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毅在大相國寺講了十堂佛經感悟, 去彭家做了辭行, 在一個清晨和雨桐上路,兩人騎馬,很快離開京城。
遠在千里之外的月亮彎幾乎不復存在, 現在已經是一片狼藉。諸葛家這兩年販賣海鮮發了財, 家裡買了兩條大的新船, 又蓋了一排七間的青磚房。
日子是越來越紅火,但是諸葛家的人仍在陳氏壓制下每天辛勤勞作, 唯一改變的就是衣服每人每年給添置一件,飯能吃飽,只能說吃飽,但是想吃好還是辦不到,老太太說了, 這麼多孫子孫女等着嫁娶不留點?
所以諸葛家的日子驢糞球外面光。家裡孟桐出嫁後, 紡線織布的活計都落到了張巧雲身上, 張巧雲力氣小,幹活慢,陳氏乾脆把家裡織布紡線的活計交給她,別人趕海還有的閒,張巧雲幾乎沒日沒夜的忙碌,就連梧桐也要跟着搭把手。
日子好了, 張氏顯得越來越憔悴, 陳氏給的任務太重, 她就這樣也完不成陳氏給的任務。完不成任務就別吃飯, 所以,諸葛家好日下還是有捱餓的。
好在梧桐和雲海不死板,經常出去弄些吃的給張巧雲,不然早就堅持不下去了!天有不測風雲,一場海嘯摧毀了月亮灣所有。
那天海生、海平被虎子(他家的狗)煩躁的吼叫叫起來,“虎子,什麼事?”虎子拽着海生褲腿就往外拉。一定有什麼事,虎子不然不會這樣。哥倆出來沒看出什麼,虎子往前跑,哥倆後面追。虎子跑的方向是出村,爲什麼要出村?
隨後虎子風一樣跑去諸葛家叫起諸葛金輝一家,狗的叫聲,惹來正房屋的咒罵聲,“誰家的狗,老二,還不打出去!”
梧桐道:“虎子,是不是出事了?” 虎子焦躁地刨地。一會兒海生、海平跑過來。“梧桐,今天虎子不對勁,他把我們帶出村子回來叫你來了,不管有沒有事,快點跟着虎子走,我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好,海生哥,我收拾一下帶着雲海就走”梧桐可記着姐姐囑咐,一定保護好弟弟。“雲海,走了,快點,帶上自己的東西。爹孃,你們不走我可跟雲海先出村子再說,沒事了我們再回來”梧桐不用問就知道他爹孃一定要去跟老爺子商量,她現在可沒時間跟他們墨跡。這兩年她是看明白了,也受夠了!
“大半夜的發什麼夜障!還不快睡覺!”正房屋又吼上一句。
張氏忙道:“聽你奶奶的,別走了!這天沒下雨沒颳風的有什麼事?”
“娘沒聽到咱們家的牲口都很煩躁嗎?你們願意呆着就呆着,我跟雲海看看去,沒事就回來”對這對父母梧桐也很無奈。
“你要去自己去!別把雲海帶出去!大半夜出了什麼事你爺爺不打殘了你!”張氏帶着惱意道。
“雲海,快點!”梧桐手不閒着,簡單收拾了一個包袱,從牆縫裡找了一個小紙包塞進包袱裡,就拉着雲海跑,她現在沒空理張氏,願意留就留,她還不想死!虎子更加焦躁,海平在門口焦急等着,看到他們:“快走吧!我哥說是取一點東西就追咱們”
三個小的跟着虎子往外跑,虎子跑幾步還要回頭等等三個,煩躁的咆哮兩聲。村裡的狗也跟着叫起來。梧桐聽到有的人家有開門的聲音便喊道:“今兒可能不太平,都起來吧!”。一會兒海生也帶着一個包袱追了上來,“快走!我感覺是有些不對勁,就是不知道哪裡”
“海生哥,咱們去哪裡?”
“去大路上,沿着大路往前,虎子最是靈性,它覺得不好一定不好。咱們跟他走也行”
海生一邊帶着他們跑,一邊在街上大喊:“起來了,要有事發生”
三個小的也跟着喊,但腳下不停。村裡有了動靜,“咋回事?鬧騰什麼呢?”
“好像是不太對勁,你看家裡的雞都撲騰,孩子娘,快起來收拾一下帶孩子們出來”.....
一家家都動起來,有的到了村口或街道上。
四人跑出村子,虎子帶頭就是往前衝,不時回頭對他們吼叫,在催促他們。海生背起雲海,這樣速度更快。等他們離開村子約兩裡地時,村裡傳來一陣鑼聲,他們感覺地面在震動,遠處傳來轟鳴聲。
“怎麼回事?地在震動!”梧桐喊道。
“地震了!我聽老人說地震會帶來海嘯,可能整個村子都會沒,快跑!”海生道。跑累了就把雲海放下自己跑幾步。
好在幾個孩子最小的都七.八歲了,平時沒少鍛鍊,一個個跑起來還是蠻快!村裡已經熱鬧起來,有的人開始往外奔跑。張氏和金輝自從孩子們走就沒睡,外面一有動靜就跟着起來了。
一聽到遠處傳來的轟鳴聲,夫妻倆跑出去,緊接着就是震動,不過第一次不是很大。搖晃後人們又能站起來。張氏想起虎子焦急的樣子對金輝道:“快叫爹孃,套車去,虎子一定是早預感了!”
“好,我這就叫爹孃!”金輝跑着叫老爺子,然後去套車,各房跑出來看沒事又都回去。自家房子都是新蓋了的,結實,所以他們不怕房子倒了。張氏挨家敲門:“大嫂,虎子剛纔叫門可能會發生什麼,咱們也走吧!”
“能有什麼事,地震不是過去了嗎?”
“三弟妹,帶上孩子避避去吧!萬一有什麼了?”張氏沒說完,村裡再次響起鑼聲,有人喊:“快跑吧!海發怒了!”
這一嗓子管用,諸葛家的人紛紛跑出來,金輝套上車,老爺子老太太再也不嘮叨了,催促着兒子:“快點!”諸葛家兩輛車,金明一把推下金輝:“老二,爹孃我照顧,你去套另一輛,媳婦快點上來”
“大哥,我們也上” “等等,帶上我們”金明不管,看着媳婦孩子上車,金城、金賢兩家也爬上來,一鞭子抽下去,馬飛快跑起來。金輝趕緊套驢車。剩餘的人上車還沒出村子一道水牆眨眼間壓上來,村子一下子沒了!這道大浪退去,村中房屋十不存二三。金輝的驢車跟着捲進了大海。
金明的車被水淹後又露出來,只是老太太沒了蹤跡、“奶奶沒了!”雲龍喊道。
“爹怎麼辦?”金明問。
“還不快走!眼看着第二道大浪就要過來,金明用力打馬,馬車飛奔,前面和後面還有一些村民躲過了第一波,躲過去的不是有車,就是抱着了一些雜樹。逃過一劫的人飛快奔跑,有的扒上諸葛家的車。
第二道大浪一下子把車推出老遠,浪後,車進了路邊的水溝。水溝裡的水已經滿了,男孩子們紛紛游上岸,在海邊的都會拋幾下,連拉帶拽的上來。現在誰也管不了誰了,上來的就跑,路面上的水已經沒了腳脖子。
現在到路上的全村沒剩下百十來口人。海浪一次次洗刷了渺小的人類。水越來越多,人們只能憑着方向走,再也找不到路。諸葛家剩下金明一家和金城夫妻加上雲龍,還有金賢夫妻和兒子,其餘孩子最終脫離了懷抱,他們不是不想保護,而是無能爲力。
大小李氏哭成淚人,被丈夫拉着向前走。海生再次背上了雲海,腳下的水已經到了膝蓋。好在海水沒再漲。越走水越低。天亮的時候路面再也看不到水了。
四個孩子疲憊地坐在地上,雲海和梧桐望着那片汪洋落淚,“我爹孃不知道能不能出來?”
“....”海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個村不知道能活下幾個人!
包袱裡有他臨時帶出來的乾糧,每人分了一塊,雲海好像明白過來,家沒了!嗚嗚的哭起來。
“梧桐,前面應該有村子了,咱們先找一戶人家喝一點水,我們去鎮上或縣城看看”
“去縣城吧!”梧桐想起姐姐臨走前說的話。那裡還有一座院子供他們居住。海生深感責任重大,他懷疑村裡還能活下幾人?如果諸葛家沒了人,他就要把梧桐姐弟倆照顧好,不然對不起雨桐姐。
四個孩子終於走到了一個村子,去一家討了水喝。海生不敢久留,帶着三個小的和虎子出了村子才找一個草窩讓他們睡覺。自己也很困,但是他不敢睡,他怕壞人把他們抓了賣去遠方。遠遠看着有三五幫村人路過,裡面有諸葛家的人,但是沒發現梧桐的爹孃。
一個村他知道梧桐的伯伯叔叔沒個好的,真把姐弟倆交到他們手裡,說不定就會給賣了。他不敢動,安撫住躁動的虎子,藏在草窩看着村民一個個走過。
一直到了午後,孩子們才醒來,“海生哥,你睡一會兒”梧桐看到海生眼睛泛着紅血絲,知道他一定沒睡。
“梧桐,剛纔我看到你大伯一家和你三叔、五叔兩家,其餘的沒看到,不過我沒叫他們,我怕他們會把你們姐弟賣了,到時候雨桐姐回來找不到你們”
“海生哥,我知道了,以後我會躲遠,不讓他們發現我們,我要等姐姐回來”
“嗯,我先睡一會兒,你們不要離開這兒,也不要出去,我怕有壞人知道嗎?”
三個小的都點頭,梧桐和海平已經十歲了,該懂得基本都懂,三個孩子靜靜靠在虎子身上,一起看着海生沉睡。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海生醒了過來,雲海和虎子跟着又睡了一覺。四個孩子一條狗接着走,大路上行人很少,天越走越黑。四個孩子乾脆拉着手,有虎子帶路,他們反而一點都不害怕。
月亮升上來後,路不在模糊。靜靜地路面上是四個孩子的腳步聲。走累了就休息,休息後再上路,後半夜到了鎮上。起早的早點鋪子剛剛開門,還沒做生意。
海生帶着梧桐等人做到了一家早點鋪子的桌子旁,“老闆,現在有什麼吃的?”
“鋪子剛開門,東西還沒做出來呢,你們等等還是去別家看看”裡面出來一位四十上歲的男子。
“您這兒賣什麼?”海生問道。
“粥和包子,還有面條”
“您看什麼快就給我們來點什麼,我弟弟妹妹餓了”
“你們幾個孩子出來的太早了!現在集市還早着呢”老闆以爲他們是趕集的。
“村子離這裡遠,半夜起來走過來的”
“我給你們做幾碗面吧,等一會兒就好,看你弟弟困得,讓他們歇歇”老闆倒是好心。
“給我們五碗,包子熟了再包是個包子帶着”海生道。讓雲海和海平先趴在桌子上眯一會兒。天色漸漸亮起來,街上有了行人,各家早點攤點起了火。虎子衝一個方向叫了兩聲,海生忙探出頭看去,他看到諸葛家的九口人正往這邊走。
起來一拉雲海,叫上梧桐:“先躲一躲”梧桐馬上領會,這個鋪子太小,連個藏人的地方都沒有。海生拉着三人進了裡面:“大叔,能不能讓我們躲一躲,一會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