到就讓他心煩意亂,但是他也從朱允炆和那幾個多嘴的文官那裡得到了一個有效的情報。
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後,他也派了幾個線人去打聽最近朱元璋的舉動,具體到了在什麼時間接見誰。
根據線人的可靠消息,朱元璋接見的這些人都是走的偏門,也就是說,朱元璋並不想讓人知道他找了他們商談事情,不然大可以在下了朝堂後公然把他們留下來。
而說起這些個官員,無不是身處高位的要員,個個都是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角色,這也可以看出,朱元璋對這件事情的重視,這件事一定是非常要緊,需要非常慎重才能決定的。
而現在大明王朝國泰民安,邊疆也沒有戰事,天下太平的連饑荒沒鬧,唯一的大事應該是前幾天彙報上去的水災了,不過身處雨季,南方多雨也是正常的,這並不值得朱元璋如此興師動衆。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繼承人問題。雖然朱允炆已經被他選爲太子,而朝堂之上,支持朱允炆,站太子派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朱棣知道在朱元璋心裡,他其實並沒有認定朱允炆作爲他最終的皇位接班人,他對朱允炆,包括對自己還有着諸多考量,他在等他們展露出身上的作爲皇位繼承人的資質,不到那個時候,朱元璋都隨時可能將最有可能即爲的太子換掉。這對於朱允炆來說或許不是一件好事,但對自己而言,絕對是一個可以一舉翻盤的機會。
他必須做點什麼,在朱允炆還沒有上位之前,在自己還有機會翻盤的時候,他必須告訴天下,告訴所有的人,他才應該是他們應該扶持的人,而不是朱允炆。
他想起今天在翰嶺院讀到的史書,歷史上什麼記錄的來着,一代君王現世之時必定會出現一些不同尋常的景象,比如天露金光,出現七彩祥雲,飛龍在天百鳥齊鳴什麼之……不過這種自然的景象不好把控。朱棣很快就拋棄了這種想法。不過,幸好還有一種,在某個地方出現君王的名字,向世人昭示他才應該是一統天下的明君。
朱棣反覆地想着這句話,心裡慢慢地有了答案。
你們不是覺得朱允炆纔是你們要擁立的對象麼,你們不是覺得他比我更合適坐上大明王朝的寶座麼,你們不是都這麼認爲的麼?
那我就要讓你們好好看看,你們所扶持的這位太子,是不是你們想要找的人。
至於徐月然,我倒要看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能準備怎麼幫你的朱允炆!
計策初步落成,朱棣立馬喚了門外的侍從讓他去傳心腹來跟他商討具體事宜。
在這個深沉的夜晚,一個秘密而惡毒的計劃正在悄悄部署着,朱允炆還在書房裡修改着律法,他聚精會神,只顧對着書案奮筆疾書。而府內的徐月然也在靜靜地沉睡着,她的表情那麼安詳,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絲毫沒有防備。
朱元璋坐在他的書房裡批閱着奏章,他看着一封朱允炆呈上來的書諫越有沉思。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未來將要發生什麼,而當太陽升起,朱棣終於與房內的人經過一晚上的部署在所有細節上達成共識後,露出了滿意而陰險的笑容。只有他,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將會被顛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