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糧已經收上來了, 範家只是交了租子就沒剩多少。雨桐看着靜靜的河水,河裡最多的就是一些田螺。田螺個頭小還土腥氣很重, 一般人不會吃它,除非餓的實在沒東西吃。雨桐餵了蘭心奶水,再次把孩子放下, 人下到河裡很快抓了一堆田螺。
當雨桐回來帶回一盆田螺時, 男人沒說什麼, 餘氏看雨桐把自己收拾得乾淨了,再次哼了一聲。張氏接過雨桐背後的蘭心,“你怎麼弄了一盆這東西?怪腥的!”
雨桐把盆放下, 把肩上的衣服曬在繩子上道:“我也是想弄口吃的,孩子這樣餓着怕是挺不過去的”張氏搖搖頭沒說什麼, 剛纔聽丈夫說了幾句, 她倒覺得能去大戶人家當奶孃也是不錯的選擇, 至於爲什麼四弟妹跟公婆頂嘴,她還是沒鬧明白。
從私心講, 家裡有人出去賺錢也能緩解一下家裡的狀況, 但是她也知道給別人幹活,準確地說做奶孃也是有着風險的,主家好說話還好,要是遇到事多心狠的一樣遭罪。總之幹啥也不容易。
餘氏不知從哪兒弄來一隻老母雞燉了一鍋湯給雨桐喝,雨桐也不多問, 該吃吃該喝喝。王氏、李氏眼熱, 孩子們一個個盯着流口水。小點的哭着要吃肉, 餘氏怒吼一聲鎮住所有人。雨桐無奈,這時候不是客氣的時候,奶水多了,自己的孩子第一個受益。再說自己真想離開,只得忍下心。當晚睡覺前餘氏緊張地問雨桐:“老四家的,奶水好點沒有?”
“哪有那麼快!不過感覺多了一點,明天再看看”雨桐道。
“怎麼這麼慢!”餘氏嘀咕一句躺下睡覺,雨桐爲了她和蘭心在別人都睡着後,給自己按摩疏通,她做過醫生,雖然沒做過催乳師,但是道理還是明白的。一翻下來終於趕到了自己乳房慢慢發漲起來,正好蘭心醒了,雨桐抱過來讓她允吸,孩子感覺到了母乳比以前多起來,用力允吸着。
吃飽了歪着小腦袋沉沉睡去。一早餘氏盯着雨桐餵奶,“是不是多了?”
雨桐點點頭道:“是多了!” 餘氏大大鬆口氣,“今兒哪兒也別去了,萬一那邊來信了怎麼辦?你找一身乾淨點的衣服準備着,別穿的邋里邋遢的”
不出去也好,正好今天把昨天撈來的田螺煮了,蘭心吃飽了乖乖的躺在席子上睡覺。雨桐把她和孩子的衣服收拾進一個包袱,趁着男人們沒在家又把自己好好梳洗了一遍。枯黃的頭髮沒什麼留着的價值,偷偷用剪子剪去一截,放進竈坑燒了。
簡單挽了髮髻,人利索了很多,餘氏難免多看了兩眼。張氏看雨桐煮田螺就湊過來道:“四弟妹決定好了嗎?”
雨桐點頭道:“三嫂也看到了,我在家還不如出去,出去可能有活路,在家怕是命不由人!”張氏嘆息一聲:“你要是帶着孩子不方便就給我留下吧!”
“謝謝三嫂,我想盡量呆在身邊,孩子太小,留給你太麻煩了!”
“一家人就不用客氣,要是真因爲孩子耽擱了就不值當,我會當自己孩子撫養”張氏說的是真心話,雨桐自然能感覺得到。
“要真的必須留下孩子,到時就麻煩三嫂”
事情沒讓範家等太久,隔天張寡婦就來叫人,看雨桐收拾的還算乾淨便道:“今兒我哥哥正好過來問問,那家有些着急了,咱們這就過去。聽說已經找了兩個了,人家想多找幾個選選,選上選不上全靠緣分了”
餘氏塞給張寡婦一根銀簪“妹子多辛苦了!這幾天老四家的奶水正好着呢!”
“那就好!”張寡婦看雨桐還抱着孩子道:“侄媳婦,孩子不能帶的,這是規矩”
雨桐問道:“大姨,咱們這一次去了要是被選上就留下嗎?”
“可不?姨太太馬上就要生了,選上了就要等着,什麼時候生了人好到”
“我要帶着我的孩子,不然我就不去了!”雨桐執拗着。氣得餘氏臉越發黑:“孩子留下!這事容不得你胡鬧!你要是耍歪就等着被趕回孃家!我們家留不起!”
“行,我現在就回孃家!”雨桐抱着孩子就要走!
範老頭沉着臉道:“你以爲你還有孃家?我聽說你們小李莊這次比咱們這兒還慘,有沒有人活下來還不一定呢!你不就是怕我們虧待了孩子嘛!放心,我們還不至於虧待老四留下的唯一血脈!”
張寡婦也道:“侄媳婦,以後在那邊站住腳還是可以回來看孩子的,就是過不來還可以讓你哥哥嫂子抱過去不是?”
雨桐搖頭:“我離不開孩子,看不到孩子我會難受,心情不好了哪有奶水?再說大姨你要是相信我就讓我帶着去,保證不耽擱主家的孩子。而且我親孃教過我怎麼治一些小孩的疑難雜症,說不定主家就看中把我留下”
雨桐一說,張寡婦倒是沉思下來:“如果這樣也行,但是主家一定不許帶孩子我只能幫你帶回來”
餘氏忙道:“讓我們老大跟着過去吧!” 張寡婦明白,這是想認門口以後有事好去找,便道:“也行,那就大侄子跟來吧!我哥帶了車,咱們這就過去”
範莊離着西安城不遠,也就二十來裡地,張寡婦的哥哥很健談,一路上說了那戶人家的概況:“那戶姓趙,主家本是浙江人,一直在南面開商行。要不是這次戰亂也不會到西安避難,現在哪兒都是日本人,只有廣西和這邊算是安穩。
早些年趙老闆在這裡置辦過產業,這次正好用得着了!要說有錢人就是好,想在哪兒置辦產業就在哪兒置辦。不像咱們窮百姓,連個住處都不算,只能叫窩。
趙家各房都是從商的,分散在全國各地,這房來的老爺叫趙仲良,大太太孫氏,有一兒一女,早兩年全送國外讀書去了。除了大太太還有兩房姨太太,要生還的這位是三太太,也是趙老爺最寵愛的。聽說以前出過國,在趙老爺商行做秘書,後來就跟了老爺.......”
雨桐認真聽着李志全(張寡婦哥哥)唸叨着,偶爾範老大插上一句,張寡婦也搭上兩三句,路上倒是不覺悶。馬車來到城門接受檢查,李志全可能經常來往與守門的說了兩句就放行過去。西安的城門很寬大,一律青磚壘砌。穿過門樓就是內城,馬車一直到了一條小巷,在一家側門停下。
李志全上去敲了門,與守門的說了句便招呼着三人進去。“咱們現在這兒等一下,門房去叫人了”
雨桐點點頭,側門這兒還算寬綽,裡面很安靜。功夫不大門房帶着一位管事過來。李志全忙上前一揖:“趙管事,您上次說的那娘我給您帶來了,您看看合不合適”
趙安還了一禮,打量了一下雨桐,雨桐微微俯身,算是打了招呼。趙安見她抱了孩子過來倒是沒什麼表現道:“麻煩李先生了,這事我還是要請大太太和三太太做主,不然你們在這兒喝杯茶?”
李志全忙道:“好的,那就麻煩趙管事了”
趙安微笑着對雨桐道:“這位小嫂子,孩子就先別抱進去了,萬一重衝撞了哪位,咱們都不好說是不?”
雨桐點點頭,把孩子放進張寡婦懷裡,孩子路上睡着了,小臉皺了皺眉,又睡了過去。雨桐跟着趙安往裡走,趙安道:“裡面已經有兩個待選的奶孃了,老爺讓多準備幾個,怕到時孩子不吃,你別緊張,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很和氣的人”
“謝謝趙叔”雨桐沒多話,院子是三進的,他們來到二進正房。二人到了門口,有使喚婆子迎上來:“這就是新找來的奶孃吧!大太太正在裡面等着呢,三太太已經來了,人交給我吧”
“好的,有事就讓人去叫我”趙安回去,婆子依然微笑着道:“跟我進來吧!”
門簾被小丫頭挑起,婆子帶着雨桐進了東面的正屋,屋裡只有兩個坐着的人,兩個站着的丫頭,正面的太師椅上做了一位穿着貴氣的婦人,下手是一位抱着肚子的年輕女子。雨桐沒敢細打量便地垂下頭俯下身子:“見過大太太,見過三太太”
“把頭擡起來吧”上首女人道,雨桐這才擡起頭,看向對面二人,大太太年約四十,有些守舊派地穿着一身絲綢暗紋繡花旗袍,頭髮盤着,上面用首飾妝點。下首的女子也就二十歲,面容姣好,一身裙裝,因爲懷孕的緣故沒做任何化妝,顯得很清麗,頭上也是簡單的發誓,手裡把玩着杯子看她。
“你的孩子多大?”兩人把雨桐看了一遍,大太太問道。、
“五個月了”
“奶水可夠吃?”
“還好,夠孩子吃飽”雨桐不敢說前幾天沒有,那樣不用問了直接回家吧!
“孩子能離開你嗎?”大太太問到了關鍵。
雨桐大方地說道:“太太,說實話,我想把孩子留在身邊”雨桐看到兩人明顯皺眉忙道:“大太太,三太太,捨不得孩子這樣話我也不說了,哪個當孃的願意離開自己的孩子?我想說我要留下來的理由”
這樣落落大方的村婦到是讓上座的兩人注意起來,以前哪一個來拜見的奶孃不是唯唯諾諾,倒是這位好像底氣很足,與她們也不害怕。三太太咯咯笑出聲:“那你倒說說我們爲什麼要留下你?”
雨桐微微頓了一下,與大夫人相視道:“我就說最主要的,我在孃家的時候跟一位老婆婆學過小兒和女人一些小毛病的診治,要是孩子有什麼問題可以及早地發現並治療,我也懂得怎麼更好養孩子,孩子在各階段應該吃什麼,讓孩子學什麼?開發出孩子的潛力。”